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豆腐变橡胶
手术室外,薛飞审犯人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抓着患儿的妈妈询问,“孩子到底吞咽过什么东西没有,你再仔细想一想,快一点啊。”
茶素医院现在或许在常规治疗中还比不上首都魔都的医院,但在急诊抢救中,已经不次于世界上任何医院了。
因为张凡他们这一代明显起来了,而且这几年不光人跟着张黑子卷,医院的技术水平设备器械,也跟着卷,大多数的设备其实已经是顶尖的了。
有时候茶素老百姓也抱怨,尼玛茶素医院怎么就不尊重我啊,我给他建议,让他怎么给我治疗,明明问病不求医上都说了,人家都能出版买书了,不比你这个破医院强?
医院存在的意义,就是能在关键时刻帮患者做出专业性的选择,而不是让患者和家属丢色子,让知识改变命运落实在实处,千万不要让命运改变知识。
抢时间的手术,因为患儿是从急诊中心这边送过来的,薛飞一边询问一边让患者家属签字,可手术室里手术已经开了。
手术室里,一群医生护士,就像是拆弹专家一样,真的是轻拿轻放,就怕刺激到孩子,然后出现呛咳。
已经只剩一个气球了,真的不敢刺激啊。
张凡这一次没有闭眼,就是站在手术台边上静静地看着麻醉医生的操作。
压力给到麻醉了。
患儿像是喝醉的醉汉一样,打鼾的声音直接就是呼噜噜的,这种架势的呼噜声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正常儿童身上的。
麻醉医生准备好器械和麻药包,抬头看了看张凡。
张凡点点头。
谨慎但麻利,看着操作,张凡其实心都是提起来的。
自己做和看着别人做,绝对是两回事情,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医生越来越不喜欢带徒弟的缘故了。
太尼玛吓人了。
十几分钟,就像是度过几十年一样,麻醉医生一身汗的终于抬起头了,“张院,麻翻了,开始手术吧。”
“好!”张凡回答的时候都是带着颤音的。
手术开始,孩子的骨头是韧性的。
如果说成年人的骨头硬度就像是钢精,那么孩子的骨头就像是春天里的柳树条,绞断成年人的骨头,都是咔咔咔的声音。
而孩子的则是噗噗噗的声音,打开胸腔,左侧肺部已经瘪了,而心脏就像是跳伦巴一样,都快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出血太严重了,这个时候,还不敢降压给止血药,就怕因为肺功能不足导致出现全身性的血栓形成。
刀锋划过,干瘪的肺部像是丝袜一样被切割,就算没有上手,张凡都能感觉到捻发感。
捻发感是医学名词,这玩意是检查外伤后产气杆菌感染还有气胸或纵隔气肿蔓延至皮下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在台上给张凡他们解释这个词语,学生们就是没办法理解。
太抽象了,老师说你捏着女头学的头发搓一搓,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是不准确的,后来等张凡真正的见过什么是捻发感以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尼玛用得着搓人家女同学的头发吗?
把手放在丝袜上,上下滑动几次,不就是捻发感吗!
肺部异物取出术,有三种方式,一种是硬质支气管镜下取出,这是比较常用的方法。至于从嘴里进还是从鼻子里进,取决于异物的大小,取决于医生麻醉的要求。
如果异物小,医生会拿着一根硬管子,从你鼻子里塞进去或者嘴里塞进去,直接插进肺部,这种操作呛咳感窒息感极其的明显。当然了,这是异物比较浅显的一种方式。
如果再深一点,这个方式就不行了,棍子太硬了,插的太深会造成损伤的。
例如,对于刚吸入不久的小坚果、塑料玩具零件等异物。都是这种手术做的。
第二种就是胸腔镜手术,这个时候,就不是从嘴里进了,而是在胸腔切几个口,然后插入胸腔镜和手术器械。
最后就是开胸手术,这是一种创伤较大的方法,也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以,家长带孩子真的很难,不光要操心他的吃喝,还要操心他不要拿着异物胡乱的塞,上面塞不行,下面塞也不行。
切开胸腔,孩子的肺部很漂亮,粉嫩粉嫩的。也只有孩子的肺是粉嫩粉嫩的。
一旦活的久了,不管你抽烟不抽烟,肺部往往都是如同花纹大理石一样,所以张凡吃杂碎,但不吃肺,因为动物肺里面有太多太多过氧化物。
翻找,气球堆里翻东西,一个不慎气球爆炸,血液就冒出来了。动作轻柔的不能再轻柔了。
终于,张凡手里的眼科镊还是夹住了异物。
“准备抢救!”张凡的手感很强,就算是用工具,手底下有没有,他都很清楚。
张凡一声,所有的人都准备就位了。
儿内的一群人拿着强心三联,手术台这边已经打开了止血包,巡回已经把血浆挂在了支架上,只要一个情况不对,这些东西就必须第一时间从各个通道进入患儿的身体里。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张凡不知道这个异物到底和肺部粘连了没有。
现在就是两头怕的情况,不拿出异物,患儿身体坚持不住。
医生还不能大动作的探查这个异物到底粘连了没有,因为会刺激到肺部,刺激到这个货,这个货就会和河豚一样,鼓起来,这一鼓起来,就会导致胸腔压力增高,肺部噗嗤一下就给你爆炸了。
因为开胸了,本来身体是有压力给肺部的,现在没有这个压力了,就更不能刺激了。
“强心组准备完毕!”
