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短发校医

下课铃响起，学生穿梭于走廊与教室之间。籍年走在其中无疑是不和谐的。学生们窃窃私语打量的目光，在籍年的眼里，都是虚幻的画面。

        他如跨越八千里，来到主任办公室，神思恍惚地推开门瞬间，又即刻把门关闭上。手还紧握着门把的籍年甚至忘记了呼吸，仅有的神志在疯狂敲钟，提醒他保持冷静。紧咬下嘴唇想控制上扬的嘴角，最终以失败告终。

        里面，坐着个短发并身穿白大褂的身影！

        坐在办公室里拨弄着桌面上地球仪的白溪，那个侧脸，与珍藏在籍年钱包里的照片里的人，重叠在一起了。

        门从里面被推开，籍年身体微微一颤，眼瞳稍缩，失控的嘴角在此刻也得到控制了，再次屏住地呼吸在看到廖远明那一刻松懈了。

        “站在门外干嘛呢，进来吧。”训斥学生的口吻，是职业病，对着毕业多年的学生也是如此。

        抬眸往办公室里偷瞄，那张心心念念的脸庞，映入籍年的眼帘。双目碰上那一刻，他如做错事的孩童，惊慌收回的目光只敢死死盯住地面。

        看着门口的木头，白溪扑哧地笑了。原以为是个高冷的人，现在一看，竟有几分可爱。刚刚他看自己的眼神，如前些天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一般在只见过一两次的人面前，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情，若没能忍住，只怪想逗他的欲望实在强大。

        白溪站起来，向门口迈了几步，停在籍年跟前说，“你们有事先聊，我被训斥得差不多了。”转身看着廖远明：“是吧，主任。”

        廖远明挥手示意，批准他离开。

        形容他木头很贴切，但他闪躲的眼神，似乎藏了很多故事，这勾起白溪的好奇。

        白溪挨近籍年，招手示意他弓背凑过来，用着说悄悄话的姿势，喊着敞亮的音量：“请、假、条，开多了，刚刚被训，可能面临扣工资。”说完，歪头一笑，退出了主任办公室。

        廖远明手敲桌面，轻咳一声。简直胡闹，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说出去都怕丢人的事，这个白溪竟然在自己的得意门生面前大肆宣扬，怕这老脸是挂不住了。

        老脸显然是挂不住了，廖远明也懒得纠结，拉扯衣襟，扣好袖扣，摆出一副严肃主任模样，招手让籍年入座。

        魂游太空，籍年坐下后，看着地球仪发呆。

        啊！白溪俏皮的小表情又再次拨动籍年的心弦。

        “不是说发邮件就可以，怎么亲自走一趟？”廖远明询问道。

        “啊？”自己又再失态了，籍年急忙从背包中取出储存卡，却连拉链头都没找准。

        内心阵兵荒马乱后，终于把储存卡摆到台面上，“廖老师……”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妥，籍年停顿一下，“廖主任，我觉得还是亲自送来，较为妥当。”

        听到籍年的称呼，廖远明大笑起来。虽然这批无情的学生毕业后就没再联系，偶然遇见或听闻到他们的消息，还是会让他感叹。

        “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与我联系。”籍年不懂寒暄，讨好的话更不会说，何况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工作室也可以。”

        好歹也是自己的学生，廖远明能不懂此话中的意思吗？不善交际，是当年他给籍年的评语。

        告别高中班主任时，籍年瞟到台面上的相框，照片看得隐约，生怕他人不悦，迅速收回目光，尽管好奇心是人类的本性，懂得克制是籍年的习性。

        离开主任办公室，籍年拔腿就跑，奔着校医室直冲。

        说出来，可能自己也不会相信，他竟然害怕了，怕再次推开那个门，那个人，又不见了。

        是的，事情与他预想的不谋而合。

        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这次，他没半点犹豫，“白、白……”放眼望去，只有长头发的白大褂，短头发地又消失了，“白溪，在吗？”

        这是他第一次当众喊白溪的名字。

        校园拍摄那天，当他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开始，他便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回到家，看着墙上的照片，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白溪两字，直到心满意足才舍得停下来。而痴汉般的笑脸，是在无意中照到镜子，那副嘴脸把自己惊悚到了，才得以恢复回原样。

