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怒灵 （下）
“哦对，瞑童的牙齿能直接抽取人类的生魂——而日美子这个不知什么鬼的家伙，本身只有个灵体。一旦被瞑童攻击，基本就没辙了。”蛭子笑着说，“我们的队伍里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还需要再追查一下，那个所谓的‘日美子’不会善罢甘休的。”湘灵说，“在此之前，我们先回家——利姬亚姑娘。”
“哦，在，姐姐请说——”利姬亚看到这位美丽优雅的女仆突然对她点名，不禁受宠若惊。
“另外一个日美子还在你身体之中吧。”湘灵说，“你先随我们回到花宅，要等到夫人回来之后才能将他被动释放出来——让后我们就对她进行——盘问。”
她停顿了一下，最终没用“审问”这个词。
随后又问利姬亚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确认日美子的灵力已然像蛰伏一样休眠了，这才安心。
“为什么日美子不控制利姬亚的身体呢？”蛭子问，“或者暂时控制，这样自主权还大一些。”
“我猜这就是她的策略——把自己跟利姬亚进行深度的融合，这样别人将她的灵力抽取成本就会更高。而且，她与你接近，肯定也是看重了你背后的支持力量。”湘灵说。
“可惜她计划并没有达成——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她。”蛭子摊手说。
“至少为了她死这么多人，算是胜利的一种。”湘灵说，“好了，你们几个孩子都受惊受累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家！”瞑童高兴地大声说。
“小孩子的非理性行为啊……”蛭子看瞑童手舞足蹈的，“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点。”
“姐姐，侄子哥哥，嫂嫂，加上我四个人，我们能玩《四王之战》了。”瞑童对这一点尤其高兴。
“《四王之战》是什么？”利姬亚问。
“所谓《四王之战》嘛，就是……”
四人下楼，见白蚁们正在搬运数不清的金银宝器，蛭子“咴”了一声：“给我们花府也留点啊。”
“看您说的，爷，您随便挑。”领头的白蚁说。
蛭子就慌慌张张跑下来，专门拣一些精致而有不甚俗气的珠翠细物，扒拉了十多分钟就挑出三件来。
“那，我拿走咯。”蛭子撂下这句话，就回到湘灵处。
“第一件首饰给湘灵姐，要不是你，我们都得——”蛭子有些犹豫，因为湘灵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张冷脸。
“嗯，谢谢。”湘灵这话温柔了许多，见蛭子交上来的是一枚不甚饱满的绿珠，有一条极细小的银蛇首尾衔接，绕着这珠子。
“哇，是ouroboros！”利姬亚说。
“没错——北欧的世界蛇。”湘灵说着就把这珠子镶在自己胸前的长辫之上了，这已经是对蛭子行为的嘉许了。
蛭子长舒一口气：“利姬亚，这是你的。”
“这是‘神圣之心’？”利姬亚望着蛭子双手奉上的胸针，是用一大块红宝石雕琢成了心形，在这心形之上又有三朵精巧的白银百合花，在心顶有红色的火焰。
这是圣母玛利亚无玷的象征。
正好与蛭子胸前的十字链坠相对，利姬亚甜甜地一笑。
“最后是我亲爱的小弟弟——给你这个。”蛭子把一个比先前两个饰物都要小的东西送到瞑童软乎乎的小手上。
“啊，是马车！”瞑童说试了试，那小巧的轮子还真能转动。这个玩具可珍贵无比了。
“是跳蚤马车吧，这东西是很难弄到——这么精美的尤其困难。”利姬亚说，“看不出花同学你很会挑东西。”
蛭子也不谦虚推让，分完赃，就在一众白衣的护送下出来了。见蜾蠃会派来了八匹蝗马拉来的豪车，不必淋雨了，蛭子一阵欣慰。
只是湘灵迟迟未上车，待到她回来之时，大家就能看到远处的堡垒，已经在头角处冒出尖尖的火舌——湘灵原来是玩火去了。
“将这个匪窟一绍了之得了。”湘灵说，“只是岩石砖块不易燃烧，只能先把里面的木质结构焚毁了——至少先不能住人了。”
蛭子一阵拍手，说：“那是，杀了人，不放火哪成？”
一路上说说笑笑，主要是蛭子负责说，利姬亚负责笑，利姬亚这孩子就像粘合剂一样联系着大家——湘灵很快对这姑娘产生了好感，要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
“到了。”蛭子见花宅的轮廓渐渐清晰，不等车慢下来，就跳了下去。
