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腿
任乐舟晚上回到小院儿，人还没走近就已经闻见爆炒的油香味，厨房里亮着暖光的灯，脚步不由轻快起来，一身疲累也随着烟气消散。
厨房原本除了整套高档灶具以外空无一物，这会儿已经放满了油盐酱醋，各式小厨具。
小花主任正在灶台上忙忙叨叨着，听见动静回头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似的讨人喜兴。
“我再烧个汤就好了，今天买了新鲜的莴笋，然后我看桌上有一块儿方火腿，就炖了高汤。”
“哦，好。”任乐舟耸耸眉，表情有一丝停滞，“那一定很好喝。”
这是袁星星从自家冰箱割来的一块儿5年伊比利亚黑猪火腿，让他晚上自斟自饮时不至于没滋没味。
小花主任为了配莴笋煮汤，一下干掉装逼食客一个月的火腿量……
那可不得绝顶好喝吗？！
今天晚餐谈不上多丰盛，他却觉得比米其林餐厅更要美味，除了那锅火腿高汤，花珥还做了个生炒童子鸡，炖了个豆角，都是家常菜。
花珥明显很得意这锅汤，他自认为炖出了精髓，奶白鲜香，莴笋绵甜，尤其这火腿腌得真好，油润甜香，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果木味。
因为得意，所以要得瑟，花主任愣是见缝插针地给任乐舟的碗里添满汤，任乐舟拿碗躲，汤勺在空中转了个圈回花珥自己碗里了。
“以后不用特意去买菜，我们屋后头有块菜地，三九媳妇儿打理得挺好，有的菜直接用咱们自己的就行，荤菜直接上前头冷库里拿。”
“嗯。”花珥原想算了，自己买也没几个钱，基层公务员工资不高，但也不至于买不起菜，可是自个儿种的又不一样了，不掏钱不说吃着还放心。
“对了，要是缺什么东西想买，钱还在老地方。”任乐舟说起钱就跟掉了根头发丝儿似的，也就是说钱跟发丝儿在他眼里毫无区别，“那冻柜里也不全是我爱吃的。”
花珥扒拉着碗里鸡块儿，嘴巴油汪汪，下决心似地说：“那我可真的用啦。”
老地方就是任乐舟自个儿的钱包，他真正贵重的东西都在车里锁着，就一个钱包丢在宿舍床头，这边儿干活的人岁数大，喜欢现金，发工资用手机支付不好使，他就时不时上银行取点儿，发完临时工的钱剩的就拿来买菜。
那会儿要搭伙吃饭他就告诉花珥了，反正只要他在宿舍，钱包就一定被丢在房间里哪个趁手的地方。
不过他时常自己会从农场带些食材，还都是挺不便宜的那种，花珥也就出个调料和人力，从来没动过钱包里的钱。
“你用，我这儿苗木和种子都进场了，这阵儿我没空出去。”
花珥点点头，吃完后也没立即收拾餐桌，俩男的没女的那么勤快，犯不着吃完就洗时刻一尘不染的。
他把任乐舟钱包拿来，盘着腿坐椅子上一张张数里面的钱，任乐舟看着好笑，就问：“数什么，有多少用多少，我还怕你贪污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数钱的人脸上都是高兴的，花珥点出来一万三千五百多，郑重其事在自己手机账本上记下了这个数字，“你看这里一万多，我今天抽一张，下礼拜再抽一张，咱俩吃饭一周都用不了几百，人的脑细胞28天就刷新了，你还真能记清一万里面少几张啊，可你这里要是只有一千，你看一眼就知道不对劲儿，贪污啊，机会都是人给的。”
这话说着，他突然想起了虎头村小学的那位司校长，还是觉得那人表情有古怪，搞得自己也有点不舒服。
他把钱塞好就去洗碗了，厨房里有洗碗机不用费什么工夫，他就开始把今天买的东西往冰箱里码放。
任乐舟吃完饭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忙事，他白天在农场里无非四处看看查漏补缺，真正费上心思的其实是下班后的时光。
农业项目除了政府的资金支持还得有技术支持，政府把钱批下来，有时意思意思派个农学硕士来晃晃，随意指点两句也就算完事儿了。
可任乐舟能来干这个就不是图这点儿扶持的钱，更瞧不上政府那自上而下施舍般的、毫无实用价值的技术指导。
钱，他有的是，甚至可以说以他的圈子来说，手上现金流能敌得过他的还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个年纪的富二代都在创新搞扩张，祖辈父辈那一代的产业早就落伍了，手上有几个钱基本都套在新项目上，他们家三代基业都被卖了，这还真不是一般家庭能下的决心。
