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只是，胡莉芽没有抱封嘉多久，便松手走回沙发提起包。包包挎在手肘上，上半身似英国贵族女士镶嵌在棕金色雕花画框里的肖像。
“你晚上按时回家，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别想着跟陆行秦阳去鬼混。”胡莉芽一桩一桩的安排着，“再大的合同都有签完的一天，今天就是那一天。必须回家吃饭。”
胡莉芽盯着封嘉，看他穿了一件法兰绒的衬衣。大夏天的，他也不热？扬扬头，胡莉芽等他怎么说。
封嘉往沙发走，垂下去的手擦着西裤裤缝，遇到站在半道的简黛。不期然的拉起她的手肘。拉起往前走。
简黛眉头微抬，眼眸张大。
他的手指冰凉，但掌心温热。
感受着手腕上的环绕，似有无法言说的激动狂跳，心脏舞动。
简黛背过阳光，看身前的影子。
如果不是他牵着她，怕不是要手舞足蹈。
影子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然而正常。
简黛从影子判断，自以为自然地伴随着封嘉，即便清楚心里和外表的反差。
但感受不到她任何来自脚步带来的身体抖动，封嘉眼睫微落。
简黛小事化无，装作无所谓，不过朋友间正常的肢体接触。等待便可以把事情解决，于是便等着他把她的手放下。
又在前行间思索他如此的理由。
“朋友正常接触”，她认为如此，又认为不止于此。
如果是示意她一起走，首先便没这个必要。
她和他们母子二人所隔不远。
即便这样，简黛一直走到胡莉芽面前，封嘉都还在牵着她。
像是忘了。
他的手牵在一个暧昧又克制的地方，站在他妈妈面前。
一个暧昧又克制的情况。
胡莉芽全程观看。封嘉行动第一秒，她心脏就要破壳而出。这小子是三十而发愤图强吗，越来越有男人的样子了。
嘴角绷不住的“慈母”笑，别过头去隐藏。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封嘉不惊不扰的松开手，像是在风中逐渐被磨断的线，简黛便得以自由。
“跟你们俩待着就是不瞎混了？我懒得具体到人。但你这样说，是对我爸最大的污名。他用墨水给我车补漆你忘了。”封嘉欠欠道。
胡莉芽一听就上火，“这有什么好记的？”
封嘉道：“爸爸为儿子做的怎么能忘。”
胡莉芽：“刚还夸你有男人样子，转眼你至死是少年。”
封嘉道：“你哪夸了？”
胡莉芽飞快扫简黛一眼，便知道不能全说，含糊道：“心里夸了。”
封嘉道：“你夸出声多好。”
胡莉芽控诉他不知内情，碍于简黛在场，只能心里暗道：“这简黛，你带回家多好。”
那她还有什么好掩盖的？她能细说从第一次听说简黛到想再当妈的每一次欲言又止的时刻。
封嘉不清楚胡莉芽在沉默想什么，道：“回家可以，饭吃不下。”
胡莉芽不乐意道：“你回去想膈应谁呢？”
封嘉解释：“庆功宴总要有吧。我要是不请，明天外面那群人就能揭竿起义。”
胡莉芽眼睛迅速柔和起来，“你倒是思虑周全。”
封嘉往前走一步，搭上胡莉芽的肩，搂住她：“不算。漏掉你和我爸了。”
胡莉芽嘴再硬也硬不过心。她能要多少？
儿子知道错了，心里想着她俩，也不是因为玩儿才不着家的。
人是需要犒劳。
胡莉芽想，他们为人父母，要的不多。
但外面会议室里那群孩子不一样。他们对公司的维护与效力需要封嘉用不断的付出去维系，甚至说是去交换。
什么时候可能人就离开了。
而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的人，怎么说，可能得不到更多吧，但一旦明白自己对他多重要，让他有多大的底气，给他了多少的爱与安全，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都不值一提。
胡莉芽道：“行吧。看你能不能赶上我们俩的宵夜吧。”
封嘉搂着封妈的胳膊紧了紧，“还说你俩不瞎混。你俩吃宵夜的次数比得上我吃饭的次数。”
胡莉芽拍掉封嘉的手，“你信口开过的河密得差一毫米就连成海了。你忘了跟我们住的时候，谁天天夜夜偷偷点宵夜？”
简黛一听，便知道封嘉会无话可说。永远不要在一个知道你所有黑历史的人面前嘚瑟。嘚瑟与反嘚瑟之间，起作用的是“丑闻”。
封嘉哑言，几秒后，有气无力的道：“走吧，走吧。我让刘助理送你。”
胡莉芽挺直背，向外走说道：“晚上见。”
“晚上见。”
走到门口，碰巧刘助理推门，见到胡莉芽点头问好：“董长夫人，车子在楼下了。”
胡莉芽道谢，穿门而出中间，想起什么扭头问：“吃饭都请谁啊？”
封嘉遥望门口，“我？”看看简黛，封嘉了然，“哈，可能还会请简黛吧，如果她愿意。”
胡莉芽计谋得逞的回给封嘉一个眼神，“黛黛，胡阿姨走了。”
他们二位配合太好，简黛如何打都是孤军奋战。
有苦难言，简黛跟胡莉芽道别：“嗯，阿姨再见。”
可能是胡莉芽正经过会议室，一直萦绕不去的杂乱声戛然而止。
封嘉绕过茶几走到办公桌前，一只手撑着桌子俯身操作电脑。
“现在出去看，会议室里一定雅雀无声。”
话音刚落几秒，简黛先笑，随后封嘉表情颇嫌弃道：“又起了。”
他们已经庆祝几轮，简黛却还不能说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猜一下，你公司要有大动作了。”
