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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田归农毙命八卦门 马行空遍数天下拳


南兰从人群中挤出,就要迎向田归农,哪怕外面雨水正在飘落,但田归农此时要走,她也愿意跟随。

就在这时,一片青雾忽地出现。

一声叱喝!

是那个王爷身边的那公子哥,虽然不如那王爷那般丰神俊朗,但也不比田归农差半分,甚至——

南兰正想着,就看见那公子哥到了她面前,按住了她。

“你——你弄疼我了——”

南兰哀声说着,声音柔媚,化人心骨。

陈家洛瞪视一眼,适才,南兰一直朝着杨恪身边挤过来。

电光火石间,陈家洛又想起之前,南兰的几次窥探,行迹诡异。

而那一片青雾,他以为是南兰行刺,可现在看来,这美妇,确实不会武功,不像是刺客。

是那田归农?

扭头去看,就见此时,田归农胸前多了两个装饰。

一根菩提枝,一柄玄铁匕。

确实是田归农,不知为何,竟然朝杨恪动起手来。

那一片青雾,不知如何被他抖出的,就是陈家洛都没看到。

也因此,才错认会是此时正挤过来的南兰。

田归农的手脚极快,陈家洛刚一离开,他就立刻动手了,直接去抓向杨恪。

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他的手已经到了杨恪眼前。

只需要再一个呼吸,他就能抓到杨恪,到时——

他正想着,就感觉胸前一痛,眼前的杨恪消失不见了。

再看,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俯身一转,到了他的身侧。

这王爷,也有一份好武功?

带着错愕的想法,田归农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胸前,好像是多了什么。

就这眨眼间的功夫,多了一根树枝,树枝另一头,正握在那小姑娘手中。

这俊俏美貌的小姑娘,不应该只是这王爷的玩物吗?

她也会武功?

侧倒在地,一只手撑在地上,田归农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

竟然就死在了此处!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刚才,认出了杨恪之后,却是想起了杨恪身上的百万两黄金的悬赏。

这几乎上唾手可得的财富,抑制不住田归农的贪心。

他们几家,藏着的那个秘密宝藏,可能也就这么多钱吧?

当然,那里面可能还有兵器、玉器之类不好衡量价值,但若只是黄金白银,可能也就这么多了。

几代人的厮杀,几代人的仇视,流了多少血,就为了那宝藏。

现在,好像只需要稍微计划一下,可能就得手了。

固然,这要冒些风险,但只要擒了那王爷,一切就好说。

扫过那些少林弟子和恒山弟子的身影,看着都很年轻,不像是什么高手。

田归农毅然动手了,他清楚的知道,是有风险,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没风险呢?

为了那百万两黄金,这风险可以冒!

眼看那青雾,将陈家洛注意力引开,看他去擒南兰,田归农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

虽然,要舍弃南兰。

不过,百万两黄金在眼前,他别的都不在乎了。

接着,晃眼之间,他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身子越发的冷了。

田归农看向正奔过来的南兰,陈家洛已经将她放开了,天上的雨水滴落。

“你——你们为何要杀他——”

南兰仰头,凄苦的一声喊,脸上不知是天上滴落的雨水,还是泪水。

“哼!敢刺杀王爷,他就不只是一条命的事,罪同谋逆,当夷三族!

说吧,你和这罪犯是何关系?还不交待他的来历?”

这时,一旁的苏烈冷哼一声,喝骂着。

得苏烈示意,一旁的两名军士上前,提着刀,跃跃欲试。

像是若得命令,就要将这美妇,砍翻在地。

何必如此呢?

杨恪一声轻叹,这田归农也是一时枭雄了,杨恪曾记得当时看书之时,对他有过义愤。

但是此时,轻易的就一剑将他戳倒,才知此人,不过如此。

他倒是不想追究了,可律法——

“阿弥陀佛!殿下,此人一时冲动,犯了如此罪行,虽是恶逆,但其家人却非与其同谋——阿弥陀佛!”

杨恪听到身后一声佛号,转身去看,就见是北少林方丈玄慈大师,杨恪就合十一礼,然后说道:

“玄慈大师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江湖事江湖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寻着了台阶,杨恪立刻就下了,他本心也不想追究。

“阿弥陀佛!”

玄慈一声佛号,极其庄严,众人侧首去看,只觉得这是一位在世佛陀,这一言就救得百十条性命,果然是高僧。

“倒是便宜他了!”

