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不良帅面见和尚 杨恪楼前心悲伤

人是很复杂的个体，有些人天生就横行无忌，有些人则行事稳重。

不能说某一方面就很好，在这个大江湖世界中，若是天生奇才，那就是横行无忌倒也无妨。

比如现在的风云谱天榜第一，绝战天下的燕狂徒。

据说他十岁那年，就己经自创绝艺；十三岁那年，己展露雄姿；二十岁那年，已名震江湖；在二十五岁时，他已经冠绝武林。

黑白二道俯首称臣，可以称得上纵横天下，号令四海，始创‘权力帮’，还缔造长江、黄河水道分寨，天下无数帮派、门派、世家，号称‘权力帮’属下，为燕狂徒走狗。

武林尊其为天下第一强人，武林第一异人，江湖第一奇人，世间第一狂人。

这般人物，平生行事，最是横行无忌，但也只有这般人物才可横行无忌，那些没出头的，早早都被打死了。

行事稳重也并非不好，像武当那位张宗师，有人说，他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人。

自当年，决战逍遥王之后，张君宝改名张三丰，成了武当掌门人，之后行侠仗义，在燕狂徒成名之前，江湖都知武当张真人武功天下无敌，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尤其是传出一门‘太极拳’来，更是不顾武林门户之见，通传天下，无数江湖人从中得益。

只是，自燕狂徒成名之后，却有无数人期盼两人一战，虽然都知道这一战凶险，但却没人顾及武当这位张真人已经将近百岁高龄。

只顾着自己瞧个热闹，也不想想当年张真人将一门绝学通传天下，那是多大的魄力。

在此之前，也就南北少林，会允许俗家弟子学艺之后，家中自传，所以在武当张真人之前，天下有一句谚语“天下武功出少林”！

那时候的少林寺，南北少林，为九大门派第一第二，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现在，武当和南少林并列，北少林更是只能居于九大门派之末。

虽然这和如今，九大门派各有高才也有关系，华山的掌门人宁不凡，号为剑法天下第一；峨眉派的独孤一鹤、白璧瑜等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名登风云谱；昆仑派掌门人卓凌昭被人称之为天下剑法第二，只是这名号他愿不愿意就不知道了。

天山派的掌门人唐晓澜，也以剑法称雄江湖；天南点苍派、北域雪原密宗高手也是层出不穷。

武林除却九大门派之外，川蜀之地的青城派；南方大明国内的明教、天师教；数十年前喧嚣武林的青龙会；传承千年的崆峒派；终南三中，号为三教合一的全真教；五岳华山之外其余四派；这些年也是高手层出不穷。

而少林寺这些年，却像是在走下坡路，北少林上一代高手，不少折于燕狂徒之手，本有衰微之势，不过玄慈和尚继位之后，却是不断开创武学，将北少林传承，推演至三十六门绝艺，可谓是功德无量。

而南少林这些年，可是真没什么高手，当然，正道武功，向来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大多正道高手，都是三四十岁才开始名扬江湖的。

也不会有人小视了南北少林，除非阁下是燕狂徒。

哪怕是不良帅袁天罡，对于眼前的大和尚，也是谨慎对待。

“方丈为何而来？”

还是鹰飞遇袭的那个小村庄，鹰飞遁逃之后不久，袁天罡率众而来，没多会，就见到村子中央，不知何时，竟有一和尚正在静坐。

看着袁天罡带着鬼面，一身气质，如魔如邪，玄慈此时沉静一声佛号，犹如暮鼓晨钟，但凡听见这佛号的，无不感觉心中一安。

其他人不知道，袁天罡瞬间驱散了这种感觉，默运心法，心中一凛。

还是小瞧了这和尚。

江湖传言，北少林方丈玄慈，天资绝世，其后定然为天榜中人。

也就是说，玄慈和尚必然能突破那道天堑，武道大成，成就大宗师。

可是现在，袁天罡却知道，武林中人还是小瞧了他，玄慈和尚不需要再有几年积累，他已经迈步大宗师之境了。

袁天罡也是此境中人，只是他乃是丹药成就，那是大唐两代皇帝支持，千年积累，尤其是此药还有长生功效。

大宗师本来寿数就高，服了此药之后，袁天罡通彻周身，觉得自己可能会活许久，比现在世间的所有大宗师都要长命，当然，不能被打死。

所以，袁天罡甚少争斗，尤其和同阶高手，尤其是面对这种天才之辈。

“方丈为何而来？”

