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傅明彰敏感地感受到远处打量的目光，不仅抬头望去。
入眼便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小丫头，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相逢，有一丝惊讶，又有一丝窃喜。
但看到徐姝予打量他的目光，又不悦地蹙起眉头。
她目光里藏着的是什么？怜悯吗？这样的认知微微刺痛了他的心。
见她身旁莺莺环绕，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高门夫人会说些什么，他从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消遣的笑柄。
他本就孑然一身，于黑暗踽踽独行，早就无所谓别人的言论了。
但是她用这般怜悯的目光看向他时，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一段时日不见，她看上去清瘦了，眼睛显得更大更亮了，面色看上去很疲惫。
在这样的场合端着名门闺秀的架势，倒也显得温婉贤淑，少了之前相遇时地跳脱和灵动。
果然有缘会再见，好巧又见面了。
一旁的二皇子傅明诩撞了一下他的臂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他一脸戏谑地说道：“大哥是在看徐国公的女儿吧。”
傅明彰不由疑惑地看向傅明诩。
“大哥刚才不是在盯着徐姝予吗？我都看到了。”二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劝大哥一句别肖想不该想的人。徐小姐已经许给五弟了，未来的太子妃，咱们可是高攀不上。”
说完也不看傅明彰的表情，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二弟醉了，说胡话了。”傅明彰浅浅的笑着摇头，并不接话。
徐姝予是吗？没想到数次毫无保留救自己的小丫头，竟然是徐国公的女儿。一扫再见她是的窃喜，有些难受地看着她。上天是真实喜欢跟他玩笑。
没想到岭南巧遇的那个小丫头，竟是未来的太子妃，竟然有着这样贵重的出身。
而他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即使他手握岭南兵权又如何。较之太子，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前路更是荆棘遍地，终是他不该肖想于她。
傅明彰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傅明承多了几分艳羡。
傅明承是皇后嫡子，高贵的大恒太子，出生就在云端。而他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女人所出，他们在世人眼中可是云泥之别。
上天就是这样不公平，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生来就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而他拼尽全力也不一定得到，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怎么敢肖想傅明承的人？傅明彰忍着心里的酸楚，自嘲地苦笑着。
如玉的手握紧酒杯，斟满杯中酒，继而慢慢地品尝着。不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静静地等着即将上演的热闹。
赏荷宴歌舞升平，热闹不凡，美景美人，美酒佳肴，数不胜收。
在场的众人却都无心欣赏。
须臾，皇上在皇后和太子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宴会的喧哗顿时停了下来，群臣赶紧跪下行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太子千岁。
“爱卿都起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皇上的气息低沉，声音微弱，不复往日的威严。
“谢皇上。”诸臣起立，纷纷入座。
皇上被皇后搀扶着坐下，随后说道：“近期朕身体抱恙，幸得爱卿们相助，国事顺遂，爱卿们都辛苦了，今日借着赏荷召集爱卿们前来，好好放松一下，陪朕一起好好品美食，赏歌舞。”
大臣们附和着：“皇上万福，真龙庇佑，大恒江山万世长存。”
这样的宴会实在是无聊透了，人人虚假，曲意奉承，不免有些影响食欲。
傅明彰静静地看着君臣之间虚伪地寒暄。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国事顺遂？恒明帝何时将国事放在心上，边疆都乱成一团了，也只有这京中依旧繁荣太平了。
另一旁徐姝予无聊地数着盘中的花生，更是不耐烦地等着听着宴会上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
“予儿来姑姑这里坐。”皇后冲她招手。
舒沐涵拍了拍她的手，如鼓励般说道：“予儿，去吧。”
徐姝予起身缓缓向皇后走去。躬身行礼后，坐到了皇后下首，傅明承旁边的位置上。
“予儿一段时间不见看着清减了，跟大师出门没有好好休息吗？”皇后慈爱地握着徐姝予的手，关心地问道。
徐姝予听了皇后的话，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拿出随身带的药盒递给皇后。
“娘娘这是我和师傅一起为皇上寻的炽火毒地解药，因为药引鬼凝草珍贵，不得不花精力去寻找，好在是找到了，皇上服下之后便可抑制毒发。”
