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给他烧个纸钱罢
赵恕说完,见李璟沉默了下来,跪趴在地上的整个人禁不住瑟瑟发抖,鼻尖是刚洒扫不久的青石板地面的冰凉气息,“求皇上恕罪。”
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低着头视线不敢乱飘的梅玙感觉不大妙,原本他心里有些高兴这皇帝要亲自提审的细作头子死了他的事情多半也可以捂住了的,但他原是跟着皇帝到掖庭要把白兰和绿玉带出来的,现下这种情况他也不好张口问了。
李璟心生不悦,他倒是没想到那些细作倒是硬气,一个个地选择自裁。李璟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赵恕,更没有叫赵恕先起来,而是朝赵鞍问道:“姜圆住所搜干净了?”
赵鞍一开始听见姜圆悬梁自尽了,也是好一阵儿惊讶,复又想到掖庭关押的地方,哪来的白绫或是绳索给人上吊呢?猛地想起昨日把人关进掖庭后解下来的麻绳没有带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回皇上,他能藏消息的地方都搜过了,找出不少东西,还有朝鲜送来的东西也都查过一遍,朝鲜籍贯的太监的名册也都找出来了。”
李璟听罢心中不悦才缓和了些,他秉雷霆之势而下,本想尽快将人一网打尽,查到姜圆这儿算是查到了细作头领,这人一死线索断了可就得不偿失了,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赵恕,本想打他三十大板,但想到接下来多半还要用他办事,便打算换个法子惩罚,“你办事不力,罚奉半年,这半年内的赏赐也免了。”
赵恕本以为少不了一阵皮肉之苦,没想到仅是罚奉半年,不过这半年内还有不少节庆,重阳节、万寿节还有年节期间的赏赐,这些赏赐都不少,心中还是难免肉疼,但还是老老实实写了恩,“奴才遵命。”
姜圆已经没了,也没必要待在掖庭了,李璟离开,谁曾想遇到了刚下晨学的李琼琚。
李琼琚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李璟,但还是熟练地向他的父皇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璟倒是想起来这掖庭里梅玙要找的宫女是他让李琼琚关进来的,唤了梅玙过来,“小玙子,你跟着琼琚去找你要找的人吧。”
梅玙听见李璟叫他“小玙子”总感觉刺耳,可也做不了什么,只得答应,“是,奴才谢过皇上。”
李璟接着又向李琼琚吩咐道:“朕安排你的事不必办了,带着他去找他要找的人,等他把人领走便是了,其余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琼琚点头,心下揣度着李璟的意思,心想估计要安排人把这个“小玙子”领走的宫女或者是太监盯着。
在李璟走后,梅玙向李琼琚行礼,“见过三殿下,劳烦三殿下了。”
李琼琚叫来了赵恕,“带我和他去领人,其余都放了吧,告诉他们回去当差便是。”
赵恕应下,“奴才领命,只是三殿下带来关着的人里,有一名宫女和一名女官同昨晚悬梁自尽的姜公公关在了一处,今天晨起被吓坏了,现在还惊魂未定呢。”
梅玙听见赵恕说两个宫女被悬梁自尽的姜圆吓坏了,心头忍不住跳了起来,瞬间不安了起来。
李琼琚瞟了赵恕一眼,双手背着后头,整个人站得挺直,语调冷淡,“你们掖庭没看好人也便罢了,若不是父皇今日告诉我不用审我差人带来关着的宫女太监……若是还要审,这些宫女太监们关联的事恕公公你也是清楚的,若是吓傻了吓疯了……只怕你还要罪加一等。”
赵恕连连赔笑,但想到那绳子上赵鞍留下的,打算偷偷地在三皇子这参他一本,“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必定好好补偿。”说罢又叹了口气,“也的确是奴才粗心大意,昨日把人关进去后竟没有带走鞍公公绑着姜圆的粗麻绳,这才让他有了机会。”
李琼琚没有答复,倒是梅玙这时因心里实在不安,忍不住张口问道:“敢问恕公公,被吓着了的宫女是否叫白兰,女官是绿玉绿大人?”
赵恕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是,怎么小友认识她们?”