苏烈不忿一声,瞪视了地上那仍旧苟延残喘的田归农一眼。

说着话,苏烈就要上前,结果了他。

看他刀划来,南兰张手,喊道:“我夫君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你敢动手,我不会饶过你的!”

啊!

啊!

众人皆知,她和地上那田归农,刚才蜜里调油那一幕。

可是听她此时如此说辞,却皆是一惊!

杨恪也是此时,才想到了此事,这时,想起之前南兰的几次探视,却是明白了她在看什么。

若是没猜错的话,那是在看她的女儿了。

这般秘辛被当众说出,众人只觉尴尬,这美妇,做下这等事,还敢宣扬,若在乡下,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阿弥陀佛!

几声佛号接连响起,就是和尚慈悲,碰见这人这种事,也没法教育了。

“你这奸——”

苏烈此时指着就要骂,杨恪这时咳嗽一声,说道:“苗大侠乃英雄之辈,苏烈,你不可放肆!”

杨恪也是想着,之前苗人凤千里助拳,这情分,他不得不念。

尤其是如今,苗人凤生死不知,这都几天了,也不见音讯,大概率是不测了。

他的遗孀,就是如此品行,杨恪也得忍下了。

“骆女侠,你将她擒下看着,苏烈,你将这贼结果了,外面那山谷,我看幽深,就随意抛了吧。”

杨恪三言两语,就处置了,这时,只听后面一片脚步声,匆匆而至。

回头去看,就见得一白发老妇,面目火烈,口中喊道:“苗人凤在哪呢?”

那老妇冲出,四周环视,看着眼前一圈人,却没寻到苗人凤的踪迹。

这时,正听杨恪命令,捆了那些贼匪的那管家,悄悄上前,在那老妇身边耳语一阵。

那老妇听得管家的汇报,脸上似怒似喜,忽然仰天大笑道:

“死得好!死得好!”

片刻畅笑后,她瞧向被骆冰扶着的那美妇南兰,怒喝道:“拿命来!”

她握着根拐杖,就要朝南兰捅去。

“住手!”

“啪!”

陈家洛一声喝,文泰来此时却上前一步,捉住拐杖一端,啪一下,就掰断了那老妇的拐杖。

“你这恶妇,敢在王爷面前行此大恶?”

苏烈正遣派了人,将田归农胸前的两兵器,一把取出,借着雨水洗干净了,正送回杨恪手中,这时,站至杨恪身前,一声喝骂。

“她男人和我家有生死大仇,此乃江湖恩怨,王爷我家固然应该尊崇,可这江湖仇怨,王爷也要插手不成?”

那老妇被文泰来掰断拐杖,又听苏烈之骂,看着杨恪,出言分辩着。

“你之言,倒也不无道理,不过据我所知,你家之仇,应是你先夫主动招惹,后被胡一刀所斩,如此之仇,如何也寻不到这女子身上——”

那老妇言语愤慨,说的也附和江湖之理,就要指责杨恪多管闲事,当然,这对杨恪来说,算不上什么罪过,也妨碍不了他的名声。

不过当杨恪指出,她这仇怨有些偏激之时,那老妇还不察觉,只是仍旧瞪视着杨恪,可围观之人,窃窃私语声中,却是都觉得这老妇有些过了。

毕竟,那堂堂王爷,一国皇子,都能将仇怨解下,你一江湖老妇,先夫主动寻衅,还做下大恶,这般被杀,那岂不是该死!

还要寻仇,你当你是什么人啊?

也就是该苗人凤报的仇,被胡一刀替了,若是苗人凤寻来,将这商家全家杀了,谁也说不出苗人凤不该杀。

那老妇一时语塞,哽咽两声,转身就走。

杨恪瞧了瞧天色,这时雨逐渐停歇了,就说道:“既然恶了主人家,那我们就不好再打扰了,是不是先行一步。”

陈家洛听他言,也点了点头,言说道:“殿下所言甚是,您乃万金之躯,这恶客之所,就不好待了。”

说着话,就见有一仆役匆匆而出,站在厅门口,喊道:“那——那人死了!”

谁死了?

杨恪回头去看,还想是南兰,心中一惊。

就见那仆役指着厅内,他急切迈步过去,看着那仆役指着一旁。

杨恪走近去看,方才放下心来,是那阎基。

只见他手脚被捆着,此时睁大着眼,死状看着有些凄惨!

“莫不是那两位——乞丐?”

苏烈在旁,犹疑片刻,轻言问着。

杨恪摇了摇头,他觉得不是,那平阿四和小胡斐,都不是这种人,看着地上被翻出的瓶瓶罐罐,还有几块金银——

“看不出怎么死的,像是突然就死了!”

