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护城】3
“我说过要娶你。”
他们相遇在崖底，她救他一命。
初始，他极其拘谨，和她常无话可说。她温柔，体贴，看得出他的窘迫，会给他找台阶下。约莫一月，二人一同离开。
一月，三十天，三百六十个时辰。
“阿柳，我心悦你。”他所有的油嘴滑舌尽数在她面前敛下。她握紧他的手，“我亦然。”她又玩味一笑：“心悦我，便一同心悦我的过去。”
“好。”
娇纵是你，恶毒是你，温柔是你，善良是你，我心悦所有的你。
三年，一千又九十五天，一万三千个时辰有余。
时至今日，一切消逝。看到心系之人的尸身，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他无法言说。他好似能体会到许春凝当年的心情。而今他和他竟是完全对调的身份，他最后，连她的尸身都留不住。
她是顾家人，也算是许家人。现在的情况下，这确实很令人为难。
起风了，许家在天雷中折损的兵力，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少。但已经够了，来的叶家弟子足够打退许家。他带着自己表妹的尸身，跪在地上。
他挣扎开口：“爹，撤兵吧！”
许遥洲扇了他一巴掌，他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这样了，你让我撤兵？那可真是一点好处也讨不到。许筠，你到底是不是许家的人！”他彻底爆发了：“您和娘，给过我爱吗？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就是您和阿娘之间的累赘。是我扰了你们之间的爱情。”许遥洲愣住一瞬，他好像在自责，说道：“小云儿……阿爹对不起你。”
听到他的话，许春凝很是惊讶。他心里明白，许遥洲不爱他，顾芝，大概也是不爱他的。小云儿这个名字，他很久没听过了。他收起所有的情绪，用同往日一般无二语气说：“春凝求您，撤兵吧。顾柳妹妹也去世了。”讲到顾柳的事，他很惋惜。
许遥洲方才的自责顿时无影无踪。他面容恢复冷峻，言道：“此事休要再提，我会好好安葬阿柳。”
他将她的尸身郑重放在他身边，朝远处走去。
“您知道您做错了吗？”
这句话随风轻轻飘到许遥洲耳中。
他淡然一笑，阿芝，我会给你报仇。
桃花传讯——
“信得过你。老地方，进苏州。”
避开许家的所有人，许春凝去到了第一次进苏州时的地方。她在那处候着他，见他来，把结界打开口子领他进去。他先开口：“什么事？”叶暄妍对他说：“关于顾柳姐。”讲到顾柳，他遗憾道：“我的话，并没能撼动我父亲的决心。”叶暄妍满不在乎道：“没关系。你也不必去说，你会为难。”她突然严肃道：“我直接说了。杀死顾柳姐的，是京昭。”
许春凝眼眸微微放大，手攥成拳。他努力回想，京昭到底是何时离开了他。是了，幻境。脱离幻境后，他竟忘了京昭。他用轻得难以让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下，我的剑上也沾了擦不掉的血。”她不知说什么好。她言：“没关系，错不在你，剑不是你用的。一把剑……而已。”他背过身，轻言：“京昭，回来。”京昭从远处飞回。他微微侧脸，“没关系吗？那为何，暄妍不要兰絮了？”话罢，他离开了此处。
为何？
扪心自问，她还是那句话——剑上沾了擦不掉的血。可和许春凝不一样，她是亲手把剑刺入了她阿姐的身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也是迈不过去的辽阔长河。
她摇摇头，追上了许春凝。
“你要去哪？”
“去藏京昭的那个房间。”
二人一同来到房内。许春凝凝神，感受房内灵气。叶暄妍看见他紧皱眉头，一会摇头，一会低喃。他睁开眼睛。叶暄妍连忙问道：“怎么样？”他回答：“我用于探查的灵力竟差些把那人认成顾柳妹妹。”她道：“许是她们生辰八字相同，所修法术类别也相同。”许春凝赞同她的说法。
“可真是毫无头绪。”她叹道。
世上生辰八字和所修法术类别相同的人不少，总不能一个一个找。对了，她忽想到个点子。“许春凝，你走吧。”她匆匆赶走了他。
回到江家，叶暄妍问：“叶家军队还有多久能到？”楚昔思索片刻，答道：“今晚，或明早。”叶暄妍颔首，“足够了。”她再次跑上城楼。
