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琼花露
温太医的嘴不严是真不严，当年在太医院里做太医时便曾闹出过一些事。
好险他当时年轻，负责的不过是一些年轻没啥权势的小贵人，再加上他爹温院判在圣上面前还是有些面子，这才堪堪保住温太医。
虽是如此，但温太医也不好在太医院里留下来了，正好当时贾赦突发重病，圣上又急着指派太医，温院判便干脆狠下心把自己的儿子给推了出去，即使是远离京城，也总比被人套布袋打死好些。
温家世世代代都在太医院里，温院判又得圣上信任，很多事情宫里的妃嫔不见得知道的事儿，太医们反倒能知道一点半点。
乍看之下，圣上似乎极瞧不上贾赦，但事实上，圣上对贾赦关心的很，且不说贾赦流放路上一路都有人照料，就连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有暗卫定时回报，可见对其重视。
就冲着圣上对贾赦的这份在意，温院判便确定自己的儿子跟在贾赦身边绝对不会吃亏，早晚会有回京的一日，送温太医出去并非是放弃这个儿子，只不过是让温太医学会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罢了。
事实上也是，温太医才到贾赦身边不到十年，便顺利的跟贾赦一起回京，没想到在回京路上，无意间发生了这么一件隐密事。
一发现贾敏不孕是中了招，温太医便迫不及待的跑去跟贾赦分享了。
离京这些年，温太医也不是没有半点进步的，虽然大嘴巴的性子没变，但他好歹知道找对人唠叨，而不是到处乱说。
他其实倒不是爱八卦，爱胡乱说旁人的是非，只不过把出了什么隐密事时不分享一下难受罢了。
会找贾赦唠叨，一则，是因为贾赦口风紧，他自己虽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但贾赦的自制力可高了，入的贾赦耳之后便不会出贾赦嘴，可说是最佳树洞人。
再则，虽然贾敏和贾赦之间颇有不合，但贾敏毕竟是贾赦的妹妹，好好的一个妹妹被人算计的坏了身子，与情与理，以他贾赦之间的交情，很是该跟贾赦说上一声。
温太医一边喝着好不容易从贾赦手上讨来的琼花露，一边得意洋洋的跟贾赦讨功。
“要不是我，你这大侄子说不定就没了，就这么一壶琼花露，你好意思吗？”
琼花露乃是扬州名酒，采琼花中露珠为液，取平山堂大明寺之泉水酿酒，味甘且美，故取名‘琼花露’(注一)。
这说法真假不得而知，不过扬州的当地的琼花露酒的确为一绝，特别是扬州的当地官员为讨好贾赦，送来的琼花露酒当真是酒中极品，一饮下去，口齿留香，就连他这个不好酒的人都爱。
贾赦没好气道：“我一共就得了十瓶，早被分的差不多了，也就剩下这一瓶，还有得喝就不错了，小心让我夫人知道，连这一瓶子都没了。”
他不好酒，不过张氏和三个儿子都好酒，十瓶琼花露才刚到手就被张氏和几个不孝子给抢走了大半，只留这么一瓶给他充充门面。
“我妹子的事情倒是真谢了。”贾赦特地敬了一杯酒给温太医道：“要不是你出手，她这一胎必定保不住。”
这不是猜测，而是事实。
要知道，现在贾宝玉都还未出生呢，是以这一胎必定不是林黛玉，红楼梦里可不曾说过林黛玉有什么哥哥的，可见得贾敏在林黛玉之前的这一胎必定是流掉了。
“这没什么。”温太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医者父母心吗，这是我该做的。”
他嘴巴虽大，但自认还是有些医德的，莫说贾敏是贾赦之妹，即使不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见这种事发生。
贾赦沉吟道：“此事倒真是意外之喜。”
比起什么便宜妹妹，和女神林黛玉，他更重中的是林如海此人。
林如海有能力有头脑，自身又有财力，要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将来入阁指日可待，有这么一门姻亲扶持，无论是他还是三个儿子将来在官场上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姻亲姻亲，自然是长长久久这才有利，即使林如海逃不过英年早逝的命运，只要他有儿子，林家的人脉也可以靠着林家子持续下去，而不至于因为林如海之死而随之烟消云散。
温太医得意道：“不过那方子倒真是精妙，如果要不是我，说不定你那妹子连落了胎都不知道，还当是月事来了呢。”
虽然杨太医医德不咋的，不过医术倒是不错，能利用坐胎药坏人身子不说，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即使落了胎也只会被人当成月事不顺。
“没错！”贾赦随口赞道：“你这次可真是说对了。”
温太医什么都好，偏生生的这么一张嘴，不过大嘴巴也有大嘴巴的好处，要是旁的太医，大多藏着掖着，即使把出了什么都不肯明说，但温太医这么一明说，不信贾敏之后会不小心。
他又赞了句，“你可真是改变世界的伟人。”