“此前贫僧曾护卫吴王殿下归京，岂能半途而废，闻听殿下行踪，特来襄助。”

说完，玄慈低头，念了一声佛号。

“得方丈襄助，那倒是极好，不过，据我所知，吴王像是出海了，方丈可至津门，定能接得吴王。”

一个皇子，哪怕身份尊贵，对于袁天罡而言，都不会多么在乎。

他忠诚的是皇帝，至少也该是太子，而不会是一个皇子。

不然，那就代表着他要参与夺嫡之争了，那他也不能执掌这柄【七星龙渊】了。

这是一柄诚信高洁之剑，虽然面目可怖，但袁天罡的心却未曾被沾染。

“不妨，在此处一样等得，阿弥陀佛！”

身为执掌大唐国执法机构的最高统领，此前更是曾为大唐国师，袁天罡手下势力极大，但是能比肩他的人物，却是一个也没有。

大宗师岂是那么好成就的？

这世界，九大帝国，数十小国，十万万人中，也就一二十人而已。

资源很重要，但到了这等境界之时，资源却也不那么重要了。

大唐国千年积累，练成了两颗【不老仙丹】，这并不只是大唐国一国所为，那大秦国，就曾练就十四颗【无极仙丹】。

其余各国，这种行为，层出不穷，像是那大明国，代代皇帝，多有因服用丹药而暴毙的。

那大秦国的【无极仙丹】练成之时，当时的太子服用之后，直接暴毙，炼制的药师皆被处斩。

袁天罡当时，是自己服用的，之后结果算是好的，只是丢了国师之位，却收获了武功的成就，还有不知多少年的寿命。

所以，他定然要忠于大唐。

这是他活着的信念，他也不知道这信念未来会不会被改变，毕竟一个人，十年前和十年后，想法做法，都会有极大的变化。

只有那些，有极强信念的人，才可能数十年如一日。

可是，当时间到了以百年计数后，这么漫长的岁月，足以消磨一切意志，这【不老仙丹】可能会让袁天罡活上二百岁、三百岁，甚至更长。

这么漫长的岁月，袁天罡定然要给自己寻找一个活着的意义。

没有意义的活着，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甚至，会化成魔。

若是活着是一种折磨，那还不如去拥抱死亡。

就像是那些延续大周的人，万年大周江山，为何不能万年大唐江山呢？

大周当年，不也只是西垂小国，之后天下争霸，从而威服天下万年。

眼前这和尚，又是因为什么执念，成就大宗师呢？

袁天罡号令着人手四散，各执命令，不知去往了何处。

待得身边，只剩下三五人之时，他望着仍旧在那静坐的玄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能成就大宗师，必然都有一个执念，这是袁天罡，当年服用那枚【不老仙丹】之时，内火炼心，最终的感悟，也是因此，他才能从那劫火中解脱，从而成就大宗师之境。

可是，眼前这和尚的执念是什么？

能在四十来岁的年纪，就成就大宗师，对于武林中人而言，这绝对是年轻的。

当然，成就大宗师，这也是最好最可能的年纪。

如今的风云谱天榜十二人中，无一不是在这般年纪成就大宗师的。

就像是那五十年前，武当山中，放声大笑的张真人。

也有更年轻的，华山宁不凡，具有千年唯一的绝代剑道天资，十二岁便破解华山派那一百四十年来无人可解的【鹤舞七星步】之秘密，后修习【三达剑谱】，二十岁前便练成【智】字，【仁】字双剑诀，成就宗师，三十岁时就领悟了【三达剑谱】最后一式【勇剑斩天罡】，成就大宗师之位。

至于二十五岁，服用【无极仙丹】成就大宗师的燕狂徒，武林至今，仅此一人，就不用说了。

大多大宗师，都是在四十来岁，五十岁，六十岁时成就大宗师的。

按着经验，是这个年岁，通悟明道，了悟自身，这才能迈步大宗师。

当然，若是身处大门派，上辈经验传承，又有绝世神功，那么自然容易成就一些。

像是南少林，代代易筋洗髓，两经明澈，再修天决，就能明了达摩彼岸之境，一般四五十岁就迈步大宗师。

华山那一门【三达剑谱】，以智、仁、勇三剑，明心见性，只要通悟最后一剑，就能迈步大宗师，只是这一步，千难万难，华山多少代的传承，也只有寥寥几人。

甚至在宁不凡之前，华山这门剑谱，已经算是断代了。

北少林虽然也有【易筋经】【洗髓经】的传承，也都是达摩留经，但北少林可没【天决】传承，那么玄慈和尚，是凭借什么成就大宗师的呢？

这点疑惑，萦绕心头，袁天罡静静思考着，感受着不远处，那沉寂的禅意。

寂灭？

这是佛家超脱前的意境。

仔细去感受，却又察觉到一股勃勃生机。

生死轮转？

袁天罡觉得自己好像悟得些什么，只是他不通佛法，这会也没细想。

“大帅，歹人鹰飞已经被击杀。”

