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演戏
六十四进三十二要快得多，午时过后就再度贴出了下一场比武名单。
三十二进十六相对来说质量就高了很多，除了有三四组运气特别好混了进来，其余组合实力都相对较高，特别是佛门和儒家的组合，几乎是横扫全场，锋芒毕露。
午膳过后，紧接着就开始了三十二进十六，毕竟拖的时间够久了。
没有什么意外，宋宁这组成功进入十六强，陈怀玉实力确实是恐怖，战力更是离奇得高，不像常年清修不曾参与过争斗的样子。
宋宁三场都会听到同一句话：你随意排就行。
何等自信。
不过宋宁现在依旧没搞懂，她为何选择帮自己。
认出自己自然是不难，但她并不认为就这么短短几日她有手段知晓自己的身份。
至于江湖论中所谓的报答救命之情，宋宁一向都认为那是扯淡。
那枚玉佩，价值不菲，毕竟这等人物自然不愿欠人人情。
既然两者之间互不相欠，她图的什么？
图我这个人吗？笑话。
再三思考，宋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搁置，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由于一些“巧妙”安排，宋宁他们进十六后所遇到的选手都相对较弱，不足为虑，但最后的对手很有可能是那佛门和儒家联手的组合，这等实力，年轻一辈中可能只有苏玉润这个妖孽能够胜出一筹。
想起他这个便宜兄弟，宋宁心中就满是感慨。
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却是八品巅峰的境界，更是每一品都入了登楼榜前三，这是何等天资，也难怪离王这些年能够放任他至此地步，对外还宣称苏玉润平平无奇……
当最后一场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结果出来后，已然斜阳坠去。
这一下午宋宁倒是落个安静，孔白虹由于上午六十四进三十二所排布的招式前十六招，招招被对手克制，再加上对方也是上等豪门实力，险些让柳君书因此落败，所以整个下午都在认真研究场中对局。
整个大场打完，宋宁也是颇有收获。
他自己战斗经验可以说一点没有，也可以说丰富异常。
一点没有是因为他此前从未练武，丰富异常源于他两次江湖游历。
身边杀手刺客多了，见得多了，多多少少会点不是？
但若是想要融会贯通，那还是相差甚远。
晚膳时候，宋宁没有丝毫胃口，找了个僻静的庭院坐下，望着天空一阵出神。
明日十六强，八强，四强，决胜，总共还需要连胜四场，一想到这些，宋宁就有些头疼，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后悔：早知道我就不争了，直接找离王要了，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还有道无为给自己的符，
“安宁兄？”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宋宁耳中。
陈怀玉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此时没有戴斗笠，但仍旧戴着面纱，一头秀发散落身后，长发齐腰。
宋宁明细一愣，她怎么来了。
他起身，看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问道：“怀玉姑娘可是要商量明日比武之事？”
陈怀玉摇了摇头，自顾自坐下。
庭院中一张石桌却只有两张石凳，她只能与他相对而坐。
“我是想问，安宁兄你……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陈怀玉说道一半，却语锋一转，询问宋宁。
可以，太可以了，你要是能带我一路躺赢叫小宁都行！
宋宁心道。
“自然可以，怀玉姑娘怎么叫都行。”
陈怀玉小脸微红，只不过他看不见罢了。
“你为何要易容？”
“这……我身负家族委托，行走在外，自然是低调点好。”宋宁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怀玉确实认真点了点头，赞同道：“一个人在外，自然谨慎些好。”
宋宁有些愕然，现在的天才少女都这么好骗的吗？
“好了，我来是想商量一下那朵八纹惭心莲的事，若我……们能够拿下，你能否将此物让给我，我可以用其他的天才灵宝换，绝对不必八纹惭心莲差。”
让……换……
宋宁心中感叹不已，现在的天才少女都这么善良吗。
若换作自己，对于这么一个拖油瓶，能带他赢就不错了，还想指染八纹惭心莲？
不过宋宁哪知道眼前少女现在那异样的心思。
“能走到如今的名次，本就是怀玉你的功劳，自然宝物都归你，只是……哎。”宋宁长叹一声，却是不再言语。
陈怀玉看他目光躲闪，追问道：“安宁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安宁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忙。”
“哎，其实我这次主要就是奔着这朵八纹惭心莲来的，只因为家中长辈此前遭小人算计，受了重伤，时日已然不多了，一名老医师说唯有惭心莲能够救他一命，可惭心莲这等宝物我们小小一个安家怎么会有，这不刚好听说离王殿下偶然得到有一株，为此我们变卖了近乎一半的家产来求取，却被通知这八纹惭心莲已然被当作世子殿下的及冠礼的重磅戏。”
