第4章 第四章

黑影隐没在暗夜当中令人难以察觉，穆司瑶一路寻着黑影落于寂静无人的长街上，漆黑夜幕下唯有借助月光才能看清前方的路。她负手而立，凝眉以对，方才追出来时便察觉出异样，那些影子并非阴曹地府的鬼魂，而更像是魔物。

        刚才的黑影寻不到踪迹，可周遭的魔气却愈发的凝重，穆司瑶观察四周慢慢往前走，这时候，樱桃正好提着颜亦琛追了上来。

        穆司瑶回头，见二人都到了，“怎么将他也带过来？”

        樱桃把人往地上一放，“让这小子长长见识，毕竟在仁善城他都要跟着我们的，早晚也得见到。”

        穆司瑶瞧一眼颜亦琛，未再多言，继续转身往前走。

        樱桃拽着颜亦琛的胳膊紧跟其后，“别害怕，有小姐和我在，我们保护你。”

        颜亦琛被动前行，愣愣的缓不过来神，只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但却丝毫没有显出畏惧之色，“我不怕。”

        就算是真有妖魔鬼怪，大不了就是变成干尸的下场，一死倒是痛快。而他做了五年的城奴，从未被当人看过，那些恶心人的丑恶嘴脸和无休无止的谩骂刑罚才是真正让人生不如此。当城奴时，他尚且都能挺过来，现在不过是面对生死，他有何好怕的。

        樱桃听他声音异常淡然，不禁回头看他，见颜亦琛不似逞强，笑道，“好小子，有胆识。”

        “停下。”

        穆司瑶止住脚步，魔气到这里比方才更加浓重，夜色中突升起薄雾，让人逐渐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就在这时，飘乎的黑影突然浮现于半空，影影绰绰，分不清有多少道影子。那些影子立时分散开，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三人，随着声声尖利的嘶鸣，无数道黑影有如枭鹰直冲他们掠下。

        “退后！”

        话音刚落，穆司瑶腾空跃起，反手间骤然幻化出一柄宝剑，月光反照下散出清莹锋芒。穆司瑶旋身时，剑光在空中画成一道弧线，宛如银龙。嘶鸣声突变凄厉，魔物顷刻消散。

        颜亦琛瞪大眸子瞧着，片刻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一轻半点。穆司瑶执剑落回地面时，恍若从天而降的仙人，令人神往却不敢亵渎。即便眼睛被雾气熏染的想要流泪，他也舍不得闭上。

        雾气渐渐消失，眼前又重新恢复清明，穆司瑶收起宝剑，对着二人道，“回客栈。”

        这些魔物法力不算强，不过是低等，但最爱以群体出没，车轮战术消耗敌人才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

        回到客栈，穆司瑶坐于桌案前，犹在细思。魔物会成群出现在仁善城绝非偶然，定是有人将他们招惹来的。魔物会出现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必须尽快找出罪魁祸首，才能将这些东西彻底驱除。

        “怎么样，我家小姐厉害吧？”樱桃小声的同颜亦琛炫耀，眼中满是自豪。

        颜亦琛呆然点头，脑海里还是方才穆司瑶执剑的风采，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同小姐一样厉害该有多好。

        穆司瑶听到动静，这才想起来房中还有两个人，便对着颜亦琛道，“时间不早了，你且回房歇息。”她是修仙之人，就连樱桃也算是半个仙派门徒，少睡一时半刻不打紧，但颜亦琛不一样。

        颜亦琛回过神，忙上前道，“我没事的，就让我在此陪着小姐吧。”

        穆司瑶想了想，“明日还有事需要你去做，今晚养足精神比较好。”

        “小姐尽管吩咐。”颜亦琛不仅不困，他现在简直是精神百倍，就等穆司瑶下达指令。

        “你曾听闻仁善城中出现一具干尸，我要你去打听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她们当初雇小厮也做的是这个打算，与其说她是雇小厮，不如说是雇个包打听，“切记，天黑之前回来。”

        “遵命！”颜亦琛难掩开心之意，他总想着做些什么来报答，可小姐吩咐给他的任务实在是少，他只有在吃食上体现出一点有用处的地方。现在小姐给他派了具体任务，总算是有可以为小姐办事的机会了。

        在他退下之前穆司瑶突然将人叫住，从乾坤囊中拿出一把瑶龙匕首，“你且拿去，做个防身。”像颜亦琛这样从未习武的人在外溜达若是被恶人盯上必定无反抗之力，既然他暂且跟着自己，自是要考虑到他的安危。

        颜亦琛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双手接过，他盯着匕首，再抬眼时，眸子亮晶晶的，“谢小姐！”小姐在担心他？

        有了刀不会用也不行。

        穆司瑶起身走到他跟前，“拔匕首。”