“阿弥陀佛！”

袁天罡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玄慈和尚却是高呼一声佛号。

……

躲避开那夺命一剑之后，鹰飞只觉得身后犹如剑芒在刺一般，迫使着他，不得转身回返，朝着莫州城而去。

伤势一直没有疗养的时间，鹰飞无疑是有天赋的，尤其是对危险的预感。

不是大派传人，只是草原上一小族出身，却身经百战，活到现在。

鹰飞的天赋，对他助益良多，每次感觉到危险来临，他都能寻找到逃脱的时机。

又一次，一股千人数目的马贼来围困他，都被他斩杀数十人之后，逃之夭夭。

所以，应方夜羽所请，他来到中原，并不在乎有什么危险。

杨恪身揽双美人，可惜是在河水中，脚下踏着及膝深的淤泥，顺着微光，跟着上面的船只行走着。

感觉着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脖颈，两唇触碰，极其火热的回应，哪怕是在这冷水中，也感觉到了触及的肌肤上，那火热的触感。

换气，换人，手中握着的两只手上，感觉各异，在这昏暗的水中，像是没有了外界的滋扰，一切的规矩都束缚不了她们了。

躲过了至少三道渔网的拦截，已经到了码头前了。

轻轻上浮，可以看到，虽然雨水仍旧在滴落着，但是码头上，灯火通明，无数眼睛在看着。

“红花会文泰来！”

文泰来昂首阔步，迈下舟船，然后扶着身后的骆冰，扫看了一眼四周，那数百张劲弩和无数闪着寒光的利刃。

“原来是红花会文大侠，罪过，罪过，都还不让开！”

文泰来扶着骆冰，本意是想要夫妻一同死战在此，至于骆冰抱着的孩子，顾不得了。

只是却没想到，那捕快竟然喝令人让开。

他身子一沉，扶着骆冰朝让开的通道缓缓走去，凝神戒备，随时准备着为骆冰挡箭。

可是直到他从那条道上走过，在那些眼神各异的凶汉面前走过，也没遇到什么攻击。

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来的？

红花会襄助吴王回京，这情报，早已经传遍天下了，江湖人闻听此讯，无不称赞红花会一声好汉子。

这些人断然不至于不知晓此事，只是他们连殿下一个字都不问，端是奇怪。

城门关闭，不过为难不了武林高手，虽然文泰来不以轻功擅长，但越过这三丈高的城墙，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避过码头，朝着左侧阴暗处行游过去，当然，还得给身边的柳莺莺和林可人交换气息。

走了约有一刻钟，杨恪上浮上岸，三人轻巧落在地上，抖落身上的水迹。

稍后，各运真气，没多久，就将衣服上蒸腾干净，各自稍微整理了一下，尤其是各自头上的水草。

将柳莺莺头上的水草摘下，杨恪感觉一道将在背后刺着，那不是剑，而是林可人的眼目。

回头再帮林可人整理秀发，却也听见轻轻一声哼！

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毕竟身处危境之中，此时已经是深夜，看了看身后，这白洋淀中，无数人影交错。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上的明月也显露了出来，可以看到那些舟船晃动的影子。