陈家洛蹲地,查看一阵,最后摇了摇头,起身说着。

“这贼子,死就死了吧!”

此地又没仵作,杨恪也不想耽误时间,犹豫片刻,就放弃了查寻真相。

“将这贼尸首看好了,待县衙捕快到了,让他们查寻,之后上报文书给我便是。”

叫来了那管家,杨恪吩咐了几语,看了看众人,就说道:“诸位,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话,杨恪踏出厅门,却见那镖局之人,这时见他出来,俱都跪地拜谢,不过也有两个,却侧身避开了,正是那马春花和徐铮师兄妹两人。

杨恪也不在意,拱手示意后,方才离去。

……

八卦门商家堡之外,有一处草棚,也可供往来人避雨遮阳。

平阿四带着小胡斐,匆匆至商家堡侧门出来,在这草棚中暂歇,擦着身上的雨水,小胡斐正在瞧着那两页纸,看的认真。

“咦,小爷你瞧!”

平阿四忽然俯身,不顾沾了地上的尘土,拉扯着胡斐。

小胡斐茫然的抬起头,就看见两个军士,抬着一个人从庄子中出来了。

就见平阿四窜了出去,小胡斐将那两页纸藏入怀中,也跟了上去。

“两位军爷,这是?”

平阿四远远的觉得熟悉,这离近了,发现他们抬着的竟然是那田归农。

此时,可以看到,田归农胸前多了两道窟窿,面目扭曲,已然死了。

和之前看到的,那形色潇洒的俊公子,真是浑然两人了。

“这贼子,敢刺杀王爷,这般不就死了!”

“咦,你们两个,怎么不在庄子里避雨?”

两个军士,各出其言,平阿四躬身行礼,然后说道:“这恶贼,就这般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至于庄子里,我等粗俗,怕扰了贵人!”

那两军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看你们穿着,这人死了这身衣服就这般被他穿着可惜了,你们要不,将他衣服剥了去穿,然后将他随意扔了就是。”

平阿四立刻俯首说道:“多谢两位军爷照应。”

那两人立刻就将田归农扔给了他,然后嬉笑着走了,其中一人,犹豫了下,取出几枚大钱来,扔给了平阿四。

平阿四也就弯身捡起,这一枚大钱,也足够他买几个饼子了,够他和小胡斐一日吃用。

和小胡斐一起,将田归农扯进那草棚里,两人望着那尸身,一时无言。

本以为这等大仇,不知何时才能报,却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仇人就这般到了眼前。

“小爷,来,我们朝那庄子里磕几个头,就算是谢过,那位王爷替老爷报仇了。”

说着话,平阿四跪倒在地,朝庄子那边,砰砰磕了几个头,小胡斐也没犹豫,也跪地磕头,之后被平阿四扯起。

平阿四再把田归农身上衣衫扯下,他这一身衣服,虽然添了两个洞,但是缝缝补补,也是平阿四以往忙活一年,都添置不起来的。

最后,还在田归农身上,寻到了两块碎银来,最后就将田归农赤条条的抛在一里地处的那山崖下。

终于认清了仇人,但是仇人也就这么死了,平阿四倒是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生活了。

以往是奔着苗人凤那等大仇去的,可是现在,得知苗人凤并不是仇人,真正的仇人却这么快就死在了眼前。

对了,还有那阎基!

“小爷,我们莫不如去寻那阎基——”

小胡斐此时,听平阿四所言,仰头说道:“四叔,可是那恶医生并不当死,他只是被这贼子驱使的,再说,他也要被官府宣判,我们不去寻他了。”

平阿四听他言语,微微一怔,就说道:“那我们在这里等几日,看那贼子被判了什么再说,说不定那些当官的,被他欺瞒,判轻了呢!”

小胡斐也就应下来了。

……

杨恪几人出了门,套了车,这时,经过田归农的一次刺杀,杨恪放下了心。

一路上倒是骑在马上,和陈家洛畅谈了起来。

“陈兄,你说这商家堡每年要得不少钱财奉赏,这造了庄子,却不平靖地方,护卫道统之事,这般门派,天下可多?”

