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回天乏术

　　沈时逸凑上前去，火把的映照下，雪地里一大片血迹，鲜红的骇人。
顾嵘下马，指尖沾了沾：“不是人血，这是马匹的鲜血。”
“而且，不远处还有些吃剩的骨头。”
众人闻言看去，果然不远处散落着几处骨头。
同时，骨头的另一边，有些细碎的脚印朝着林中蜿蜒而去。
脚步十分凌乱，应该是走得十分仓促。
人的脚印中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兽类脚印，看着有些像狼的脚印。
“看着脚印的数量，他们两人应该都活着。”
“只是，留下的这些兽类脚印看着像是狼的脚印，狼向来是群居动物，往往成群结队出行。”
萧煞在一旁分析道。
“想来是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被大雪封山，觅不到食物的狼群围攻。”
“不得已之下，只得丢了马匹，短暂的吸引了狼群的视线。”
“然后慌不择路之下，反而逃到了密林之中。”
“但狼多肉少，马匹被吃完后，狼群便沿着他们身上的血腥气追了上去。”
沈时逸开口猜测，分析得有理有据。
“鲜血还未结冰，想来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走吧！”
也幸而今天未下雪，留下了这些痕迹。
沈时逸再不作耽搁，带着众人朝密林深处寻去。
但走了一会儿，林中地势便越发陡峭，马匹已经骑不进去。
众人只得找了处地方，把马匹拴在那，徒步往林中走去。
本就是冬日，林中白天照到的阳光也不多，是以积雪未消，一脚踩进去，还要再一下拔出来。
同时，夜深，寒气愈重，顾嵘的唇色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白。
沈时逸偏头去瞧颜倾雪，却见颜倾雪倒是一切如常，不怎么怕冷。
不过也是，习武之人，都能内力运转，加速周身血液流动，不会太俱寒。
林中虽冷，颜倾雪却没有感觉到不适。
她入鬼谷之时，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岁，按理说再难有大成就。
夙离魅为此便想了两个办法。
那就是白玉床和寒冰潭。
寒冰潭，其内全是终年不化的坚冰，中心的泉眼，便是寒气集中所在。
而颜倾雪，有好一段时间，便是都在寒冰潭的泉眼所在之处修炼。
是以，也练成了她不惧寒的体质。
越往前走，脚步越浅，应该是两人体力逐渐透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时逸心中愈发着急，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密林深处，白哲和白泽背靠背，被狼群包围。
狼群张嘴，锋利的獠牙在雪地的映衬下闪着瘆人的寒光，眼中流露出的是对猎物势在必得的贪婪。
一声悠远的狼嚎之后，狼群之中有几只狼凑上前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白泽看着白哲惨白的脸色，靠着的背也没有一点温度，伤口早就因为寒冷的天气不流血了。
刚才碰到狼群的时候，白哲一直护着他，是以他受的伤比白哲轻的多。
看着逐渐逼近的狼群，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了些哭腔：“哥哥，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白哲和白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白哲自觉已经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出言安慰道。
“小泽，别哭。”
“这群畜牲，机灵的很，他们没有贸然发动攻击，便是害怕我们手中的刀，在试探。”
“若是我们在它们面前露了一点怯，这群畜牲，定会群起而攻之。”
言罢，他又强行把腰板挺了挺。
“王爷他们定然很快会发现我们掉队了，到时，定会派人来寻。”
“我们撑到那时候，便有救了。”
说了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头又低垂了下去。
白泽强撑出一个笑，握住了人的手：“我相信王爷一定回来的，我们撑住，定然能活着回去。”
可白哲的手却跟块寒冰似的，他握在手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其实他知道，这些话，是哥哥说来安慰他的。
他不傻。
他们两个掉队了，可是，那又如何？谁会在意呢？谁会在意两个小小的羽林卫的生死呢？
人命如草芥，他们的命，在那纨绔王爷眼中，大抵是不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来寻。
他们，今天应该是要葬身狼腹了。
可哥哥却还是把他当个小孩儿来哄，那他，就再信哥哥一回吧。
白哲很想努力撑起身子，用手中的刀震慑狼群，可是，他实在太累了。
那些话，是他安慰白泽的，但幸好，白泽信了。
他们幼时父母双亡，他在市井中靠血肉把白泽拉扯大。
但好在白泽也争气，稍微长大一点，就帮他做伙计，乖巧的不行。
可是，世道如此，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也吃不起饭了。
无奈之下，他带着白泽参了军，成了在刀尖上舔血混饭吃的羽林卫。
本以为生活好起来了，可老天大抵惯会作弄，上官指派他们前往塞北。
却把他们应有的晌银给克扣了。
在马上奔波了一天，白泽饥肠辘辘，可他们却没有一点吃的。
休息的时候，他想着在林中猎只野兔啥的让白泽填填肚子。
可最后，野兔没猎到，他们的命还要丢在着。
他知道，自己是活不下来了。
但是，他希望，白泽能活着。
他唯一的亲人，他一手带大的弟弟，能活着。
他多希望，老天爷能显灵一次，那纨绔王爷能过来，能救他的弟弟。
他不自觉苦笑一声，大抵是自己糊涂了。
狼群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的人已经力竭，又一声狼嚎之后，狼群发动攻击。
许是求生的意志爆发了体内的潜能，白哲竟又强撑着提起刀，一刀斩下了迎面而来的狼首。
狼群哀嚎一声，攻击愈发猛烈。
可身体力竭，饶是求生的意志短暂爆发出一瞬的潜能，却也是回天乏术。
另一边，白泽也杀了几匹狼，但手中的刀也被扑掉。
眼瞅着一匹狼的利爪飞扑过来，白泽却僵在原地，已经来不及反应。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
可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他睁眼，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
白哲挡在他身前，胸口已经被锋利的狼爪撕破，内脏和鲜血混在一起流了出来。
白哲，就这么直挺挺的从他眼前倒下去。
可是，他甚至来不及痛苦。
身后，又有一只凶狠的野狼扑了上来。
他忽然就没了力气，不想再挣扎。
就这样，和哥哥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那野狼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他眼中，他等着自己被无情的利爪撕裂。
可是，忽的，眼前寒芒闪过。
那扑面而来的野狼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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