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纪许试图删除掉志愿单，失败；回退界面，失败；退出登录，失败。
整台电脑卡死在了填报完成的界面上，那张填满了蓬莱学院的志愿单像是被牢牢镶嵌在了电脑屏幕当中，死活不肯离开。
“姐姐，能不能帮忙看一下。电脑好像死机了。”
纪许在尝试按着电源键强行关闭主机失败后，无奈地找上了前台兼网管刘晓丽。
“死机了？”
正在刷韩剧的刘晓丽叼着旺仔牛奶的吸管心虚地看向纪许。
他们网吧最近烧了三台机子的主板了，别说是3a游戏了，就连q版泡泡堂带起来都困难。
这个小丫头躲着家长来网吧，不是来玩游戏的吧？
她刚刚是不是忘记提醒这个小丫头，他们网吧不允许玩游戏了？
啊，这下糟糕了，老板回来又要被说了……
刘晓丽越想脸上的表情越苦涩。
她这个月的工资都快要因为电脑修理赔偿被扣光了啊。
“姐姐？”
“姐姐！”
纪许看着面前这个网管这么点功夫都能够走神，预感不妙。
“啊？”
刘晓丽擦了擦自己眼角为逝去的工资流下的不存在的泪水，回过神来。
纪许沉下了脸，扣在前台收银台上的十指在木板上留下清晰的凹陷的指印，她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我说，你能帮我看一下电脑吗？”
“好好，这就来，这就来。”
刘晓丽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她连忙绕过桌子，拿着钥匙从里面冲了出来。
纪许抬头看了一眼前台墙上挂着的时钟：五点四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中考志愿填报时间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修理电脑的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
她还需要预留五分钟的时间修改志愿，不能是最后一刻，因为不排除再出现电脑问题的可能。
如果十分钟内不能修不好，她也许可以换一台电脑？
纪许的目光从身边那些关闭着的电脑身上扫过，在隔壁刷着时事新闻的机子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和远一点地方正在抱着电脑劈里啪啦打字工作的短发女郎身上停顿了一下。
如果时间不够，最快的办法是让抢现成已经打开的电脑。
心里有了数，纪许脚下的步伐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刘晓丽抢在前面先到了纪许机子的位置上，她试着动了动鼠标和键盘，屏幕上倒是有显示，但是操作完全不起作用。
关闭、缩小和全屏都改变不了界面上的内容。
“你刚刚用这台电脑干了什么呀？”
“我刚刚准备报志愿，刚打开就跳转到填报完成的界面了。”纪许紧蹙眉头。
“然后呢？”刘晓丽问。
纪许答：“然后就死机了。卡在这个界面，一直不能动。”
“哈？”刘晓丽奇怪地看了眼面前打开的浏览器。
开着的界面赫然是洛城教育局的官方网站。
政府网站，不应该有病毒吧。
她揉了揉眉心，摆弄起键盘，调出了任务管理表。
“我看看，有可能是过载了呢。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位客人没有把后台程序都关了……”
“啊，还真有一个占用内存都到80了的程序呢。”
“关了这个应该就好了。”
她自言自语地操纵着电脑。
纪许紧张地抬起头，看了眼时间。
十七点五十分。
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纪许看了眼刘晓丽的动作，屏幕上的小圆环一圈圈转着，正等待着完成处理。
似乎很有希望。
“好了，现在没问题……”刘晓丽坚定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
电脑的主机发出呲啦啦的响声，紧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从布满灰尘的主机箱里传了出来。
还混杂着让人感觉微妙的蛋白质灼烧的臭味。
刘晓丽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纪许：“好像，烧了主板呢。”
纪许木然地隔着两排电脑，遥远地望向时钟的方向。
十七点五十五分。
她还剩下最后五分钟的时间。
她不能等了。
纪许像是风一样冲向了旁边的位置。
“不好意思，先生，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纪许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中年男人推到了一边去。
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纪许这么大力气，他愤概地在旁边大声抱怨着什么蛮不讲理，什么这是他的位置，甚至是叫嚷着要让网管过来主持公道。
纪许充耳不闻。
她一把坐在了电脑面前，在网址栏上敲下了自己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够流离背诵的网站，顾不上身边还有人可能看得到自己输入的内容，就急不可耐地键入身份证号和密码，登上了网站。
志愿填报。
志愿填报的入口飘窗在哪里？