“麻醉组准备完毕!”
“护理巡回准备完毕!”
一切就绪,张凡微微吸了一口气,钳夹异物的左手稳定的就像是一个雕塑,轻轻的试探性的牵拉。
就像是一个老手在用小拇指轻轻的触碰身边看电影的妞一样。
不能过,也不能太轻,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还要让对方不能觉得被侵犯。
这就是水平。
不是老手干不出来的,冒头小子上来就把人家捏在手里,恨不得捏碎了一样,看着好像很勇猛,其实尼玛最后连人家纽扣都解不开。
张凡微微的试探,儿外的主任拿着滴定管,跟着节奏在粘连处的上端,轻轻的滴答润滑剂。
他是看不到视野的,全凭的就是手感和张凡配合的默契度。
这玩意不能滴的太多了,也不能太少了。
多了会刺激,少了起不到润滑的作用,手术这玩意就是这样,框架里面让你蹦跶,不光要蹦跶,还要蹦跶的漂亮。
这玩意是反人类的,人谁不喜欢上来就哐哐两下搞定呢,所以很多医生,越是岁数大,越是感觉有一种阴沉感。
试探了两下,张凡放心了!
没有粘连,没用嵌顿,堵塞物事软性的。
当然了,硬有硬的好处,软有软的缺点。
比如堵塞物是硬的,只要不嵌顿,取这种东西是最简单的。进去出来,结束!
真的不夸张的。
而软的,取的时候不怕它撕裂气道也不怕它切割肺,但这玩意有个极其麻烦的事情,就是容易给你散架。
你不用力,取不出来。你稍微一用力,它当场给你散架,来个散是满天星。
一旦散架,就是绵延几十年的并发症了。
有时候患者咳着咳着,噗嗤吐出来一个带血的肉块,像是下鸡蛋一样。
而且软性堵塞物,最麻烦的就是堵的死。
硬质堵塞物,往往会留下缝隙,只要不割破肺部和气道,它还是能让气体过去一些的。
可软质的就不一样了,它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坨肉一样,给你把气道封的死死的。
遇上这种封堵,小医院根本就没办法。
水平低的医生,只能打电话让你转院。
而水平高的医生,往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镜子塞进去,在软的堵塞物上打个洞,让气体过去,给下一阶段的抢救争取时间。
问题出来了,能打洞的医生,打着打着,他就被上级医院给挖走了!
拽,轻轻的拉扯,缓慢,就像是一个动作迟缓的百岁老人一样。
不仔细看,都感觉不出来张黑子的手在移动。
慢慢的,半个多小时,说实话,手术进胸腔都没有这么慢。
终于,就听到,像是香槟开瓶,或者男女打架完事后出现的声音,当然了,这个嘭,只有一声,负压导致的。
终于,异物给提出来了。
不光手术医生,就连巡回护士都把头塞进人缝里瞅了过来。
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张凡也好奇。
猛一看,我去!
一个和人参一样的东西,淡黄色的,就像是超市里的软奶酪一样。大小粗细和气道一模一样。
再扒拉一下,饶是张凡见多识广,也被震惊了,这尼玛是粘痰啊!粘痰积累堵塞然后被气到给模具制造一样弄成人参的样子。
人的气道,其实就和大树一模一样,枝枝叶叶的,放长了看是大树,放短了看就是人参!
薛飞还在外面拷问患者家属呢。
这玩意,只要手术没结束,能问出什么特别的,真的会帮到手术室里面的人。
“薛飞,别问了,异物取出来了,是痰液堵塞了,孩子安全了!”
巴音从手术室里出来,朝着薛飞就喊了一嗓子,然后转头就进去了。
这一声对薛飞对患儿家属都如同天籁之音一样,患儿母亲直接软的靠在墙上,双腿发抖的怎么都站不起来。
薛飞摸了一把脸,囔囔自语,见过塞玻璃球的,见过被鱼刺卡住的,今天开眼了,竟然是痰液把一个孩子给差点憋死。
原来,这个孩子身体不太好,免疫力比较差,容易感冒,一感冒,就咳嗽。
他老娘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还是自己给自己孩子当了医生,给点抗生素,然后再给点镇咳药,孩子好了!
每次都这样。
然后忽然有一天,问题爆发了。
这里啰嗦啰嗦几句。
儿童感冒,第一,不能给镇咳药物,咳嗽是身体一个对应机制,有点像是狗抖毛一样,你给狗淋点水,狗摇摇身子把水甩了,咳嗽其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第二,不能吃复合型的感冒药,因为成分太复杂了,一旦剂量控制不好,或者病情加重,这个时候,肝损伤肾损伤这种大问题就来了。
第三,多喝水!