“许家的军队就这种实力？连我的蹩脚结界都破不了。真是枉为四大世家之首！”许遥洲带着薄怒的声音传来：“叶伶，休得放肆！”叶暄妍调皮笑道：“哎呀，许叔叔别急，我也只是担心你们而已啦。”许遥洲也笑了，“好啊，嚣张。”他站起身，让破结界的弟子们离开，自己施展灵力。叶暄妍没见识过许遥洲的实力，不曾想她竟踢到了铁板上。她本想着能撑到晚上或是明日，至少能拖到叶家军到，如今看来怕是痴人说梦了。她也同时往结界汇灵力，但刚与许遥洲的灵力相撞半秒，她就收了灵力。她暗自想：要真和他对上，能打个五五开就算走运了……叶家弟子打不过他怎么办？不管了不管了，人多势众，叶家主也在呢。
“江烟水，秋裳，叶公子！许遥洲出手了！”她赶回去报信。
江烟水眼中出现恐惧，他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楚昔看着他这样子，说道：“江公子莫怕，你既是阿妍的救命恩人，我们会保护好你，也会守下这座城。”她目光投向叶暄妍，“阿妍，拿着兰絮。现下情况紧急，寒月又碎了，你必须拿着它。不然，何以护城？”叶暄妍向兰絮伸出手，又缩回。咬牙，闭眼。兰絮紧紧握在手中。她忽然跑出房间。
该收网了。
叶暄妍看向城门旁的一名女子。带着笑容走过去。
“不好意思，为了城中百姓安危，我在此布了灵力。外面都是许家人，姑娘何故出去？”林乐僵硬一笑：“小姐真是细心。”不细心能当你小姐吗。她想。“外面危险，姑娘待在城中为好呀。”林乐刚想离开，叶暄妍抓住她，问道：“是这样的，此次苏州遇劫，城中百姓受苦了，我想问问你们的生辰八字，给你们礼物。”林乐想尽早摆脱叶暄妍，便说出来了。林乐的生辰八字同顾柳一样。“姑娘一看就仙气飘飘，我想到送你什么了！不知姑娘修的是哪系法术？”还是同顾柳一样。
叶暄妍问完了，林乐转身离开。
“姑娘，你东西掉了！”
林乐回头，看到掉的东西，她面色一变。一个信封，还有结界的通行锁。没等夺回信封，叶暄妍就看到了信里的内容。“跟我走一趟吧，姑娘。”信里的内容写得很隐晦，她看不大懂，“计划”一类的字眼她更是摸不着头脑。她却能看出，这信的主人在安抚许遥洲。林乐自知跑不掉，乖乖跟着叶暄妍走了。
叶暄妍此方法，铤而走险。她故意激怒许遥洲，她在赌，杀死顾柳的人和许家有来往。她便在城门旁留下灵力。此时出城，实在太过可疑。林乐背后的人能策划这一场局，必然不会不知道现在派人出城有多蠢。但叶暄妍猜，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要保下这座城。这么一看，她心中有了答案。
“秋裳，江瑾，叶公子，凶手抓到了。”
叶吟的目光亮起，他看向地上的林乐。林乐嘲道：“现在的世家小姐都可以随便污蔑人了吗？”叶暄妍说：“许春凝探查了你藏京昭那房间的灵气，得到信息，害死顾柳的那人，生辰八字，所修派别都和她一般无二。而你，这种时候出城，找死？林小姐，我暂且认定，凶手是你。待此事平息，你再为自己申冤。或者，我让许春凝来探查你的灵气，看是否与那房中一样，提醒一下，那房内，只有一人的灵气。”林乐道：“行，是我干的。不过我这封信送不出去，苏州怕是保不住了啊。”
叶暄妍：“好吧。但我也不能让你去送信不是？幕后之人是谁我也就不问了，你也不说。”她转头问道：“江瑾，你怎么看？”江烟水过了挺久才反应过来：“我什么怎么看，用眼睛。”叶暄妍无语。“苏州的人，交由你处置？”江烟水立马摆手，“不不不不。我不擅长处置人。”
突然，叶暄妍蹲下，她紧握心口，说不出话。
脑海中出现两个人的声音——
“做我的傀儡吧。”
“会死吗？”
“不会。你和它们不同，你的心脏温热，仍在跳动。你的呼吸仍在进行。你不像它们任我差遣，都听我的。”
“我不做你的傀儡，不值得。离我远点！”
叶暄妍松开手。
楚昔把她扶起，“怎么了？”
叶暄妍拍拍她的手，“我们要出去了，我方才被反噬了。结界怕是撑不到叶家军来了。叶公子应该也有些被反噬的感觉。”叶吟：“是。”
她起身，跑去捡了寒月碎片。
城内乌云又开始密布，粉色灵流慢慢被吞噬。
万里风云，数个春秋。历来，英雄辈出，个个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不必畏首畏尾，应当做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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