宋宁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忆往昔的模样，陈怀玉忍不住出声：“那后来呢？”
“后来我求了离王殿下三天两夜，跪了三天两夜，离王殿下人好，这才允诺到时候让世子殿下跟我组队代为取得那朵八纹惭心莲，如此一举两得，哪知道中途出了这等事，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哎……”
宋宁演得有声有色，就差声泪俱下了。
陈怀玉看着宋宁“难过”的神情，一时间有些两难。
宋宁瞧见火候差不多了，猛然看向她：“怀玉姑娘，八纹惭心莲你若能拿到，你尽管拿去就行，我也不需要什么天才地宝，若是能够跟怀玉姑娘一队夺得魁首，已然是莫大荣幸，我怎敢奢求更多。”
随后宋宁坐在石凳上，低下头，闭上眼睛，一手抚额，沉默不语。
怀玉姑娘，他是自己出百花地以来唯一一个不叫自己圣女而叫怀玉姑娘的男子，更是救了自己一名，虽然境界低下却有君子风范。
然而谁能想到他的故事却是这样曲折。
孤身一人从平溪跨境而来，带着家族的希望不远百里千里来到离境，这期间肯定吃过不少苦吧。
陈怀玉有些难过。
没有任何征兆地，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宋宁头上。
但接触瞬间，两人皆身躯一颤，陈怀玉更是触电般收回那只手。
陈怀玉：我怎么……我这是怎么了。
宋宁：奏效了？奏效了！现在的小姑娘真好骗啊。
“你先休息吧，这之后的事拿到那惭心莲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宁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很是温柔。
休息？那不能，得趁胜追击啊。
宋宁突然睁眼，好似缓过来一般，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多谢怀玉姑娘关心，怀玉姑娘明日肯定不会容易，你也要早些休息为好，我再思考思考明日出招布局，不能老拖后腿。”
“你没有拖后腿。”陈怀玉脱口而出，随后小脸更红了：“你早些休息罢。”
她转身快步起开，带起一阵香风，一如她来时的味道。
令人心旷神怡。
至少宋宁觉得这百花香闻着不浓不淡，合适得很啊。
望着陈怀玉逐渐远去的背影，宋宁惬意地伸了伸腰。
这不能怪我不厚道啊。
也是为你好啊，你说你这小丫头这么单纯，以后行走江湖不得被当冤大头啊。
难怪都凡境八品修为了还能被下毒。
小圣女啊，感谢本王吧，这是为了让你快速成长了。
多年以后，每当陈怀玉想起这白痴的上当情节，就要把宋宁叫来打一顿，每次都搞得他一头雾水，又不敢还手，可委屈了。
……
夜里，离王府中，沈痕房间。
沈痕房内此刻除了他还有一人。
按理说比武完了都可以自行离去，不过由于这次文斗有趣，还能见识各大势力年轻翘楚的本事，很多人都选择再留下几日看看，离王府大得离谱，自然也不介意。
此时沈痕面目狰狞，他的手上攀附着一只深褐色毒蝎，尾部插入手臂，皮肤表面触目惊心。
另外一人自顾自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
“你这次险些将事情搞砸，如若不是后面你还算机敏，及时将功补过，你们沈家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离境为好，京都肯定是回不去了。”
那名男子开口道。
他长相普通，但眼眸却异常深邃。
“多谢乙大人成全，那我沈家？”沈痕声音沙哑，姿态放得很低。
被唤作乙大人的男子风轻云淡地看了他一眼，收起手中那小物件：“此等大事，陛下自然也要好好思量一番，你们且耐心等着。”
沈痕微微一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事实上，当他得知当今陛下居然秘密培养了一支谁也不知道的地下组织时，他内心充满了恐惧。
作为离境第二大家族，曾经的京都豪门，他自然清楚能在各方势力的眼光下培养出这样规模的组织，当今皇帝陛下的手段和城府都远超承德皇帝，更何况，他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啊，比他还小的年纪！
乙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他手上的毒蝎，略微有些不耐烦：“好了没”
沈痕不敢怠慢，旋即双指夹住毒蝎的尾部，灵力调动，稍微用力就这样切了下来，毕恭毕敬交给乙：“乙大人，这是由我体内精血加之百花圣女的灵力调和，再由大漠孤蝎这一等一的毒物为载体调制的毒，同时加持我沈家不传秘法，相信这世间能解此毒的人不过双手之数。”
说道此处，沈痕稍稍有些自傲。
乙满意地点点头：“此事若成，陛下那边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乙接过蝎尾，小心收好，随后准备离去。
“大人且慢。”
沈痕突然叫住他，同时递给他一物：“大人，此物是我沈家特制的软香散，若是中招，就算是九品高手也得晕上一会，算是我个人献给大人的礼。”
乙转身看向他，静默良久。
“好，我收下了。”
收下软香散后乙身形消失不见。
沈痕在他走后不久，面色恢复往日神情，面无表情。
回到京都？
我沈家在离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京都算个什么东西？
亏得我演这么一场戏。
不过，皇帝陛下的神秘组织么，嘿，有趣。