        颜亦琛依言拔出匕首，刀身镌刻龙纹，泛着寒光，锋利无比。就在这时，穆司瑶劈手夺下匕首，出手疾如闪电，扭住颜亦琛的胳膊，眨眼的功夫，匕首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清楚了吗？”此招式意在快、准、狠，适用于武功不高的人保命用，趁对方不备时下手效果最为显著。

        颜亦琛点点头，小姐是在教导他？

        穆司瑶把匕首还给他，“试试。”

        颜亦琛看看穆司瑶，心想小姐是要自己跟她动手？他怎么能同小姐动手……

        他身形稍顿，突然回头，“阿桃姐。”

        樱桃不明其意，大咧咧的走过来，尚未开口，颜亦琛突然发难，她本是全无防备，眼下被这小子扭住胳膊，刀架在脖子上，立时开口骂道，“小白眼儿狼，你阿桃姐平时难道待你不好了，拿我来练手。”

        “阿桃姐别生气，小姐让我演示，我不好跟小姐动手，只能劳烦阿桃姐了。”颜亦琛诚恳道歉，不忘松开后给樱桃鞠躬赔不是。

        樱桃活动下胳膊，被他的理由说服，“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小子学的倒是挺快，看一遍就会了。”

        “是小姐教的好。”颜亦琛收好匕首，颔首道。

        穆司瑶转身坐回桌案后，心中对颜亦琛的了解又增加几分，过目不忘，执行力强，不骄不躁，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若只做小厮是屈才了。

        次日，颜亦琛安排好穆司瑶的早饭，一大早便上街去打听消息，根据那日他听闻风声的地方，顺藤摸瓜，在附近几个店铺外流转，借口买东西实则是打探口风。

        那些店铺老板刚开始还是有所顾忌的，但架不住颜亦琛旁敲侧击，如果旁敲侧击还不行，便用银子，银子尚且难办的，他便用上了最后的招数，谁让他袖子里还揣着一把匕首呢。

        零零碎碎的消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颜亦琛将其整合在一起，觉得来龙去脉渐渐清晰，这才往客栈返。

        颜亦琛疾步拐过南街，耳闻嘈杂声，抬头一看，便瞧见一名男子站在高门大院前跟看门护卫交涉。

        他闪身躲进旁边的巷子口，那男人正是他曾经的奴主。

        当真是冤家路窄。

        “要不是生意被两个黄毛丫头搅合了，我也不至于挨个上门，我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城奴绝对个顶个的好用，包黄老爷满意，真的不多买两个？”

        护卫摆摆手，“我家老爷说了，只买两个，也就放到后院当出气筒，其余的不需要，你去别家吧。”

        男人在城奴面前威风八面，遇上大户人家倒是点头哈腰装孙子，他包好手中的银两揣进袖子里，“成，我去下一家，替我谢谢黄老爷，要是续期尽管找我，或者换人也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护卫推推搡搡，“也就你家卖的城奴便宜，以后少不了找你。”

        颜亦琛眼见着男人离开，他悄悄从后面跟上去，一直跟到男人拐进巷子里。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看了半天不见人影，摇摇头继续往前走。颜亦琛接着跟上去，就在快要到巷子拐口时，男人猛地转身，将他抓个正着。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下贱东西。”男人将他上下打量，嗤笑道，“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上新衣服果然是不一样了，怎么，跟着那俩黄毛丫头可是飞黄腾达了？”

        颜亦琛抿下唇，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求爷带奴才回去吧。”

        男人见他如此，一时反应不过来，原本以为他一朝得志必然是来和自己耀武扬威的，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你如今跟了那个丫头，怎么反倒来求我了？”

        巷子里窄而幽暗，任街市上如何热闹，都无人能注意到这里。

        “爷不知道，那女子将奴才买走，拆了奴环，是要让奴才和以前的奴主脱离关系。她转手将奴才卖出，不给饭吃，不让睡觉。给奴才穿新衣裳是为赚更高的银两，前日奴才犯了错，还叫人用喷了水的油纸糊在奴才脸上，又不叫奴才死了。”颜亦琛声声泣诉，每说一句就在心里向穆司瑶道一回歉，“奴才想着还是跟着爷您好，这次借机逃跑出来，您就行行好带奴才回去吧，不然被抓回去奴才可真是活不成了。”

        男人一听就乐了，“我道那丫头怎么突然管闲事，还以为真是什么大善人，原来是抢人回去倒卖的，没看出来是同行啊。”他走到颜亦琛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知道爷好了吧，虽然有打骂责罚，但也不至于如此缺德。行了，起来吧，跟爷回去，爷重新给你打个奴环，以后老老实实跟着爷，好好伺候雇主，旁的不说，还是能有口糟饭吃的。”

        “都听爷您的。”

        颜亦琛缓缓起身，袖口中忽现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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