陈家洛拱了拱手,说道:“虽然不少,但也不多,只是此事——”

陈家洛此时很是后悔,不知为何就把话题扯到了这上边,让杨恪知道了这事,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得罪许许多多的门派。

若是他们知道,这事是自己撺掇的,红花会还办不办的下去,都难说了。

见陈家洛不想说了,杨恪也不再追问,却是记下了这等事来。

别的不说,那铁仙观,想必就是得了奉赏的,然后来刺杀自己。

还有这八卦门,说是门派,却是商家自己蓄养家奴,作威作福之地。

杨恪一行人远去,飞马镖局的人,也赶紧套车,随后离去。

原本喧闹的商家堡中,瞬间安静了,只有门口,捆着十来个恶贼,还有那阎基的尸首,也被抬了出来。

却是那老太太发话了,将家里清理了一遍,远远的,平阿四看着离去的镖车,随后大门外多了的那些人,凑近去看。

“乞丐,看你大爷作甚?”

一个被捆结实的盗匪,瞪目喝骂着。

平阿四也不惧他,只是四处寻看,然后就看到死了的阎基,被随意仍在地上。

他上前踩了两脚,满是狐疑,这贼子,怎么也死了?

唤来小胡斐来看,两人相顾无言,蹲在这门口,片刻后,就见一仆役,捧来了几个馒头,说道:“吃完就走吧!”

……

“你们今日,真是不知好歹,可不见那是何等人物,少林方丈,恒山掌门,还有那位红花会总舵主,一个个的,磕几个头算什么——”

镖车行进途中,马行空回头斥责着,眼中那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跟这般大人物,同处一室,还有了交际。

若是之后,就可以说,曾和红花会总舵主共同对敌,只这一分话,那就是莫大的面子。

就可以拜上门去,满天下的红花兄弟们,这不就扯上了交情?

见徐铮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马行空耐心的劝说着:“这江湖之大,你们也都知道,以往不知究竟,今次该知晓了。

你们就看那山,若少林是那山,我们镖局该是什么?”

徐铮看了看马行空所指着的那山包,寻看了一阵,指着一个小了好多的山头,说道:“应该是那吧?”

马行空呵呵一笑,然后指了指地上,说道:“我们,就是地上这石块。”

差距这么大?

徐铮有些茫然,马行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今日也看了,师父我这武艺,也就和那贼首相当了,你们看那田归农多厉害,三两下恐怕就能将你们师父我拿下,可他呢,百般算计,轻巧就被那王爷一剑刺死,哦,还有王爷身边那小姑娘。”

想起看到的那一幕,马行空仍旧觉得看不透,看不破,好像很简单,但如何做到呢?

“不说别的,那些恒山弟子还有少林弟子,随意一个出手,恐怕我都敌不过,这就是大派底蕴,你们可知江湖之大?”

“我这拳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少林拳罢了,真的算来,不过是少林所传的粗浅拳术,不过是少林长拳,罗汉拳,伏虎拳,可少林往上,还有韦陀掌,波罗密手,金刚神掌,更别说如今玄慈方丈,通达自悟的大金刚掌力了。”

“那是武林中,真正一等一的掌力拳功,唯有丐帮的降龙十八掌能和其相较刚猛之力。”

“而拳术一门,在刚猛之外,还有轻柔机巧,其中最著称的,当属武当山的太极拳,虽然张真人有教无类,这拳术在江湖许多人都会,但得起真传的,还是少有——”

马行空随意的讲述着,将天下诸般拳掌武功遍数,从少林的大金刚掌力,到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武当的太极拳,峨眉的金顶绵掌,天山派的大须弥掌力,华山派的劈石破玉拳——

一门门高深武功随口而出,只将徐铮听得目眩神迷,方知江湖之大。

“你小子听了这么多,也别想着好高骛远,那些门派,都有门槛,你也拜不进去,你师父我这一身武功,你若是学全了,也足够在这江湖中安身立命——唉,我这家业,还得指望这你啊!”

马行空最后,又说着,意有所指,只是徐铮有些茫然,不知师父的深意。

见他仍旧像是个傻小子一般,马行空捂着胸口,轻轻一叹。

按说他的武功,其实不至于此的,只是当年受伤甚重,伤了根基,这就再难进步了。

尤其是不得上乘所传,内力有限,所以才寻了徐铮,只求培养一个传人,能将一门延续下去。

当然,徐铮得是来做上门女婿的。

马春花倒是听得了父亲的几分意思,瞧了瞧呆头呆脑的师兄,这时,心中却微微有些波澜。

想着之前,看到的那助拳的商家小子,还有那丰神俊朗的王爷,那一言九鼎的模样,所过之处,无人不敬拜的景象,却是叹了口气,舔了下嘴唇。

“师妹,你是磕了吗?我去打些水来吧!”

徐铮见马春花那般模样,呆头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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