上次花珥问他种什么，他随口说了句中药，其实是没细说，他可以种中药，可以种菜，可以种花，因为这儿除了是他爹妈的养老地之外，也是个壳。
他真正要构筑的是一个巨大的、能够吸纳所有像这样的农场产能的生鲜销售体系，从而实现菜地直接到餐桌的愿景。
这种构想要想实现，首先他要自己有个试点的地方，虎头村是他爹妈买的，他没有异议，因为这里可能是个起点。
花珥看他在屋里工作，自己不方便打扰，就拿了平板在餐桌上看电视剧，这是任乐舟的东西，登的自然是任乐舟的账号，袁星星打来电话这个平板是自然也看到了。
他拿着平板进房间，任乐舟已经接上电话了，俩手要操作电脑，他按的免提。
“嗯。”
袁星星问：“怎么样，5年的伊比利亚火腿赞不赞，乔琦说巨好吃！”
一听“火腿”二字，刚准备走的花珥便驻足在房门口，想再听听。
任乐舟抿唇憋着笑，瞟了一眼门口，说：“我们炖汤喝了！”
“什……什么！！炖汤喝，暴殄天物啊，你可真牛逼啊！”袁星星大惊小怪，又问，“那好不好喝啊？”
“当然好喝了，你可以试试。”
那头“咦”了好长一声，然后悻悻说：“我才不试你那土逼吃法，小一千呢居然被你给炖了……我操……”
这俩操来操去的在说笑，门口那个小花主任是真卧槽了，瞪直了眼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像个没头蚂蚁转来转去，最后去冰箱里又扒拉扒拉那锅高汤，一看还剩几块儿了，顿时有点泄了气似的。
一回身，任老板已经在厨房边站着了，他靠着墙乐不可支地问：“怎么，晚上没喝够啊？”
“我个土逼把好东西炖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他还有点儿恶人先告状了，随后又反思道，“下回可不敢看见什么炖什么了。”
“得了，一块儿火腿看给你愁的，再说了，咱们炖汤也好喝，谁是土逼还不知道呢？”
花珥这才心里好受点，自己安慰自己：“也对，我们说不定是全世界第一个用这个火腿炖汤的！”
这是小事儿，俩人说说就开了，只不过临睡前花珥还心心念念着，那玩意儿切片配芝士是不是会更好吃。
翌日。
二人都起得早，花珥现在心安理得住下了，又管了菜金，自然得做早饭。
任乐舟沿村子晨跑一圈回来，刚好碗里的粥变得温热适口，配上刚煎的西葫芦蛋饼，就着一碟油炒酸豇豆，稀里呼噜吃得好生爽快。
“你今天干嘛？”任乐舟问他。
花珥说：“清浦服装厂，他们给虎头村小学捐校服。”
“这小学很差吗？怎么还要捐东西。”
花珥神秘兮兮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捐款可以避税，以后你也可以。”
“你也太小瞧我了，避税我能不懂？我是问你为什么捐东西？”
花珥被问愣住了，是啊，为什么是捐东西？好像一下就明白了司校长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是捐款，学校里就没有资金流入，便没了操作空间。
这种事其实司空见惯，下级单位的操作有时候就是这样阳奉阴违，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政府的经手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自己兜里还能落点儿。
花珥虽然年轻，这些官场上的东西他也是明白的，没碰到过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这回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服装厂又逢着淡季，空出生产线给小孩儿们做衣裳，这本是好事一件，但谁能想到有些人没吃着蛋糕不高兴了呢。
这些东西花珥可管不着，他今儿去服装厂交材料，人家厂子只当做善事，哪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
吃过饭，俩人各奔各的地儿，现在就住在农场里头，任氏电动三轮车就归了花珥上班用，他突突着去了办公室，迎面恰好遇到周鹏奶奶。
小老婶急步朝学校走，他就顺道载着送了一截儿。
周鹏奶奶在车上就絮叨上了，说孩子没记性，又怪自己不会看手机，误了学校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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