三人朝着莫州城飞驰而去，林可人资质绝顶，只从杨恪所传的口诀中，就自行明悟一套武功，剑法轻功内功心法，又回传给杨恪，只让杨恪惊叹。

哪怕杨恪再无知，和柳莺莺做对比，又以这武功，亲手杀了敌人后，也明白自己所学，是何等绝学。

尤其是那影子刺客，身为一个刺客，竟然将自己的相貌显露的天下人尽知，这刺客也算是一个奇葩了。

到是死了也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也让杨恪有了几分自信。

和文泰来约在那摘星楼见面，莫州城墙，也阻挡不了三人，正好一对巡丁路过，看到头上越过去的三个人，这队巡丁却也没任何表示。

大概是都习惯了，江湖中人，向来不尊王法，这所谓的城墙，只能挡住那些，轻功不行的，稍微有些轻功的，日常都是高来高去，哪顾什么律法规矩。

寻到了摘星楼，也不用去寻，那灯火明亮的高楼，也就仅此一处。

周边的街上，这会有些沉寂，看着那临街的楼上，挂着什么【红袖楼】【莺燕居】之类的招牌，杨恪猜测，这些可能都是青楼，只是不知为何，灯火明亮，却没想象中那般热闹。

站在一处民居上，三人的脚步都很轻，寻看着四周，没见着文泰来。

杨恪心中，闪过一道阴霾。

他不想因为自己，再死多少人了，尤其熟识的人。

文泰来英雄气概，骆冰温柔大方，都是可以相交的朋友。

尤其是苗若兰，这小婴儿端是可爱，杨恪都当成自己的女儿了，若是自己有孩子，也该这般可爱吧？

当时的情况下，那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现在，明显还是有了意外！

胸中一股积郁，让杨恪不由得想要长啸一声，更想要杀人！

身边的柳莺莺握着了杨恪的手，虽然不知杨恪的心情，但她也知道杨恪必然难受！

“杨恪，有动静！”

林可人正不断的张望着，她心里也很难受，和骆冰，和苗若兰也都有了几分感情，不过她能将这心，藏于剑，蕴于剑——

听着林可人的声音，杨恪抬头看去，就见得是文泰来夫妇。

他们正被人追杀！

……

鹰飞朝着莫州城飞掠，不住向身后去看，却没看到任何人，可那芒刺在背的感觉，却提醒着他危险不是假的。

这是他活命至今的倚仗，鹰飞自然信从。

到了水边，看着这大湖中，不时闪过的人影船影，鹰飞避在一棵树后，稍微歇息片刻，就在这时，他听见河中，有点点动静。

握着背上的断魂双钩，鹰飞看着河中探出的两个人头。

他伏低身子，盘算着方位，将这两个人一起杀了，会需要多长时间？

计算着方位，积蓄着气力。

只是，待那两个人从河中涌出，鹰飞才看清，是方夜羽和脱欢两人。

方夜羽还好，从水中潜行而出，倒是脱欢，他武功可不行，内力也没化为真气，未曾回返先天，随着学了诸多怪招，但在水中，这些一点用也没有。

幸亏方夜羽忍着恶心，给他渡气，这才让两人，避过这大湖中的一处处巡逻，从而游到了此。

爬到岸上，正要说话，方夜羽就察觉到丝丝危险，扫视周围，沉寂的夜中，好像没什么危险？

不过方夜羽静静站立片刻，默运心法，忽然瞧向了一处，问道：“鹰飞？你怎么在这？”

身为对手，两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方夜羽还记得，那时，他骑着马儿，当时就是这种感觉，鹰飞正在干坏事，听到了马蹄声，然后埋伏起来。

待方夜羽看到地上那妇人，撕烂的衣衫之时，正要向前查看，不过他依照师命，先用心法感觉周围，察觉到了淡淡的杀意。

这才从鹰飞手中，逃得性命。

不过待方夜羽得庞斑亲传三八大戟之后，就曾千里追杀鹰飞，洗刷耻辱。

之后两人的几次过节，最终却成了相惜的对手。

“我之前遇到了一位可怕的剑客，逃到了此处。”

鹰飞毫不在意说着自己奔逃的话，在他看来，性命最重要，荣辱名声之类的，不是自己这等出身的人，该在乎的。

方夜羽点了点头，并没什么表示，脱欢此时，干呕了几声，抬起头，看着从暗中走出来的鹰飞，微微一笑。

但他眼中，却闪过了几丝疑惑。

“夜羽，我们该去往何处？”

“我们今夜未曾传讯，里老师他们定然会寻来，我们去莫州城等他！”

方夜羽看了看天色，恐怕已经午夜时分了，按着之前约定的时间，两日一传讯，可现在，他在城中的落脚处，恐怕已经被那林士宏给搜了，那些信鸽，定然也没了。

今夜本该传讯，现在只能等了。

看着大湖上，闪过的舟船，方夜羽却没丝毫危机的感觉，有庞斑在，他不怕任何人，敢光明正大的杀了自己。

不过脱欢就不一定了，他要想办法，保住脱欢的性命。

“中原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去城中，可行！”

鹰飞在旁，握着自己的断魂双钩，说着话。

方夜羽点点头，朝着城中迈步而去，三人同行约一刻钟，方夜羽脚步一停，说道：“有人！”

他们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人，不过那些人，他们轻巧就能避开，这会方夜羽说的有人，却是有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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