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永诀难料（上）
月鬼的折扇带着巨大的力道印上了顾掌门的后背，而大师兄的那柄剑在第一次走空后，又再一次地拦住了掌门的去路。
顾掌门回过头时，看到的是庞泽提剑冲来的身影，而此时大弟子脸上已经换了另一幅神色。
“庞泽，你放走了地府的那名女子，此时还要伙同这地府恶鬼偷袭顾掌门，到底是何居心？！”大师兄厉声质问道。
庞泽：“？？？”
这个锅被甩得猝不及防，庞泽顿感一阵气血翻涌：“大师兄，方才明明是你——”
“休要狡辩。”
“三师兄，你们方才……”庞泽回过头的同时，看到的是方煦以及剩余弟子摇晃着倒下的身影。
他们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四周的黑暗中，似是有什么在盯着他们。
顾掌门步履踉跄，浑身浴血，大概他终其一生也未曾想到，会被自己门下的弟子暗算至此。
“阿泽……我知道不是你……快走……”顾掌门此时已是气若游丝。
“掌门……”庞泽声音颤抖：“我……弟子带您走。”
“浑话！我想明白了……左家……剑宗一直是两脉分立，左家如今是要趁此机会吞并……吞并天琼剑庄，今日设局便是为了杀我，你不必……为此事牵扯进来，走吧！”顾掌门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
混江湖不是过家家，这句话，庞泽第一次与知更相遇被其痛揍的时候，他听知更说过。当时他并未有什么深刻的体会，此时此刻，他仿佛是明白了。
混江湖，真的不是口述几句江湖义气，抱着一柄剑游走四方便可安天下的。
庞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也要带他走。
可这样的话，十有十成两个人都交代在这。
人生在世，当能屈能伸，他只有活下去才能将今日被抹杀被夺走的东西再一一讨回，死磕除了真的会死，其余的什么都不会剩下。
作为顾掌门的弟子，庞泽一直都算得上听话，这一次，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话。
他没有看见，他曾经敬仰的大师兄把手中的那把剑刺入了顾掌门的心口。
一旁的月鬼，则用沾了血的铁扇遮住了眼睛之下的半张脸，一双眸子似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突然附在天琼剑庄的大师兄耳畔轻声道：“你的掌门还有师兄弟都走了，你留在这，恐会孤单，不如我送你一程。”
这个声音有如鬼魅之声，听的人瞳孔骤然一缩，手中的剑突然也不似方才那般快了，下一瞬便被月鬼给割了喉。
怪不得，左家的人一直未出现。
原来，大师兄才是那个细作。
庞泽疾步飞奔，想要从眼前腥臭的黑暗里脱身，耳畔却响起了一声冰冷的质问：“你去哪？”
左皈云带着一众弟子，拦在了庞泽身前。
“关你屁事！”庞泽恨不能骂得再痛快一些，他的心还有他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天琼剑庄今日之后，便再无掌门，而剑宗那个有名无实的宗主便会在左家的授意下，彻底将一直以来分立的两脉合二为一。
他本以为他会抱着掌门的尸首，撕心裂肺地质问这天地为何不公，让恶人当道，好人命陨。
但到了最后一刻，整个人似是僵住了一般的动弹不得。
最后，掌门那双手是要将他推出去，要让他活下去。
左家的人，现在才来。
庞泽拔出了他的剑，这柄剑，从未染过血，但今日或许将不同于往日。
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人的情绪在极端的状态下，达到顶端便会突然归零。他的手沉了下去，也不再颤抖。
他脚下的血，和他身边倒下的人，皆因眼前的站着的这些人而永远成为过去。
庞泽看不清左皈云的神色，他只觉得眼前是浓的拨不开的黑雾。
顾掌门将他们推开的时候，连同庞泽还剩三人，可就在几人踏着足底的黑暗奋力奔袭的时候，他的师兄弟先后在他身边倒下，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手里的剑似有千钧重，身上的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哎呀呀，竟然还漏掉了一个”，月鬼盯着庞泽的背影慢悠悠地开口：“既然你已经来了，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这句话是对左皈云说的，人影起落间，月鬼已是没了踪迹。
庞泽知道，左皈云不会放过他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把命赔上，这些人，能杀一双，就绝不杀一个。
心底狂乱的呼号盖过了剑锋相击的声音，庞泽感到他的血和力气都在迅速的流失。
他的后背、手臂上的伤口被冷汗浸得火辣辣的疼。
周围的人却似乎是怎么都解决不完，庞泽步伐有些乱，手上的招式也开始跟着不受控制，此刻前后同时刺过来的两柄剑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时躲过了。
他考虑着挨哪一下活下来的几率高一些。
但他一剑也没挨着，前后那两人像是被什么击中直接倒了下去，接着他看见一道人影朝他窜了过来。
接着他的手腕便被一只微微发凉的手握住，“跟我走。”
“你……”庞泽吃惊地瞪大了眼，活似见了……不能说是见了鬼，而是见了菩萨，“你怎么回来了？”
“死到临头，废话还这么多？”
这句话庞泽听着心里暖洋洋的，他一时间竟有些希望就这么被知更拉着走到地老天荒便好了。
但下一刻，他甩开了知更的手。
“你干嘛？”知更惊道。
庞泽异常平静地开口：“你既能来，便能走，他们人多，这样根本逃不了。你还从你来路回去，我寻别的路。”
“你有病？”知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着他。
“我毕竟是剑宗弟子，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对同门弟子……下手”，庞泽说得心虚，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这次听我的。”
“听个屁。”知更骂道：“方才那些难道都是外门弟子不成？”
庞泽咬了咬牙，最后的那两位师兄弟的确戕于同门之手。
这时，他们周围有四道人影从四个方向飞身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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