把林黛玉给扇出了一个哥哥，红楼梦都被扇没了，说句改变世界都算轻的呢。
“呃。”温太医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对手指，“我也没这么厉害。”
贾大人真是太会说了，害他都不好意思了。
贾赦也就随口一夸，他沉吟了好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剂药方，问道：“你说贾敏吃的坐胎药有问题，该不会跟这方子一样吧？”
温太医随意看了几眼，越看越是疑惑，“这不也是那家伙开的药吗？你是从那里弄来的？”
虽说因人因地不同，是以一些君臣佐使的细节处有所差异，但每个太医开药都有自己的风格，贾赦手里的药方子和贾敏所服用的药方子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开的。
贾赦眼眸微眯，“好个甄家，这心也太大了。”
他手里的药方可是吃死八福晋的药方，他当年让人调查八福晋的死因之时，也让人顺便抄了一份药方，没想到竟然和毒害贾敏的药方子一模一样！
虽然还没查清是谁害了贾敏，但算来算去，不外乎那几家，在那几家中，有能力将手伸到宫里的，也就只有一个甄家，如此一算，暗害贾敏的必定是甄家人。
甄家一向胆大枉为，不过还真没想他们竟然敢对皇家下手。
温太医整个人都愣住了，寻常的内宅阴私也就罢了，但如果牵涉到皇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连忙捂住耳朵，急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自知自个的毛病，要是听完了，会忍住不说吗，这可跟一般内宅阴私不同啊，一般内宅阴私，他说出去不过是被揍一顿；皇家阴私，他说出去可能是全族的命都没了。
贾赦听的暗暗黑线。
咳咳，不跟温太医说也好，他那个嘴也的确是太大了点，好不容易握住了甄家这么大的把柄，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贾赦微微沉吟，他一直疑心八福晋是被人下暗手害死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凶手是谁，如今这方子再现，他总算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
可八福晋是怎么惹到了甄家？虽说史上八福晋是出了名的嘴贱人缘差，但八福晋再怎么嘴贱也不可能从京城贱到江南吧？
况且甄应嘉也不是个这么受不得气的人物，甄家对八福晋下手，必有原因，可他记得甄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孩，弄死八福晋对他们有啥好处。
再则，甄家女大多心高气傲的很，一双眼睛只看得见太子，那看得见旁人，眼下夺嫡的主力可是大皇子，八皇子还没开始冒头呢，以甄家女的性子，应该还瞧不上八皇子才是。
另外，别看甄家好似简在帝心，但事实上，甄家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包衣世家，小选做宫女尚可，但要违返清制参加大选，除非是康熙脑抽，又或着圣上当真嫌弃八皇子嫌弃到不行，这才会给堂堂皇子指个包衣奴才做嫡福晋。
贾赦敲着桌子推论了许久，始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罢了，不过……
他眼眸微利，“不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贾敏不可能不跟林如海说，林如海这人虽有几分能力，但也有着一般读书人的毛病，不轻易和人撕破脸，即使是知道甄家动的手脚，只怕也是会默不吭声，再暗中把场子给找回来。
先不说林如海在面对甄家时找不找到回场子，如此忍着，岂不是太对不起他和他三个儿子的金手指了。
温太医疑惑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那可是甄家啊，哪怕是像他这样远离京城的人都知道甄家有多么势大，甄家有甄贵妃，奉圣夫人，又有圣上撑腰，林家即使吃了亏也只能忍着，否则便是对圣上不敬。
贾赦轻弹着手上的药方，眼神冷凝，“甄家再怎么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一但做的过了，圣上自然容不得他们。”
他都把刀递到林如海的手上了，要是林如海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该怎么用这一把刀，顺便也让甄家知道，别人家的女儿少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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