而这个孩子的妈妈,就是给镇咳药物,痰液排不出来,然后给孩子喝水又少。痰液再体内被体温加热。
就像是日本豆腐被炙烤一样,慢慢的,本来软糯的日本豆腐脱水了,喝水又少,这玩意就变成了橡胶。
豆腐和橡胶的区别大家都知道吧,不堵你堵谁。
尤其是进入冬季以后,很多家里孩子会出现咳嗽。
孩子小,是不会咳痰的。
怎么办,家庭版的就是家长手掌呈空虚状,其实就是手掌边缘和手指拍打孩子的背部。
从下倒上,从左到右,尤其是对四五岁以下的孩子,这个办法绝对有效的。
医生版,就是背心式排痰机,这种设备偏远一点的医院它还没有!
一台儿科手术做完,张凡累倒不是很累,就是手有点发酸发涩。
就像是色即是空里面的女生撸了一夜一样,真的僵硬了。
下午,张凡罕见的没有上班直接回家了。
回家说是手腕不舒服,邵华还没说什么,张之博已经拿出冰袋来,要给他老子看病。
不让看都不行!
张凡乐呵呵的陪着他闹,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没事吧?”邵华担忧的问了一句。
“没事,让小张医生给我治疗治疗就好了!”
本来张之博就很认真,一听这话,就跟认真了。
“我去,卢奶奶家去拿个手术刀去,你这个要开刀!”
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张凡有一种遇上庸医的感觉。
下午,张凡睡了一觉,隐约间听到客厅里贾苏越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索性就不起来了。
这女人太虎了,他也不太想和她抬杠。
“亚男去魔都了,你看看,她多过分,瞅瞅住的都是行政套房,我都还没住过呢。
你看看,私房菜啊,据说人均三千多一个,华子我好羡慕她啊。她吃完喝完,还给我发照片,气死我了。”
明明是贾苏越知道王亚男去了魔都,就缠着让人家发照片。王亚男一天忙的脚后跟都不落地,哪里有功夫给她拍照片。
说是去魔都,电视塔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可没办法啊,磨人精的满足啊。
王亚男就应付差事一样,给拍了几张酒店的照片,然后拍了几张吃饭的照片。
邵华努力的想了好几个能安抚贾苏越的词语,两人还纠结着呢,张之博已经不要脸的看着贾苏越的手机流口水了。
酒店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在意,就是看着王亚男的发来吃饭的照片,他上心了。
“妈妈,我想亚男嬢嬢了。”
“你不想,你是想跟着人家吃大餐去吧,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对你不好吗!”
三个人纠缠了好久,已经吃完了贾苏越拿来的红薯,张之博这会就死活不让贾苏越捏脸蛋,贾苏越非要捏。
邵华就拦在两人中间,吵的张凡也没办法装睡了。
“好久没和朱兵他们见面了,今年贾苏越也在,问问他们有时间面,咱们请他们吃顿饭吧。”
张凡瞅着张之博嘴馋的样子,就索性让邵华联系一下。
张凡来边疆认识的人不少,不过朋友很少。
因为发起的太快了,本来平日里就忙,还没注意呢,已经成院长了。
“路主任,今天忙不忙啊,朱局长呢,有没有时间……”
路任佳和老朱的孩子有点小生病之类的比如咳嗽什么的路任佳就和邵华联系,你来我往的关系也好了很多,而且路任佳的小姑娘和张之博也玩的来。
还有唐晶晶,人家现在是茶素招商办的主任,正处级的干部。
这几个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每年张凡也就在年底之前和大家吃顿饭,随便聊一聊。
虽然张凡飞的高,但其他人几个人也没落下,关系就这么处下来了。
没一会,朱斌就打来了电话。
“张部,终于想起老哥们了啊。”
寒暄了两句,老朱电话里乐呵呵的给张凡说:“我知道一个新开的饭馆,老板是咱们边疆冷水鱼渔场的老总的小舅子开的。
他家的鱼头宴真的不错,你爱吃鱼,咱们去尝尝?”
“行,我都行。”
这几年,尤其是张凡腹部以后,就不怎么喜欢去外面吃饭了。因为实在不方便,你出去吃饭,要劳动好几个人跟着你跑。
有些人觉得多威风啊,可张凡天生就是小市民,他真没觉得威风,反而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这个鱼头宴的饭店还没正式营业,就是一个试营业。
而且,地理位置偏僻,都快出市区了,就在茶素河边上的一个靠近湿地的地方开了这么一家饭店。
这种饭店,人家就没打算走普通路线。主打的就是一个私密性好!
“领导好!”
“领导请!”
张凡楞了半天,一般吃饭,服务员客气一点的喊声老板,张凡还真的第一次遇见喊领导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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