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非花篇5
夏伴鲤锤了捶酸痛的脊背，昨儿夜里哭着哭着便睡着了，蜷缩着身体就那么睡了一夜。但现在她还是妆容得体，姿态规矩的在一楼沙发里坐着，常儿给她端来花茶和点心，主仆两便一起等着某位的大驾光临了。
还好没有等太久，顶多夏伴鲤解决了一盘点心，又叫人再端上来一盘放好，人就来了。院外响了几声汽车喇叭声，她便起身随着元管家一起到院中迎接。老太太瞧着很年轻，头发仍是乌黑油亮的，脸上虽有沟壑，但更多的是白皙饱满的皮肤。老太太眯着眼睛和元管家说了会话，夏伴鲤安静的在一旁候着，感觉到老太太有在打量自己，她暗自捏紧了手指。
“你就是伴鲤吧。”
老太太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带笑，正温和的瞧着她。夏伴鲤愣了下，随即答道：“是的，太太。”
“先进屋吧，我一把老骨头站久了会累，你迁就迁就我，我们进去聊。”
老太太狡黠的冲她眨眨眼睛，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了屋里。
“温州不比苏杭养人，但温度还算适宜，你住着可还习惯？”
“习惯。”
“习惯就好，就算不习惯也得习惯，你以后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老太太捻起一块桂花糕，想放进嘴里，但还是舍不得似得放下了。她只能端起茶杯喝一口红茶，眼睛还盯着桂花糕。
“我啊，最喜欢糕点了，但年纪大了，老大叫我少吃些甜的，血糖受不住。”
看着老太太像是小孩子似的举动，夏伴鲤没那么紧张了，她嘴角弯了弯。
“我娘以前会做一种糕饼，咸甜口的，我小时候烂牙时爱吃。”
“真的吗，那你会做吗？”
“不会。”
她实话实说，老太太遗憾的又喝了一口红茶，随即放下茶杯，切入正题。
“我知道你不情愿嫁过来，也知道你觉得局促，可是你得做好准备，做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准备。老大他觉着花家羞辱了明时，便是要恶心恶心花家，我知晓你因此被勉强，定然是心里不快活的。但是已然如此，我们便只能学会去接受它，伴鲤，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老太太捏着她的手，保养适宜的手轻轻的在她手背上拍着，近距离看着老妇人恬静温和的面庞，她惶恐了一路的心稍稍得到了安慰。
“嗯，谢谢您，太太。”
“过几天你就要嫁给明时了，改了口叫我妈妈吧，孩子。”
“妈…妈妈。”
她好久没有叫过妈妈了，在夏家，母亲被□□母磋磨的母女两都见不上几面，后来□□母又因为八字不合的缘故非得将她赶走。母亲彼时怀着弟弟，脸颊瘦的凹陷了下去，拼了命的也要瞧她一眼，她看着母亲憔悴的模样，最后的一声“娘亲”却是哽住了，喊不出来。再后来，直至她出嫁，母女二人都没有见上一面。
温热的泪珠滑落，老太太瞧着面前的姑娘流泪，突然间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啦，怎么哭啦，哎呀呀，好姑娘，别哭别哭，乖乖。”
“没事，只是我很久没有见过我娘亲了，一时有些难过。”
看着女孩抹着眼泪，她忽然想到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寄养在姑姑家，想必是母女分离了许久，心里一阵揪痛，将夏伴鲤环进了怀里。
“不伤心，以后啊，我就是你妈妈，我的乖女。”
老人家温柔的拍着她的脊背，轻嗅着对方身上馨香的气味儿，夏伴鲤心中感激，她想，也许以后的人生不会太难过。
待夏伴鲤整理好了情绪，老太太抬手给她擦擦泪痕，又捋了捋头发。
“乖女，下午我们上街逛逛，妈妈再给你挑些衣裳首饰。”转头对元管家吩咐：“元伯，你叫他们准备午餐吧，我今儿个在这边吃饭。”
“哎。”这边元管家应了，便下去准备了。
一老一小在温州城走走逛逛了一下午，本来夏伴鲤不好意思老太太给她买这买那的，但禁不住老人撒娇耍赖，终是无奈的接受了。等到回到别院，老太太也准备打道回府了，老人家还依依不舍的不肯撒手，还得是她想尽办法哄了好久才给人送走。
等回了主家，老太太一脸疲惫的由人扶下了小汽车，甫一进门就瞧见自家大儿子黑着一张脸等在那，老人家嘴角抽搐。要说自己风光了一辈子，愣是没想到最怕应付的却是自己生的大儿子，她突然间有些怀念丈夫了。
“老大，还没休息呢？吃过晚饭了吗？”
“妈，您今儿不是说只是去看看小儿媳妇吗？怎的现在才回来？”
老太太顺着儿子在软椅里坐下，敲了敲酸痛的腿。“我见那孩子孤身一人来这儿，有些心疼她，便同她逛了逛温州城。”
潘明州脑门上青筋跳了跳，但还是咽下了说教的话语，妻子总是埋怨他对母亲过于严苛，有些不敬畏母亲。他这个妈，十六岁就生了他，一直活的像个小姑娘，父亲在世时乐的宠她。但自打父亲过世，他一个人要担起一整个潘家，又要担起长兄如父的责任抚养幼弟，再加上一个闲不住的妈，天晓得他有多不容易。
“妈，日子已经定在下个星期二了，这些日子儿子会派些婆子过去，您老就在家歇着吧。”
“好吧。”
老太太不太情愿，但还是不敢和儿子逆着来，她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老二呢？还没从司令部回来吗？”
“明时前些日子刚升了职，现在做了秘书长，司令部事务多又杂，忙些也是自然的。还有，儿子得提醒你一句，你少去打扰明时，他现在正在上升期，事情多。”
“我知道，你当你妈傻啊？”
老太太撇撇嘴，老二明时是她三十多岁的时候生下的，兄弟两个相差了二十多岁，比起像兄弟，更像是父子些。老二也更加敬重老大，反倒是对她，像是对待小妹妹似得。这两兄弟，忒不把她放在眼里。
到底是年纪大了，老太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倦了，她慢慢站起身要回房睡觉，潘明州赶忙过来扶住她。
“妈，您今天玩得开心吗？”
“自然，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命里没有，现在好了，我有了两个。”
潘明州失笑，母子两个的背影在地上拖下了一对长长的影子，强壮的那个是他，瘦弱些的是母亲，就像是小时候妈妈牵着他散步，只不过现在母子两的位置稍稍变换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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