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承
秋水见溪辞被晒得脸颊微红,便将她推回室内。
溪辞对着秋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目光却一直来回瞟向案上的笔墨纸砚。
秋水不明所以的蹙眉,眼珠子跟着她的视线,左右转动。
月明走进来,看到她们两个这样,万分疑惑的挠了挠头:“你们这是在干嘛?”
秋水摇摇头:“嗯?我也不知道,就看她这样做,我就跟着做,说不定做着做着就明白了。”
溪辞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眼巴巴的望着案上的笔墨纸砚。
月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案上,若有所思的拿起案上的笔,试探性问道:“你要这个?”
溪辞顿时眸光一亮,咧嘴点头,月明便将笔递到她面前,旋即想起她手脚都不能动,有些惋惜的想将手收回。
这时,溪辞盯着月明手上的笔,努力的张了张嘴,呈现出“啊”的口型,秋水一脸疑惑,还是猜不出她想做什么。
月明顿时恍然,将笔头小心翼翼的伸进溪辞口中:“是这样吗?”
溪辞立马含住笔头,忙点头示意她做得对,微微抬头,用笔尖指向案上的纸张。
“你要写字?”月明领悟的将她推到案前,帮她将纸铺平,开始给她研墨。
溪辞略显艰难的叼着笔,蘸了点墨,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杀了我!”
秋水好奇的凑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便瞅向月明。
月明眉头紧蹙,端详许久后,指着第一个字,犹豫的问道:“这可是‘杀’字?”
溪辞忙点头,眸中透着一丝丝的迫切,又一笔一划的写了一遍。
这一次,月明才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大呼道:“你要轻生?”
“万万不可!”秋水连忙摆手。
溪辞眸中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略带乞求的望着她们。
秋水与月明相视一刹,月明率先开口道:“我知道,拖着这样的身子苟活很痛苦,但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我现在是死了才有希望啊!”来自溪辞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只有作为幽魂去到鬼域阴间,才能摆脱现在的困苦。
秋水点头,也附和着:“没错,人活着就是为了在这疾苦人间里找惊喜,此刻的苦痛未必就是长久的。”
说着,秋水将溪辞口中的笔,慢慢取出,一脸心疼的握住她的手。
月明则握住她另一只手:“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们陪你一起在这场苦难中,寻找被藏起来的糖。”
溪辞被她们的安慰,整得有些哭笑不得。
人族的死,是进入新的轮回,而她是金蝉脱壳之法,稍稍想点办法,应该能起死回生。
见她们并未领悟,溪辞只能作罢,决定另想他法。
郳国境内。
曲国使臣离开才半月,民间开始流传出那么一首童谣:曲境欢,缘得将,君不知,舟已沉,回首时,黄泉上。
而在诸侯列国之间传颂的,又是另外一曲:君心似他心,乘舟破万浪,欲在恩不在,独霸山河大。
各国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无风不起浪,必然事出有因,就是不知道因从何起。
朝会上,各位大臣看待沉舟的神情,隐晦不明,对王上也是欲言又止的景象。
君臣之间的倾轧,隐藏在每一次朝会的桩桩件件之下,然而这次并不寻常。
颜墨眸中的顾虑,重重叠加,他时不时的扫向沉舟,又不着痕迹的回归肃穆。
朝会结束后,颜墨照例召见沉舟,与他谈及此事。
沉舟面无表情的等待颜墨问话,然而颜墨看着他久久吐不出一个字。
多年的良师益友,颜墨不相信,也不愿怀疑什么,但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论。
颜墨见沉舟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莫名有些不悦,故作冷冽的问道:“太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但凭陛下圣断。”沉舟面不改色的行礼答道。
沉舟的性子他其实懂,实在不想说也勉强不了。
颜墨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开战是在所难免的,就是不知道诸侯列国是否与曲国有联系。”
“陛下,臣以为,耽误之急,是要开始备战备荒,以防战事突然,措手不及。”沉舟静静的低下头,等着颜墨下令。
他没想到,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沉舟依旧冷静理智的考虑郳国的下一步,丝毫不会花心思去担忧难以预知的事。
“先王在世时,你曾做过军师,那么这次,你可愿担此重任?”
“承蒙陛下器重,如若开战,臣必当幸不辱命!”沉舟肃穆叩头,领旨后抬眸看着颜墨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
待沉舟出宫回府,前脚刚进门,赤那后脚也回来了。
他一见沉舟便行了个礼:“太师。”
沉舟睨了他一眼,款款往书房走去,意会的赤那很自然的跟上。
进入书房后,沉舟背对着他,目光落在案上那张兵器铸造图上,没有说话。
“暗探来报,曲王近日亲封了一位太保,名叫薄情。”赤那看着沉舟的背影,正色道。
沉舟依旧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转移,若有所思的侧目。
赤那隐约看到被沉舟身子挡了一半的兵器铸造图,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曲国那位与《紫藤仙女图》相似的女子,据说被曲王安置在宫内某处,暂时没人能见到她,不过……”
见赤那突然吞吐,沉舟眉梢微挑,回过头来:“不过什么?”
“听闻那位女子是个哑巴,手筋脚筋还被人挑断了,终日倚靠旁人照顾……”说到这里,赤那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很难想象既,原先那个能跟自己练好几下的丫头,突然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废人,赤那希望不是她。
如果在曲国的薄情,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薄情,那被曲王安置在宫中的女子,大概率就是溪辞,沉舟不相信会有那么走运的事,不是她。
两首对自己不利的童谣已然传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射向哪里,还来得及选。
沉舟的目光又重新落在案上的兵器铸造图上,他神色颇有些凝重,深思熟虑良久,肃穆的看着赤那:“可以让他们带民起义了。”
他说的“他们”,是先前被安排随各国使团归国的贤士,他们不只是去传道授业,还有民间渗透。
在这节骨眼起义,郳国再以维和的名义加入起义,收复封地,再攻曲国。
原本这项计划仅是备用,没想到那么快就正式启用,但赤那一点也不意外,他深知已然发生太多变数,不能再有无谓的牺牲,和徒劳的付出。
赤那领命道:“遵命,太师,属下这就去办!”
沉舟点点头,看着赤那消失在渐暗的天色里,思绪已然飘远,似乎在回忆什么,也似乎在说服自己什么。
突然浑身一阵火烧般的疼痛,咒印赫然浮现在皮表,他疼得双膝跪下,鼻尖上的汗珠缓缓滚落。
诅咒一旦频繁发作,便意味着他离死亡越来越近,可筹谋已久的大业还未成,就这样撒手人寰委实不甘心。
“清歌……”每当这时,他都会在心里默念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他知道这就是清歌给予他贪婪自私的惩罚。
如果说溪辞手中的时幻镜就是六界的后悔药,那么他眼睁睁的看着溪辞出现在自己眼前,却对时幻镜视若无睹,算不算是对清歌的再一次背叛和摒弃?
放不下所有的贪欲和执念,就像一场此消彼长的孤梦,待到尘埃落定时,一无所有的孑然羽化,或许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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