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只看盒饭不看人，盒饭就是盒饭，看到端着盒饭的人，还以为这盒饭里装的是露水。
黑绿玛瑙色衬衣，像是密林深处，被人泼上一桶墨，不识人间，不染烟火。
白彦领着封嘉进门，先招呼道：“简小姐，好久不见。”说着腾出一只手。
简黛微笑道：“白董好。”她也伸出手去回握，但我上前迅速收住。
白彦伸出的手里，被塞进一盒盒饭。
封嘉不管白彦接不接住就要放手，白彦慌忙兜住。
封嘉拿什么东西都像是拿炸弹，要么吓死你，要么“炸”死你。白彦吓一跳，两只手被三盒饭占着，盯着封嘉。
白彦的眼神里满是你自觉点儿，封嘉像是理解不到，反问：“怎么？”
白彦僵持。
封嘉一笑，手往身前一捞，握起简黛的手，道：“你好，他是白彦，我是封嘉。”
白彦脑子里“砰”一声，炸弹炸了。
封嘉的手轻飘飘的虚握了握简黛，本来就是走过场，在简黛反应过来之前她的手就已经被放下。
白彦歉意的道：“抱歉。别人是没见过世面，唯唯诺诺。他是见了太多场面，荤素不忌。简小姐别害怕。”
简黛没看封嘉，对着白彦道：“理解。您不一般，连见您时候的开场都不一般。”
白彦笑了笑，然后炸弹又响了，是个连环弹。
封嘉道：“哪不一般？”
也就是三个人都没吃饭，否则白彦直接掀了手里的盒饭，不能为了吃而被他气死。好在简黛还在，白彦克制住了。
他穿着玛瑙绿的衬衣，这种颜色多是翡翠的玉色。或制成珠子，或做成吊坠，显得沉稳幽丽。但这颜色被他穿在身上，像是佛祖练功，走火入魔。佛不佛，魔不魔。
简黛道：“一般人没您这样的朋友。”
白彦心叫一声“好”。
封嘉笑笑，拿走白彦原本就拿在手里的盒饭，先走到软椅坐下。
白彦心里乐滋滋的，面上伪装稳重，道：“那咱们也吃，你到时我们刚吃。”说着，把原本封嘉手里的盒饭递给简黛。这是新的，他们俩的都已经吃了几口了。
简黛早上没吃多少，索性接过了。吃下点东西，买卖即使谈不成，也不算白跑一趟。
白彦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大的会议桌，但是太显得生硬，一点都不亲切。
白彦道：“我们也坐那儿去吧。”指了指封嘉坐的位置，“只不过只有一个软椅，咱们俩要坐地毯上。”
简黛看了看他指得方向，封嘉已经坐下吃了起来。他吃饭不大快朵颐，也不细嚼慢咽，唯一的特点就是——卡。
像是月末手机流量将要消耗殆尽的时候看视频，动一会儿，停一会儿。他嚼一会儿，歇一会儿。
白彦叫：“简黛？”
简黛回神道：“啊好，好。”她穿得是裤子，坐哪都行。
地毯上的桌子很低矮，封嘉坐着吃反倒是不舒服。他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要吃时只能前倾着身子去够。
两个人走到桌子旁坐下，封嘉看到，嘴巴一“卡”。
封嘉道：“你们俩膈应我？”
白彦放下盒饭，笑着看了一眼简黛，对着封嘉道：“高处不胜寒吗？让女士坐在地上。”
封嘉往后一躺，“呵，我穿得多。”
白彦道：“扯下来一层把脸遮上。”
封嘉道：“你要丢不起这个人就把脸转过去。我无所谓。”
你无所谓你说我们俩膈应你？谁心里不舒服谁知道。白彦对简黛道：“那没事。我们俩就坐这吃。”
简黛笑着道：“好。”这样她也好放松一些。
她来之前有过疑虑。白彦是不是知道她在公司已经没有做职位了？又会不会因为这而扯三扯四但就是不说帮忙。
简黛打开饭盒盒盖，里面是三份菜一份米，两荤一素。两道荤菜肉多得只“荤”不“菜”，在里面找绿叶，不如她去海里找针。
白彦道：“我们公司的菜色还不错吧？”
简黛道：“看着都已经饱了美色可餐。”
简黛欲扬先抑，白彦心跳了一下又放下。
白彦笑道：“哈哈哈，是。不过光看还不足够，尝尝吧。吃着比看着好吃。”
简黛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后，胃口大开。
白彦看简黛开始吃，才转移了注意力，问：“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简黛还以为再问自己，刚想回答，封嘉出声道：“不知道。”
白彦道：“最近怎么没有见陆行？”
封嘉回：“陆行出国了，明天回来。”
白彦问：“什么事？”
封嘉看了简黛一眼，没有避讳道：“他妈偷跑出去了，向来被伺候的人出门也不想着带钱，只念着坐飞机、坐飞机。到那边没饭吃直接去人家店铺里拿，被警察局扣下了。”
白彦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他妈现在呢？”
封嘉道：“陆行前天到那儿的，现在人在那儿的房子。”
白彦道：“我就说直接把那边的房子卖了，老人家最怕留念想，那边但凡留下点什么东西，老人家在别的地方都待不住，总想着跑回去。”
封嘉一笑：“那你得把他爸也接过来。”
白彦道：“人都成灰了。他爸不把我接走都算好的。”
封嘉笑道：“怕什么？黄泉路上跟兄弟父亲搭个伙儿，多兄弟情深。”
白彦道：“放过兄弟父亲吧，我的终点是地狱。”
闻言，封嘉一笑，无声的骂了一句，然后道：“没意思。下辈子还得碰到你。”