纪许着急地扫过分辨率糊成一团的界面，在尝试通过首页飘窗进入的便捷方式失败后，只能一个一个界面的跳转。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拉跨的网站在加载速度上也和蜗牛没有区别。
终于。
志愿填报网站打开了。
她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
十七点五十九分。
她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间。
纪许手心布满了汗水，连鼠标都有点握不住了。
她点击了修改按钮。
一个弹窗蹦了出来。
“当前时间不允许修改志愿。”
纪许眼前一黑，她刷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擦过，发出尖锐的声响。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愣愣地看向时钟的方向。
秒针轻巧地转过一周，和时针重逢在又一个小时的起始处。
完了。
她已经错过了志愿修改的最后时间了。
纪许盯着那个弹窗上红色的“x”，像是在盯着噬人的恶魔。
她刚刚重生回到十六岁的兴奋和冲上头的热血迅速冷凝。
她脸色难看。
周身的气势更是摄人。
“小妹妹，你没事吧？”被推开的中年男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小心地开口。
连刚才被抢走了电脑的怒气都被吓得散了大半。
纪许摇了摇头。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纪许失魂落魄地说着。
男人摆摆手：“这倒是没有什么麻烦啦，填报志愿这种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中年男人说出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面前的小姑娘神色更加阴森了，他仿佛看见女孩背后阴云密布的背景板。
纪许转身走向刘晓丽：“我座位上那台电脑多少钱，我会照价赔偿的。”
“这个……”
刘晓丽本来想说网吧里的机子本来就太老旧了，纪许也不是玩什么游戏或者注入了什么病毒，只是不小心打开的官方网站出了问题，但是——
她两眼发光地看着纪许从钱包里面抽出来的信用卡副卡，黑色的卡面上刻绘着一枝红梅。
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是济仁银行发行的额度不限的黑卡啊。
这种额度的信用卡，拥有者起码身价过亿吧。
她立马改了口风。
“哈哈哈，太客气了啦，我们这台机器用的时间也很久了。不过全新款的价格大概在5000元左右，因为使用了这么久，折价成1000应该差不多了吧。这已经是很优惠的价钱了呢。”
她一边引导着纪许回到前台付赔偿款，一边不住地用余光打量面前的纪许。
纪许穿着的衣服平平无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大牌，而她的手心覆盖着粗糙地茧，与十指不沾阳春水全无关系。
真是看不出来呢。
居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吗？
纪许却把卡往自己怀里一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的报价似乎比正常一手机的价格都要高了吧。”
“这个……”
“你这个网吧马上都要拆了吧。你看，你们外面的招牌都掉漆了还没有换，最重要的是你的收银系统连移动支付都没有连上。”
“所以？”
“多的钱，你三我七。”
刘晓丽憋屈地点了头。
纪许刷了卡，赔了款，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她再没有再在这个破旧网吧逗留的意思：她本来也只是为了找到未成年可以进的网吧，并且避开纪建国的眼线，才会找到这种城中村的小角落来。
至于那张卡……
都是纪建国的钱，能花就不能省着。
毕竟，离纪建国破产也没两年了。
被随意拉的电线和网线分割成玻璃碎片一样的天空被晚霞渲染成一片瑰丽的绯红。
本地人肆意搭建的民居还没有遭受到违章搭建的严厉惩罚，晾晒着被子、衣服的楼顶，偶尔会冒出一股油烟。
对哦。
六点钟。
正常家庭应该已经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了吧。
纪许扯了扯嘴角。
不过，她的家庭，显然不在正常家庭的范畴里。
纪许嘲讽地勾起嘴角。
嗡嗡——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纪许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接听。
“您好，是纪许同学吗？”
隔着听筒，对面的声音有些僵硬，像是电子合成的声音。
纪许顿了顿：“是的……你是？”
那道声音已经将内容演练过许多次，她的话语清晰而流畅：
“亲爱的纪许同学，您好，这里是蓬莱学院招生办，很高兴您填报了我们学校作为第一志愿，同时很高兴告诉您，您已经被我校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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