封嘉诧异的抬头，“为什么要猜，过来看。”
简黛没立刻走过去。一种感觉绊住她的脚。
庆祝声太过盛大，又可能是他前一秒还开心在笑，后一秒便撑在桌子前气定神闲划鼠标，简黛感觉他不知何时布了一张网，这时正站在电脑后面收网。
封嘉可以是一个危险的人，简黛想，她因此晚了一瞬间才走过去。
简黛走到桌子后面，学着封嘉微微弯身。
食品大厦
汤平市徳珠塔地位不保
平地最高峰——汤平市打造下一个全国地标
三个微博热搜词条，热度分别位列第一、第二、第三。
简黛反复看了几遍，一时震惊不敢起身。
她最初以为不过是一个跨国合同，或是收购合同，如今看来，难怪胡莉芽一定要来，而会议室里聚起来20来人。
结果值得期待。
这也让刚才收网之感越发强烈，简黛第一次认为封嘉的存在是一种压力。
她装作还在看热搜，迟迟没有起身说话。
封嘉毫无察觉，和简黛一起盯着电脑屏幕。
他就是靠这样的不吭不响，迷惑了她。
不做正事的样子，玩笑话不断，再加上狐朋狗友的衬托，他明明是一匹纨绔的野马，今天却要昭告天下：他是千里马，前半程不过是让让大家
这刺激着简黛。
面对封嘉无知无觉的强大，简黛没有预料就没有提防。
他是一个厉害的人，在简黛心中，等同于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简黛直起身不着痕迹的拉开一步。
封嘉还一无所知，脸上洋洋洒洒的微笑。
此时，简黛除了看到他内心的强大的动力和生动的愿望，还有一点点喜悦。
就像之前她不知道他的强大，现在他不知道她的防备。
简黛微微笑，polo裙让她疏离又端庄。
“祝贺你。”
封嘉真诚的接受，“谢谢。”
简黛象征的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说是象征，不过是因为无论现在是早是晚，她都已经决定要走。
“今天你一定有的忙，我不留下打扰了。”
简黛不了解封嘉，又了解封嘉。
可能是身边的朋友都心大，他被磨练的极其敏感。
此时盯着简黛脸上无暇的微笑封嘉便觉不对，细微的感觉难以言语又挥之不去。
他早前做出过邀请，现在的情况表明她拒绝。
封嘉看地板，看桌角，逆时针转一圈重新看回简黛，封嘉道：“好。你开车来的吗？”
听到他的回应，简黛心轻轻一跳，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些许惊吓但并无大碍。
“对。可以自己回去。”
封嘉抬手示意门口，请她这边走。
简黛点头，擦肩而过之际一个苦涩的笑，不能忍住。
封嘉有意落后几步，才敢毫不掩饰的看简黛的背影。
他知道简黛一向界限清晰，以前相处，他没少惹她生气。两人曾经就此事不正式的谈过。
封嘉私下里想过，大多他想起简黛的时候无非在思考这一个问题：为什么她平时举止有度，情绪平稳，端庄而自信，在他面前却频频生气，烦恼。
他思考过很多次。很多次被其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不再去想，很多次又凭空想起。
他得出的结论：她不会同别人因私情交往。面对他的玩笑，他的行为，不知如何回应，生气一面是手足无措的情绪，一面是外强中干的心虚。
跟他生气吧，归结成他的错误吧，不要暴露自己的不知所措啊。
生气吧，最起码不会让自己受伤啊。
封嘉想着，想着。
他知道答案又如何，他不知道这次是什么原因。
这次她没有生气，是疏离。
封嘉没有上前跟上她，如果她希望有这一段距离。
封嘉道：“简黛，需要我送你吗？”
简黛站定，没有回头。
她说要走他回答好，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说她可以自己走，他又问需不需要他送，简黛背对着他问自己，这次他说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是吗？
简黛转身。
他就在不远处，但不是近在眼前。
简黛假装出单纯感兴趣的样子，问：“要建食品大厦应该要提前计划很久吧。”
简黛把自己不安全感的原因完全归咎于食品大厦。
她清楚，这跟这座即将拔地而起的大楼没多大关系，同样清楚自己没理由被他告知他的工作计划，所以他对她也称不上隐瞒。她不该因为此而对他怎样。
但封嘉和她有关系，在最简单的意义上。
他们见过，很多次。聊过，很多次。
而他有足以改变这个城市，让成千万吨水泥钢筋伫立汤平，无名化原本的地标徳珠塔的力量，却不曾让她知道。
封嘉是谁啊，她见过，聊过，并不知道。
下一次她因为无措而“生气”时，是不是要告知自己收敛，面前的人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对象。
就像忍耐别人一样，忍耐到家吧。
堂城的茶，黑屏的电脑，周雨的梦呓。一切逝去。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在，做有她妈妈的梦。
那里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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