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生

哥谭的上方总是笼罩着终年不散的乌云，就像一块脏兮兮的油腻破抹布，叫人的心情都无端地差起来。

        尤其是在湿淋淋的夜晚。

        伊芙打着伞，走在宽阔的街道上，狂风暴雨毫不怜惜地朝她席卷而来，将只有一米五九的女孩吹得摇摇欲坠。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前进，以龟速移动着。

        女孩一支手揣在兜里，警惕地抓着手机，拇指虚虚地按在紧急通话按钮上，好方便随时呼叫gcpd（哥谭市警察局）。

        自从韦恩夫妇三个月前被杀害后，哥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低迷，就好像失去了某种存在于心底的灯塔。

        灯塔的光不是很亮，离得又远，但却足以给在幽暗深海里潜泳的人一丝慰藉。

        现在连这唯一的亮光都失去了……

        哥谭彻底沦为堕落与疯狂的饕餮盛宴，各种罪犯层出不穷，跟游戏机上的“打地鼠”差不多，总有人“出头”。

        伊芙已经看到好几次哥谭的地下势力之间的火拼。半空中乱飞的子弹、被丢出去的人体和臭烘烘的垃圾桶击中了不少普通市民（倒霉蛋）。

        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障碍物，伊芙叹了口气。

        好歹让她把大学念完吧！

        有这张哥谭大学的好文凭，她在中心城好找份工作，顺利定居啊！

        就剩几个月了拜托主保佑我平平安安地度过吧！

        哥谭大学在下城区，伊芙家在上城区。没钱坐车，她只好每天穿过千难万险，跋山涉水地去上学。

        如果哪天哥谭要选取典型挽救已经掉落悬崖的颓废风气，伊芙觉得凭着自己的事迹一定能够被选中！

        说不定政府还能给她发一笔奖金鼓励她呢。

        正畅想着与市长握手的美好未来，熟悉的枪击声却叫她立刻清醒过来。

        这群杂种又开始了。

        伊芙猫着腰迅速找到一家便利店躲进去，顺便锁上门。

        店老板是胖乎乎的汤姆大叔，见人进来还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嘿，伊芙，要不要来瓶牛奶？”

        这已经是她两年里不知道多少次进到这里避难了，伊芙都为汤姆叔叔愁得很，开在这真能赚到钱吗？

        “不用了，谢谢，我要攒钱。”就跟之前一样，瘦弱的女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推销。

        汤姆摇了摇头，这小妞太倔了。

        “你还没放弃去中心城的打算吗？”反正店里没生意，汤姆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火星子冒着幽幽的红光。

        “当然，我已经攒下了不少钱了，等在这边念完书，我就去中心城。”伊芙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好像第一次抓到猎物的小豹子，虽然还未长成，但身体里藏着的那股劲却叫人不得不服。

        年轻真好啊……

        汤姆摸了一把自己光洁的头顶，叼着烟，暗自悲伤了一回。

        将烟头丢在地上碾了几脚，他从乱糟糟的货架子上拿下三盒500ml的牛奶。

        更大容量的当然有，但是他想着小妞书包里估计放不下，这个数量应该刚刚好。

        “喏，拿着，送你了。别到时候坐在火车上晕倒了，叫警察给你送回来。”将东西丢到柜台上，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摆摆手，直接去了后头的仓库。

        伊芙抿着略显苍白的唇，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伸出手……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二，伊芙估摸着还有十分钟她就能到家了。

        虽然家里没人等她，但一想到可以赖在自己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伊芙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嘿，放下那女孩。”远远的，传来男人的呼喊。

        还没等伊芙反应过来，带着烟火气的温热武器就顶上了她太阳穴的位置。

        “托马斯，我知道你现在有点亢奋。但是，放下枪，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在微弱路灯的照耀下，伊芙看清了警探的长相。

        她认得他，在商场外面的超大荧幕上，他和市长握过手。

        詹姆斯·戈登，哥谭市的明星警探，曾经破获了好几件大案，将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关进阿卡姆疯人院或者黑门监狱。

        他是那种一看就是很正派的人，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是个加分项，高大挺拔的身躯给人安全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

        当然，伊芙也不讨厌他。

        谁不喜欢公平正义的化身呢？

        托马斯吭哧吭哧地喘着，喷出的口气有一种恶臭鱼虾的味道，伊芙差点没忍住当场呕出来。

        “你们这些坏警察，都是肮脏、卑鄙、下流的混蛋，离我远点，不然我就……”

        伊芙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手在抖。她暗自庆幸，或许他已经快拿不住了。

        戈登慢慢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自己听从了他的指令。

        托马斯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却因为一桩数额巨大的贪污案被诬陷入狱，在监狱里度过了生不如死的十年。

        半个月前，他被放出来后就联合他人抢劫了曾经任职的银行，造成三人死亡，多人受伤。

        这是gcpd的前辈犯下的罪孽，如今却报应到他们身上。要不是当年办理这个案子的警官心脏病发作去世了，他肯定要叫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戈登咬紧右边的牙齿，如鹰隼般锋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瘦到脱形的男人。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彭”的一声响起。

        是谁开了枪？

        伊芙恍恍惚惚地想着，她好像没看见……

        直到身体接触到冰凉的地面，视线倾斜，世界翻转，火烧火燎的痛感蔓延全身，她终于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原来是她被打中了。

        “嘿，女孩，没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能撑住的……拜托，老天……”

        这个明星警探一定是个大傻瓜，哪有人这样还能活下来的。

        伊芙漫无目的地瞎想着。

        最后，透过戈登警探焦急悲伤的纠结面容，她看到了一片纯黑的浓郁阴影。

        她还没去过中心城啊怎么能就这么死掉啊！

        戈登看着女孩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双目突然瞪圆，对着虚空骂了一句脏话后，就静静地闭上眼。

        美好的像天使陷入了沉眠。

        —

        伊芙醒来了。

        相比于几年前她在电视上看过的巨大海怪报道，一个人死而复生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虽然，某种意义上，她现在还不算“活着”，只是无人发觉的灵魂状态。

        她跟在戈登警探后面。

        因为没有亲属，所以无人给她举办葬礼，尸体直接被送到了哥谭市最大的火葬场。

        她走过去，跳起来，手指没入警探的肩膀，好像干瘪的饼干泡进了牛奶，一瞬间就消解了。

        如果永远就这样，谁都发现不了自己，岂不是一个人的狂欢？

        想想还挺好玩的。

        可惜自己答应了塔娜妈妈，要好好活下去，搬到中心城过上富裕安宁的生活。

        “出来吧。”她平静地念出三个字。

        伊芙转身，最先映入的是一双碧绿的眼眸。即便看过千万次，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美得像上帝的造物，好像亿万星辰都藏纳于其中。

        之后是过于完美的脸庞，让人不禁怀疑其存在的真实性。

        男人的身躯被一袭黑袍所掩盖，但即便如此她也可以感受到那衣物之下极致的力与美。

        他可以是任何他物。

        总之，绝不可能是人类。

        “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伊芙点头，朝他招招手，男人听话地走到她身旁。

        “你个狗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这一句就不能先救我一命再谈条件吗现在身体都没了你个蠢货呆瓜疯子神经病……”伊芙一拳正中男人的腹部，传来的滑腻触感让她更加愤怒，不带停歇地打骂了十多分钟。

        一个稳准狠的过肩摔，伊芙将“沙包”掷到灰白的地面上。

        她看着倒在地上、毫发无损的男人，将凌乱的金发撩到耳后，甩了甩手，满意地继续攻击。

        好久没尝到愤怒的感觉了……

        一个字就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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