因为日间的激烈战斗，花宅有些边边角角处都被损毁了——蛭子对此很是担心，因为这是公家的财产，出了三长两短，自己三张嘴也说不清。
湘灵见他时不时愣愣的，就猜出他的心事，说：“这栋房子受损不大，我来想办法——白六丁。”
就见有一个白蚁妖过来，跪地说：“在，娘娘有何吩咐？”
“你回去禀告你们大哥，说要找几个能做泥匠瓦匠木匠活儿的弟兄，来花宅修补修补。”
她只一句话，那个叫白六丁的就记下，退下了。
“大哥是谁？”蛭子问。
“就是白垒白窟主。”湘灵说，“这个‘大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大哥——因为这一窝子白蚁，都是一母所生的，尊称为老太太。巨人白蚁精通百工，做出来的工程比人类还精巧，所以我叫他们的人来修补。”
“那倒好，只是要欠下他们人情了。”蛭子嘟囔着说，这人情他又轻易还不上。
湘灵说：“你忘了他们拉走多少金银财宝了？那都是我挣下的。”
蛭子恍悟，说：“谢谢老姐！”
湘灵说：“一家人。”
蛭子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一行人别过众白蚁，就回到了府中。蛭子一进来就伸了个懒腰——因为肢体柔软，他能做出的动作十分夸张，利姬亚看着还不大习惯。
湘灵就去预备晚饭，利姬亚忙起身说：“姐姐你为救我们受累不少——我来帮你。”
“利姬亚你难道会做饭？”蛭子瘫软在沙发上，问她。
“我擅长很多菜系——尤其是意大利菜，目前在学习中国菜。”利姬亚说，“我没必要什么都跟你说啊。”
蛭子吐了吐舌头，心想反正自己也吃不了多少——目前他专用的那些血浆又要告罄了，他很害怕马上又要吞下那种低劣的血豆腐。
而之前的血浆都是朱实从少广城带来的，用好多异兽鲜血制成的——再吃一两年，就也能长成真正的人身——到时候他也快成年了。
到时候跟人类少女婚恋都没问题了，想到这儿，蛭子一阵期待。
“早知道应该告诉小花，让他带一些过来。”蛭子想了想，又说，“不过那人鬼得很，应该能想到。”
“哥哥，来教我做功课。”瞑童拿着纸和本对蛭子说。
“哦，我看看。”蛭子见大多数早已完成——最末一个任务是用几句话叙述一下“我”的家庭。
“这个很容易编出来吧。”蛭子皱眉说。
“我想听哥哥怎么讲自己哒！”瞑童说。
“好吧好吧，我生在一个古古怪怪的家庭。这个家庭成员之间互相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有肉体关系。这一家的父母年纪都很轻，我和我哥哥都是孤儿，是被这对古怪的夫妇收养的一对古怪的小孩子。我父亲是一个卑微的中学教员，喜欢耍小聪明可又难成大事。我妈妈是一个古怪的外国人，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她人很不错……我的哥哥是一个十分英俊、正直、友爱的模范少年，而我，生活在这样一个衣食无忧而又和睦自在的家庭里，是万分幸福的。”
“你就这样写吧。”蛭子说，这大段话本来是开玩笑的，蛭子却看到瞑童那簿子上已经密密麻麻排满文字——就是他刚才胡说的那些话。
“你，怎么办到的？这是速记员的水准啊。”蛭子十分惊讶。
“哦，姐姐跟我说过，我们龙众脑子里会结成一种珠子，这珠子可了不起了。”瞑童说，“比如有一种能记事不忘的。”
“嘘——既然这样，就别跟人乱讲了。”蛭子说，“有这样的宝物，被人顶上了，虽然不叫大事，可好歹是个麻烦。”
瞑童乖乖地应了一声，说：“那，哥哥你看我写的好不好。”
“无所谓啦，不过小学一年生能写这么大段怪话，那就让人怀疑了。”蛭子说，“得装得平庸点。”
瞑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湘灵在厨房一边和利姬亚做着饭，一边听二人谈话。因为瞑童总是很自豪地提到她这位姐姐，她心中一阵快慰，挥刀的速度愈加快起来。
“利姬亚小姐……”湘灵对利姬亚说。
“叫我名字就可以。”利姬亚答道。
“按照刻板印象，英国人不是不擅长厨艺么？”湘灵见利姬亚处理各类食材的手法十分老辣熟练，不禁有些疑问。
“虽然我们是隶属于联合王国的，但我本人不是英国人。”利姬亚说，“我算是个拉丁人——至于我今天为什么在这里，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湘灵不再追问，只说：“突然跟我们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害怕么？”
“‘妖魔鬼怪’这个词是什么？”利姬亚问，“抱歉有些话我还听不太懂……你们不是精灵吗？”