这般想着沈痕阴恻恻地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般好笑？”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坐在他身后床边。
“谁！？”
沈痕大惊失色，快速转身，不过看到来人后，却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无奈道：“世子殿下，不带这么吓人的”
苏玉润笑了笑：“无碍无碍，他人走远了，想必是忌惮我父亲万一识破他那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遮掩之术，甚至都不曾在四周久留。”
苏玉润起身，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举起茶壶示意：“你也来点？”
沈痕推辞了。
“那么，办的事如何了？”没有任何铺垫，苏玉润直接问道。
“世子殿下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不过这皇帝陛下的暗中势力未必没有后手，平溪王殿下哪里……”
没错，没有任何势力知晓沈家对离境苏氏的忠心到了永世效忠的地步！
苏家对沈家也是有着足够的信任，甚至连宋宁的身份都能透露给他。
乙还天真地认为沈家一直想脱离离境掌控重回京都豪门序列。
这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输。
“这你放心，若是在自家地盘连自己兄弟都护不住，那我爹这离王也快当到头了。”苏玉润笑声爽朗，言语间还时不时看了沈痕几眼，随后低头默默喝茶。
沈痕作为沈家长子，从小聪慧过人，对于世子殿下一语双关的话语怎么会听不出来。
“多谢世子殿下关心。”
这一句属实是发自肺腑之言。
当年夺嫡之争落下帷幕，他沈家便成了牺牲品，差点落个满门抄斩！
多亏离王当时付出了不小代价才让他们最终改为逐出京都，一夜之间，豪门衰败，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最后也是离王收留他们，让他们在离境扎根。
这几年来，离王从未图他们沈家任何事物，反倒是照拂有加，沈家毕竟是豪门出身，崛起速度相当之快，一跃成为离境第二大家族。
他沈家，自有风骨。
虽然离王殿下从没有提起过归属依附的建议，甚至连这方面的暗示都没有，但他沈家却懂得知恩图报。
所以此次当乙找上他们对付百花圣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离王，恰巧世子殿下当时也在。
意图当然是显然的。
在百花圣女出百花地后杀了她，祸水东引，嫁祸离境，引起两者之间的矛盾，就算百花地主相信离王不可能使如此下作的手段，但只要人死在离境，百花地的盛怒就得由离境接着。
那么那位皇帝陛下到时候再出来当好人，该削藩削藩，顺道还能博得百花地好感,在世人眼中还能减弱离王这些年贤德的名声，在朝中还能壮大自身皇威。
一举四得。
那坐龙椅上的何乐而不为呢？
苏玉润放下茶杯，突然问道：“沈痕，若是我离境助你沈家重返京都，你觉得如何？”
沈痕看了他一眼，很是认真地说道：“那么我现在就在世子殿下面前撞死在这梁柱之上。”
“你应该知道我是说认真的。”苏玉润摇了摇头。
沈痕这次直视这位世子殿下：“我从未觉得世子殿下在试探我。”
“况且……”因常年修炼毒书导致脸色不正常的沈痕脸色突然红润了些，他朗声道：“世子殿下怎么会觉得沈痕不是认真的？”
苏玉润沉默不语，放下茶杯，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幸苦了。”
沈痕神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无奈道：“那确实是幸苦，演戏这么几天，我便不能理解庙堂上那些红脸白脸切换自如的大人物了。”
“对了，我看那乙一直在那里摆弄一块有点像什么令牌的东西，不知道是何物。”沈痕提醒道。
苏玉润听完仔细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怕不是还有其他麻烦角色来了。”
“你先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倒是你们沈家，如此明目张胆坑他们，不怕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嘛。”
苏玉润说道皇帝陛下四个字还声调转了个弯，嘲讽意味十足。
沈痕大大方方：“那我沈家可怕他得紧啊，这不得准备份大礼送他啊。”
“所以你就给了他所谓的软香散？”
“那才哪跟哪，那只能算赠品。”
苏玉润和沈痕相视一笑，心情都很不错。
……
宋宁自入夜后不知为何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床上总是心神不宁。
脑海中全是晚膳忽悠陈怀玉的场景。
每当想起那浮夸的演技，他心中就一阵不安。
好像，以后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报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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