梅玙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点了点头,“要领走的正是他们两人。”
赵恕见他脸色不好,又瞧他穿着同赵鞍和他两个徒弟钱怀钱恩相同颜色的绛红色的太监服,不同于乾清宫其他守门的洒扫的粗使太监们的玫红色,便知道他是贴身伺候的太监。可赵恕又又些疑惑,因为他同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十分相熟,从未见过他,便推测是皇帝身边新伺候的太监,还是待人友好些为上。于是赵恕笑眯眯地道:“倒是我们这边疏忽了,定要好好补偿小友的两个朋友。”
白兰和绿玉被带到了梅玙面前,看见她们俩双脸煞白,两个人颤抖着手拉着手的样子,不由得为她们两人难过起来。不过两个人倒还算镇定,只是白兰还在红着眼默默流泪,绿玉眼睛虽然还红着,但已经不见眼泪,反而用手温柔拍了拍白兰手背,安慰着她。又见一旁有三皇子和赵恕在,也不好过分亲密,三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梅玙这才向三皇子行礼,“那奴才便把人领走了,多谢三殿下。”
钱松和钱柏已经被李琼琚安排着去放人了,见梅玙领到了人,便打算一同离开掖庭。不过梅玙领着白兰和绿玉即将出了掖庭的时候,赵恕公公叫住了梅玙,给他塞了一个钱袋子,钱袋子被塞手上的时候,梅玙感觉到那重量,至少有两锭银子。
一开始梅玙以为赵恕说要补偿白兰和绿玉只是碍着李琼琚在说些场面话,没想到真拿着钱财来作补偿,梅玙见赵恕也是个高位太监了,拿人手软,自己现在在皇帝身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不好收人家钱财,更何况这是补偿给白兰和绿玉的,不是他们的钱财白兰和绿玉更没有必要收,梅玙他们三个人清楚还是不要与宫里头的人有太多牵扯比较好,于是梅玙打算替他们回绝,“虽然她们受了点惊吓,但也无甚大碍,无功不受禄,就不必劳烦公公这般了。”说着便把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往回推。
但是赵恕还没开口说客套话,反倒是李琼琚替赵恕说起话来了,“方才钱松和钱柏也是拿着钱去释放那些被我的人带来关了一夜的宫女太监们,算是些补偿,她们二人被你领走了,还得让钱松和钱柏亲自把补偿的银钱送去。”
赵恕也紧接着把钱塞回了梅玙手里,“二位姑娘受惊方才三殿下也说了是我们失职,小友你是不知道,姜圆的尸身那叫一个吓人……”
绿玉听见赵恕说姜圆的尸身,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梅玙的衣袖,“收下吧。”
梅玙这才收了下来,出了掖庭,同李琼琚行礼拜别,随后带人离开了这地方。
三个人并没有去下等宫女居住的地方,而是去了绿玉在尚衣局里的住处,那里绿玉有单独的房间,方便三个人说会儿话。
从后门进入,穿过院落,待进了绿玉的住处,梅玙给两个人倒了水,坐在了一旁,瞧着她们两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把事情和皇帝都说了,现在在皇帝那边当差,估计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白兰和绿玉只是低着头坐在一旁,梅玙越看越奇怪,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梅玙话音刚落,白兰就又掉起了眼泪,看着她们俩这幅样子,没来由一阵心慌,想着按她们两人的性格,不至于见了上吊自杀的尸体会如此害怕啊,“到底什么情况啊,总不能是你们把姜圆……”
听见梅玙半带玩笑的话,白兰吸了吸鼻子,擦干净眼泪,抬头看着梅玙,点了一下头,带着重重的鼻音应了一声,“嗯。”
绿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把头扭开,望向了窗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下换梅玙沉默了,整个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梅玙愣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得盯着被阳光照射地一清二楚的空中灰尘。
此时的白兰和绿玉坐在窗边,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斜照进来,把两人笼罩于暖色黄光下,才稍稍驱散了些两人身上的阴寒。
许久,梅玙拿出赵恕给她们的银子,放在桌面上,沉甸甸的钱袋被放在实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又是许久,梅玙才声音喑哑地开口道:“过几天休息,我们买点东西,去火场烧个纸钱吧。”
绿玉抹了把脸,视线从窗外挪回室内,点点头,好一会儿,才仿佛从喉咙挤出来这么一个字,“好。”
现下,梅玙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总会有第一次的,在这种地方,这次是你们,下一次就是我。我的身份太麻烦了。”说罢又看了沉默着的白兰和绿玉许久,起身打算把两个人先推到床上睡觉去,“你们先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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