“精灵，也对。”湘灵重复了一遍，“不害怕么？”
“没有——孟加拉虎会吃人，但它们依旧是那么美，人类对美是无法抗拒的——就像我不会害怕姐姐你这样的美人。”利姬亚笑着说。
她很会说话，但湘灵倒觉得有些“理所应当”，忙补上一句：“包括英俊的少年吗？”
利姬亚脸上一红，歪着头有些无措：“不是，那……”
在做出这种反应之前，她未曾料想过，一向大大方方的她，也会在别人面前露出如此羞涩的样子来。
“蛭子暂时还不是真正的人类身体。”湘灵继续说，“而加速修成人身有很多方式——其中一种就是，嗯，肌肤之亲。”
利姬亚猜也猜到了这话的意思，脸全红了：“您，您在胡说些什么啊……”
湘灵面无表情：“嘛，偶尔我也想讲个笑话，不好笑吗？”
利姬亚随便转换了个话题，两个女孩子又马上絮絮叨叨地聊了起来。蛭子都不知道，湘灵回和一个人有这样多的话要说。
饭菜马上做好了，四人围着圆桌谈笑。吃罢饭，就玩起了《四王之战》这游戏虽然也讲技巧性，但运气的成分还是很大的，因此各有胜负。
利姬亚是第一次玩这种神奇的游戏，向湘灵反复确认过这游戏的运行原理之后啧啧称奇：“想不到有这么好玩的桌面游戏！”就见他甩下一张卡片，就会有许多怪物在棋盘上活跃着。
游戏持续到二更天，众人才各自睡去。湘灵和利姬亚一个房间，蛭子瞑童兄弟睡在一起。
因为实在是太累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蛭子才不得已睁开眼睛。
“好容易在家睡个懒觉，不想现在才十点……”蛭子看了看时刻，见瞑童早就在一边自顾自地玩了。
“哥哥，好梦。”瞑童翻转着一个魔方说。
“那是在睡觉前说。”蛭子笑笑，他知道瞑童为了不打搅他，一直保持安静。
“湘灵姐起来了么。”蛭子问，通常来说，湘灵总是第一个起来做早餐的。
不过湘灵真是起晚了——偶尔也放纵一下自己。
利姬亚穿着白色的睡袍，见湘灵正把内衣的带扣扣上——这衣服金贵得很，像漫天乱星一样点缀着无数的宝石，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利姬亚喝了一杯牛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如何一天必须喝八倍牛奶，是她的特殊癖好。
她一边吞着牛奶，一边瞪大了眼睛看湘灵。
她那种修长匀称的身姿实在太惹眼了，而且胸部又是难以压抑地饱满。即使利姬亚是个女孩，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怎么？”湘灵缓缓起身，换上那女仆装，尽力掩住自己身体的曲线。
“姐姐你是明明那么美——穿成这样是要保护自己吗？”利姬亚将杯子放到一旁，“可是明明没人有伤害你的能力……”
“不，这身沉重臃肿的衣服是压制妖力用的。”湘灵带上那副厚眼镜，“而且它时刻提醒我，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沦为‘增上慢人’，那就会犯下很多罪行。”
说着，湘灵就去整理家务了。
利姬亚就穿着那睡衣在屋内走动——花宅的布局她很快就熟悉了，这算是她的职业病。
“早，花同学。”利姬亚慵懒地跟蛭子打着招呼，“有没有出去玩的打算？”
“我好累哦，你是没有经过那种生死之战。”蛭子说，“我可得好好修养一阵。”
“切，你看大姐姐就没事——”利姬亚做了一个鬼脸。
“我跟她比不了，她是龙，是世上最强的生命体。”蛭子说，“而且，话说，那个大号日美子可能还在附近溜达——所以还是尽可能地待在湘灵姐身边比较好。”
“这是你承认没能力保护我吗？”利姬亚莞尔道。
蛭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撅着嘴，有些别扭。
“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利姬亚伸手捏了捏蛭子的嘴唇，觉得很柔软——她无法相信这张红润的小嘴是怎么变成三瓣的血盆大口的。
两人就在大门前说话，忽听得“嘭！”的一声，两串脚步声，一个粗急一个纤稳，还有行礼拖地的声音。
利姬亚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是小花回来了！”蛭子大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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