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讨个特例
“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似水流年，朝朝暮暮，凝眸寻欢。”
竹楼外，宋宁一只手触摸着眼前那块竹匾，轻声念着上面两行一看就是女子所写的娟秀小字。
竹匾寻常无奇，字也谈不上多么秀美。
宋宁摩挲着，一遍又一般。
“好看吧？”
不知何时，九长老突然出现在其身后，低声问道，看向那块竹匾的神色温柔至极。
正在观匾的年轻人讪笑着收回手，摸了摸头，有些尴尬道：“二爷爷说好看，那自然是好看极了。”
此话显然很合这位老人心意，他长笑一声，问道：“可是真心话？”
“真，自然是真心话。”
九长老听后，笑意不减，双手负后，微微眯着眼：“小宁啊，以后这种违心话少说，良心过不去的。”
“……”
见他吃瘪的模样，九长老此刻心情格外不错，这种感觉，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过了。
“进去吧，有些事跟你说。”
宋宁连忙点头，让开身位，待九长老走进竹楼后，才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竹楼装饰简易，但该有的都有。
九长老坐高堂之上，宋宁一脸真诚地站立一侧。
“坐吧。”
宋宁哎了一声，连忙在其一旁坐下，老实得很，一副您不问话我绝不多嘴的模样。
九长老再次打量着宋宁，凡境四品的修为，不过观其气，应该快要突破五品了，只可惜年龄太大了，同龄一辈中，宋宁已然算不得天才了。
拥有宋宁这般身份的人，只要能修炼，从小拿药泡都能泡出一个凡境六品出来吧？
不过，也不算晚，还有他这位二爷爷在。
“小宁，先前我一直没问，你也一直不说，但现在，你必须跟你二爷爷我透个底了，你来剑宗是为了什么？”九长老语速不快，语调不重，全然是跟家中晚辈闲聊的口吻，与平日寡言少语、冷淡对之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反差。
宋宁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我想进听剑阁。”
九长老瞳孔一缩，神色当即一变，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快速说道：“不行，你想都别想。”
宋宁心中苦涩，但表面不动声色。
“我感受过了，你来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在看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途中出了差错，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此时回过神开始从头思考的九长老显然思路清晰很多。
“我不信平溪境，你长姐，你老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不远万里来到剑宗。”
九长老右手轻点着一旁的竹木卓，语速却是缓缓加快：“这世间要你命的人何其多，倘若你真在来剑宗的途中……小宁啊，你可知道这其中要害。”
“我知道，我明白。”宋宁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轻声打断道：“二爷爷，没事的。”
九长老欲言又止。
自己大哥的这个亲孙子，以前可是活泼得很，心性总是无忧无虑，天资聪慧，开智极早，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很会讨人喜欢，就连当今剑宗宗主在宋宁小时候随他父母来剑宗作客时都对他称赞有加。
可惜的是，后续测出宋宁体内长生桥断裂，无法修行。
现在，修行倒是能修行了，就是这性情，几年的时间，犹如换了一人。
以前的那个小宁啊，那会像现在这般，什么都放在心里，独自承受。
九长老此刻看宋宁竟然有一种常作悲客心事与谁说的念头。
“二爷爷，我要进听剑阁。”
想和要，是两码事。
九长老看着眼神真挚无比的宋宁，不由自主别开目光，看向竹楼外，不作答。
“二爷爷。”
宋宁再次开口，却是缓缓低下头：“让我照自己的意愿活这一生吧。”
九长老心头一颤，沉默许久，最终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九长老起身，宋宁几乎同时站起，但在前者的示意下，他又坐了下去。
宋宁的瞳孔中，倒映着老人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宋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有那么一刹，他觉得自己有些熟悉而陌生。
“可以，但你得给我句话……”九长老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的话语以某种方式响应在宋宁脑海之中。
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这位此刻看上去有些落寞的老人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能看到宋宁瞳孔在哪瞬间猛烈收缩。