        被暴力推门的撞击声吓到的林可芯，瞪大眼睛，愣着说：“早退了……说，受到打击。”因紧张分泌出大量口水，答毕，默默咽下。

        顾不上所谓的礼貌，籍年一个转身，就是百米冲刺的速度。

        经过门卫室时，再次引起安保人员的注意。保安正商量着需不需要把他拦截下来时，他已经冲出校门，却在校门口刹住脚步。

        向左，向右，还是直径向前。

        他又一次失去方向。

        “喂！”白溪喊道。

        扬言要早退，却每次都只走到保安室，从未踏出校门口的白溪，今天破戒了。

        看着此人着急地跑出来，白溪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个人，每次看到，都像换了个模样，虽然怎么掐指都只能算三次。

        冷漠，呆滞，着急，慌张，每每不重样。

        脸色苍白，额流虚汗，一副即将倒下的模样，看着让人担忧。保安随白溪出门，询问着是否需要帮忙，却没得到回应。看着两人，保安瞬间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并退回保安室。

        此时的籍年正徐徐靠近白溪，而这过程中白溪已大步迈向他。

        冲过去，抱住他，这是籍年脑袋里的画面，理性却坚守着最后的一道防线。他知道，那样做，只会把眼前的这个人吓到。

        “是哪里不舒服吗？”右手掌覆盖在籍年额头，左手轻捏籍年的掌心，有轻微冒汗迹象，这是白溪职业惯性，“头晕吗？乏力吗？有没有”望闻问切还没结束，话就被打断了。

        “没事。”籍年用着两个字的缝隙，抽离了手，拧开了头。

        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白溪轻揉指腹，上面还残留着眼前人的虚汗，“你有开车来吗？”

        “嗯。”

        “那我送你回家吧！”说完白溪转身走进保安室拿上挎包，回到籍年面前，补上一句，“但我不会开车。”

        “嗯？”简单几句话，进入籍年耳朵后，被搅成一团，脑细胞无法做出分析。

        保安们担心探头过于明显，又收不住八卦的心，默默靠近窗台坐成一排，聆听着，偶尔几句讨论。

        一位较为严肃的保安，怒斥着：“世风日下，两个男人行为亲密，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马上受到白眼。

        “白校医再差也算个医生，那人怎么看也像个病人，这怎么就不成体统了。”一人压低声线，陈述出自己的观点，并得到一致认可。

        围观群众目送着两人离开，校门口恢复原样，又是美好的下午啊。

        走在车停靠位置的路上，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籍年如乱炖的思绪逐渐清晰，小心翼翼地瞄了白溪一眼，盘算着怎么拒绝他送他回家的邀请。

        白溪突然弹跳到籍年面前，上身向前倾，巴眨着眼睛“你在偷看我。”

        原本苍白的脸，刷一下，变得通红，籍年慌张的不知该如何辩驳。白溪看着那由白变红的脸，打算憋笑，但没忍住。

        冷漠的脸不会因为通红就变得慈眉善目，籍年双手搭在白溪两肩，用力顺势一转，让白溪背对着他，“走。”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身体接触，籍年不禁咽口水舒缓因紧张引起的喉咙干涩。

        这一转更是把白溪逗得哈哈大笑，他害羞了。

        两人一路无言，半晌，白溪说：“你是打算这样推着我一直向前走吗？”

        将白溪旋转方向后，籍年的手一直搭在他肩膀上，推着他走了一小段路。

        人行道旁种满绿树，微风吹得树梢，树荫下，前面的人在笑，后面的人羞涩。

        路过的小朋友看到，也嚷嚷着要学，觉得很好玩。

        籍年见况立即放下手，歪头望向远处，躲避家长投来的训斥目光。

        在籍年还没盘算出怎么拒绝白溪时，白溪举起手机：“我刚刚收到信息，现在着急去处理，没办法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可以吗？”

        籍年点头示意。

        “回家时小心点，真有哪里不舒服，要去看医生。知道吗？”白溪嘱咐着，又看了眼手机时间，“那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白溪说完就走到公交车站，招手唤来一辆计程车，消失在车水马龙里。

        籍年心里默念着计程车的车牌号码，嘴里念叨着：“以后是多久以后。”

        学校放学铃声响起，学生陆续走出校门，奔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公交车站被各类人群占满，不时有人探头遥望远处是否有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驱使过来。长椅上，有三俩人坐着，低头玩着手机。

        唯有一人，靠边角落站着，来去车辆停靠一班又换一班，他始终没上车，目光跟随周遭事物移动，夕阳西下，路灯在设定好的时间点亮了道路。

        手上托着相机，举起，对焦，按下快门键，这是籍年为这一天留下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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