“好。好。好。”皇上从皇后手中接过解药，高兴得连说三个好。
“重赏。”
“臣女不敢要重赏，能为皇上尽力本是应该，臣女斗胆向皇上求个恩赐。”徐姝予连忙跪下。
傅明承赶紧伸手去扶，嘴里说道：“予儿这是做什么，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父皇不依你，怎么还用求，快起来。”
皇后也附和着：“是啊予儿，一家人何必行这些虚礼。”
徐姝予躲开傅明承的手，认真地说道：“幸得皇上皇后抬爱，臣女自知从小顽劣，性格古怪又不服管教，难堪太子妃的大任，求皇上收回成命，为太子另择良人。”
“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拒太子的婚事。”
傅明承可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她徐姝予何时能配得上他，这门婚事本就看在皇后和徐国公的面子上，是谁给她的胆子敢拒婚。
恒明帝气愤地摔了手中的茶盏，破碎的瓷片溅了一地。正巧崩到徐姝予的下巴上，血珠立马从伤口渗了出来。
她却像未曾察觉一般，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群臣静静地看着这边的争吵，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触到天子之怒。
“予儿糊涂了，说什么胡话呢，快起来，不要惹皇上生气。”皇后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受伤，终究不忍。
对着太子道：“皇儿还不赶紧扶妹妹起来。”
傅明承伸手去拉她，徐姝予依旧跪着一动不动，既然已经是决定好的事，就想好该有的惩罚。
恒明帝不是一直看不上自己嘛，她真不知道他生什么气，但依旧倔强地继续道：“求皇上成全。”
恒明帝气得手指发抖，颤颤巍巍地指着徐姝予说：“好一个难堪大任，是说朕有眼无珠看错你了吗？”
“臣女不敢，臣女有罪，有负皇上信任，愿意受罚。”她即使不知道自己哪里有罪，但皇上说她有她就要有，倔强地低着头认错，不肯妥协。
傅明承满眼受伤地看着徐姝予。
不是说好一辈子在一起吗？不是从小就吵着要嫁太子哥哥吗？怎么好好的就非不嫁他了呢。
“予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自小就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吗？”
“对不起，是我有负太子哥哥厚爱。”徐姝予强忍着委屈的眼泪，低头认错。
双手却紧紧地攥着衣角，抿紧双唇，肩膀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傅明承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样的徐姝予，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刻她是真的不想嫁他了。
从小到大一旦她决定什么，就会是这幅倔强的表情，但每一次都不会改变注意，总是要认真地去完成，从不妥协，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就一定不嫁他了呢？
不嫁他，她能嫁谁。
徐远威夫妇看到爱女受罚，急匆匆赶来跪下：“是臣教女无方，请皇上责罚。”
恒明帝满脸铁青地看着徐远威夫妇：“好你个徐远威，是觉得朕说话不中用了吗？到底是徐姝予不想嫁朕的儿子，还是你不想让她嫁朕的儿子，你徐家的女儿，不嫁朕的儿子还能嫁谁？”
“臣不敢。”徐远威夫妇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赶紧磕头。
“来人。把徐姝予带下去，送往雾霭山思过，好好想清楚嫁谁再来求朕。”
“臣女告退。”徐姝予知道这次怕是不能让恒明帝改主意了，只好退下。
心想好在恒明帝没再继续下赐婚圣旨。
心里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忍心让爹娘跟着受到牵连，乖巧地起身告辞。
“父皇，儿臣也先告退了。”傅明承赶紧行礼告退，跟上徐姝予。他想要弄清楚原因。
“朕累了，都散了吧。”群臣连忙起身告退。皇家的热闹最好别看，不小心容易惹来杀头之祸。
傅明诩又撞了撞傅明彰的胳膊，讥笑道：“真有意思，大哥看来咱们的太子也没那么招人喜欢啊，大哥你还有机会啊，哈哈。”说完便大笑着离去。
傅明彰对傅明诩的话不可置否。
徐远威手握重兵，又有从龙之功，当初要不是徐家拥护，恒明帝也不会坐上这帝王之位。
恒明帝是不会让徐远威把他的女儿嫁给别的朝臣的，不管和谁结为亲家，都会让老皇帝担心大恒江山易主，只有放在自己这边才能稳妥。
徐家女儿，能嫁的确实只有皇帝的儿子。
但让他更疑惑的是徐姝予的行为，即使他善于揣度人心，也看不懂徐姝予为何要拒婚。
她明明看上去很难过，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既然难过，那就说有情。既然有情，嫁太子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为什么即使受罚也非要抗旨呢？傅明彰完全猜不透徐姝予的想法，但这样的她不免让他觉得生动又有趣！
难免对她越来越好奇了。对一个人这样的上心，是他从来没有的感觉。
傅明彰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他想可能是因为看了一场有趣的闹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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