“倘若你应下，那么不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进入听剑阁。”九长老拍了拍他的肩，向外走去，“你好好想想……”
“好。”
就在九长老即将跨出竹楼的瞬间，一个好字轻飘飘地，却又重重地砸在这位老人的心坎上。
在宋宁看不到的身后，九长老缓缓闭上双眼，下一瞬，消失不见。
九长老走后，宋宁全身近乎瘫痪一般地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
听剑峰。
几个时辰的时间显然是不够各方势力作出决定的，在讨论未果后，各方人马都纷纷联系上面说明，毕竟这次看来剑宗势必会有大动作，牵扯成圣契机的大动作！
此时，听剑峰大殿之上，刚准备离去的剑宗宗主被突然出现的九长老拦下。
“宋老。”
即便徐有情此刻已然是剑宗的宗主，但对于这位资历辈分极高的长老没有摆任何宗主架子。
九长老宋訾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宗主。”
徐有情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这位长辈对他可从来都算不上多热情，即便他是剑宗宗主。
“九长老可有要事？”徐有情嘴角挂笑，话语温和。
宋訾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几位长老，微微沉吟后，开口道：“我想向宗主讨个特例。”
“哦？”徐有情有些惊讶，更好奇能让这位素来冷淡的九长老来找他讨特例的人是谁？
而此刻周围的几位长老也是竖起耳朵，一个劲往这边凑。
“不知九长老要什么特例，只要符合门规，我都可以应下。”徐有情问道。
“可能不符合门规。”宋訾几乎在徐有情话音落下瞬间开口接道，且神色平静。
徐有情能够明显感受到他周围的几位长老默默地向他靠近几步。
“……”
稍稍犹豫片刻，徐有情沉吟道：“只要不太过分，九长老可以先说说什么事。”
“可能有点过分。”
“……”
徐有情此时满头黑线，没等他开口，已经靠上来的诸位长老忍不住了：“宋长老所求何事，不妨直说，宗主在，大家伙也都在这里。”
宋訾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对徐有情说道：“我想要个进入听剑阁的名额。”
徐有情和周围诸位长老同时一愣：你直接进去就行了啊，谁还能拦你？
看着他们眼中的困惑之情，宋訾解释道：“为我孙子讨要。”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的困惑消失不见。
听剑阁外人除了听剑大会的前五十名，是禁止进入的。严格来讲，就算是剑宗门内，除了九位长老和宗主，绝大多数人都是被禁止进入的，就算是符合条件能进入，也是有时长和在一系列的监视下进入，就算是各峰长老和宗主都不例外。
这规矩，是千年前那位圣人老祖留下的……
“这……”徐有情犹豫了，这也不得不让他犹豫。
倘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剑宗辈分最老的那一批长老，而是换作其他人来，他早就一巴掌把他拍飞了。
听剑阁，算是剑宗开宗立派的根本所在了。
“宋长老，这是在开玩笑吗。”有一位红袍长老讪笑出声，试图打破这般窘境。
宋訾摇摇头，很是认真说道：“我没有玩笑。”
徐有情沉吟片刻，说道：“九长老此番请求，我作为剑宗宗主怕是很难答应……”
“不知九长老是为何人所求？”即便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徐有情还是好奇问出。
宋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轻描淡写地看了看周围几位长老，意思明显。
下一刻，几位长老在接触他目光后心照不宣地离去，没有任何犹豫。
徐有情右手一挥，阵阵灵力遍布四周，隔绝天地。
“九长老可以讲了吧。”徐有情双手负后，望着眼前的老人。
“为我大哥的孙子，宋安平的儿子，南唐的平溪王爷，宋宁。”
宋訾缓缓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徐有情脸上。
徐有情神色一变，特别是在听到宋安平的名字后，他的左手轻握成拳。
“他的儿子啊。”徐有情恍然大悟，也对，能让宋訾亲自讨进入听剑阁的特例的人，可不多啊，还在世的，可就更少了。
“可是，这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定下的啊。”出人意料的是，徐有情此时没有再说不能答应，而是他一人不能答应。
宋訾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只要宗主应下即可，剩下的，我处理。”
徐有情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
竹剑峰下，山门前。
“敢问，是否有一叫安宁的男子入住此峰？”
一白衣白裙，面覆白纱，身形高挑的女子从远处走来，在周围剑宗弟子的议论声中，步步上前，对着一名负责看守竹剑峰山门的弟子轻声问道。
声色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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