白彦呵呵一笑。
他们俩个说着，简黛食不言，一会儿就把饭菜吃个干净。
封嘉坐得高，看到后叫：“简黛。”
简黛抬头，“怎么了？”
封嘉身子前倾，用筷子另一头在米饭上划出一道印儿，“这边儿给你。”
白彦看简黛的饭盒空了，道：“可以加。我让”
封嘉打断道：“我不正给她加？”
简黛的胃不是无底洞，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白彦道：“别客气。食堂几乎每天都剩饭。你多吃点，我少赔点。”
简黛从桌子上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擦干净嘴道：“不用，再吃下去该医院赚钱了。”
封嘉插嘴道：“哪个科？”
简黛看他，“积食。”
说完，白彦先笑出声，简黛紧随其后，封嘉最后忍俊不禁，别开脸勾唇发笑。
白彦知道简黛来是有事。
以前他找她帮忙，她不是说多千里送鹅毛，但是利落爽快。商场法则之一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白彦也不跟简黛绕弯子，直接问：“简小姐来是？”
简黛紧张，但都是以前了。她的适应能力像是火箭，倒数10秒的时候紧张，十秒之后一点火，不知道紧张为何物。
简黛淡定自若道：“我来跟您谈谈布匹。江南的丝绸好，但卖得上价钱的都要手工制作。几年前您还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提供原材料的时候，我就知道您的材料不一般。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成我们的竞争对手。所以今天来就是想跟您谈谈合作。一方面您的产品好，另一方面也要让对家尝尝想要但得不到的滋味。”
简黛一句话，白彦要想半天。
一来，她提起以前早就知道他的产品好，白彦知道她再说以前就想合作，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二来，她一旦谈起工作，便是另一番气质。原本低调，收敛，谈起来工作突然强势，目空一切。
白彦即使看不上简黛的公司，那也会因为简黛的魅力而考虑。一个领导者杀伐果断，该有野心的时候就释放野心，像是一把伞一样收放自如，这样的人领导的公司要么现在好，要么以后好。
何况，cocosheller不是一般的公司。
时尚圈最常说的话就是——往天上看，你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在cocosheller。
因为它是时尚界天花板。
白彦看着桌子上的盒饭，生出一股子后悔劲儿。简黛来不是要让自己帮忙的，而是要带着自己公司起飞的。而他，从楼下食堂端上来几盒盒饭，还让她坐在地上吃。
太不正式了。
白彦暗暗叹气，扫到一边坐着的封嘉。
太不正经了。
应该找一个高大上的地方，好好地谈一谈的。
白彦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是简黛给自己搭的一个跳板，但是他有他的顾虑。
白彦道：“多谢简小姐的赏识。我明白您的诚意，也了解了你等待合作时机的耐心。不过您为什么选择我们的公司呢？不是没有更好的。还是简小姐专挑软柿子捏，这样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黛淡定一笑道：“21世纪不仅是比谁跑得快。现在的时节太热，找到大树才好乘凉。但是大树底下无大树，所以我找到您，找到贵公司，你攀我长才是竞争的最佳状态。其次，大浪淘沙，只有抱紧成团才不至于被沙漏漏去。”
白彦听懂了。他们只是合作，简黛不会阻碍自己公司的成长空间。她没有想法去架空自己，并购自己，把自己从公司董事长变成cocosheller的原料厂厂长，而是为了互相抱团，在优胜劣汰的竞争环境里他们双赢。
简黛了解他的顾虑，并用几句话让它们一扫而空。
白彦已经完全被说服，但面上不露声色道：“我想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不小的决定，希望可以给彼此一点时间。”
简黛同意，道：“当然。我们等你。”
事情说完，简黛起身，白彦紧跟其后。
简黛道：“那我就不再打扰了，谢谢白董的午饭。”
白彦道：“今天中午我还是招待不周，改天一定请您吃顿好的。”
简黛道：“我很喜欢今天您的招待，期待下次见面。”
白彦道：“我送你。”
两个人往电梯走。
软椅上，封嘉安静的坐着，像是卡死机了一般。
恍神半晌，封嘉才像活过来，从开着的门向外看。
怎么说呢？
简黛站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原本一直都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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