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宋慧娘为了穿礼服好看特意节食了几天,于是郭云珠一见到今日素颜的她,便觉得她看来弱柳扶风,形容憔悴,和从前大不相同。
她立马认为这是宋慧娘因为没了宋锦书的陪伴而茶饭不思,这一下,心中愧疚更甚,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连忙轻轻推了下宋锦书道:“不是说想你阿娘么,快去吧。”
宋锦书抬头看了宋慧娘一眼,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毕竟实际上她们每天晚上都见面,昨天晚上甚至因为自己没好好写字,还被骂了。
她只是为了偷懒用两支笔一起写字而已,为什么要被骂呢?
这难道不是很聪明的做法?
她别别扭扭上前,眼睛盯着地上的石砖,低声道:“阿娘早上好。”
宋慧娘皮笑肉不笑:“早上好,睡得不错啊?”
昨天晚上宋慧娘让宋锦书写五十个字,结果她把两支笔握在一起,写了二十五个并在一起的字,气得宋慧娘想用尺子打她的手心。
最后好不容易忍住了,只是让她罚站而已。
原本泛滥的母女情在这件事之后得到了很好的调理。
郭云珠不知内情,只道两人在她面前不敢流露真心,连视线都不相交,与郭云蝉说得大不相同,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宋锦书在她面前懂事又亲昵,却到底和在宋慧娘面前不同。
但她也没圣母到留两人交流感情,今日能带宋锦书过来,若是被阿娘知道,已经会被骂优柔寡断。
于是提裙上前,先是瞄了眼宋慧娘的神情,才开口道:“宋姐姐,近来因琐事繁忙,许久未来看望,望不要怪罪。”
宋慧娘自然有怨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道:“是妾身该去看太后才是,只是也知晓太后琐事缠身,不敢叨扰。”
宋锦书送到了郭云珠那,没郭云珠的吩咐,她哪敢过去啊。
过去了万一被认为是想笼络宋锦书回到她身边去,岂不是坏了事。
想想若是她没有金手指,恐怕就这样和宋锦书再难相见,不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郭云珠没从宋慧娘神情中看出怨气,却也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客客气气,和先前再不相同,情不自禁地,竟有些失落,只很快回过神来,开口道:“怎么会是叨扰……”
但别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想起那日宋锦书一觉醒来,突然开口叫她“母后”,郭云珠一边激动,一边有暗自忖度,如此看来,这是宋慧娘教好的。
自己夺了人家的女儿,对方竟也能忍辱负重,郭云珠一时不知道这是懂得进退,还是心机深沉。
若是阿娘,定要说她心机深沉,但郭云珠想起前些日子的交往,却不觉得宋慧娘是心机深沉之人。
于是到底还是愧疚占了上风,满心搜刮找了个话题:“……说起来,陛下睡前总缠着我讲睡前故事,我却想不出来,不知从前姐姐会讲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宋慧娘瞟了郭云珠一眼,一时不知道她是什么个意思。
若说是示威,仿佛不像,但若说是说和,那这情商也太低了。
哪有抢了别人的孩子,又来问育儿经的。
换个没金手指的,一定恨死她。
这么想着,宋慧娘道:“都是些民间小故事,不值当说于娘娘听,娘娘是懂大道理的,为何不讲给陛下听呢?”
郭云珠期期艾艾,不好意思说宋锦书听不了两句就喊无聊。
宋慧娘却知道,毕竟宋锦书每次去了教室就喊——
“郭娘娘讲故事好生无聊。”
宋慧娘便很无奈地回:“你可不能在郭娘娘面前这样说。”
很明显,宋锦书答应得好好的,但还是说了。
这样的性子,若没有自己护着,要怎么把这个皇帝做下去啊?
宋慧娘带着无奈和疑惑将郭云珠迎到了房间里,又聊起昨日的登基大典。
宋慧娘倒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妾身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大场面,不知有没有闹笑话。”
郭云珠想说,前些日子她们还是“你我”相称,是没有那么客气的。
但自然没说出口。
因宋慧娘客气的原因,再清楚不过。
她掩饰苦笑:“哪有什么笑话,姐姐姿态雍容。”
宋慧娘忙道:“娘娘才是凤仪万千。”
这么回完,又冷了场,宋慧娘偷偷抬眼,见郭云珠也正巧在看她,双眸玻璃珠子般,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宋慧娘有种看看对方忠诚度的冲动,又强行忍住,心想把关注值浪费在郭云珠身上,实在没什么必要。
肯定没悬念嘛,顶多就是“0”,说不定是负数。
她低头看着对方鞋面上的翡翠,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脚尖向后一挪,缩回了裙摆里,随后开口道:“……说起来,这次过来,也有些事想要请教……就是……对了,也不知陛下平常喜欢玩些什么,我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大概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聊聊养孩子什么的,比较容易产生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宋慧娘便也配合道:“小孩子心性不稳,一味逼着读书总是不行,但若给些玩意儿玩上,又怕玩物丧志……平日也就玩些跳百索踢毽子之类的,既能玩,也能锻炼一下身体,说起来,从前家里还有个放玩具的箱子……”
宋锦书来到宫中后,见识了太多新鲜东西,本已经忘了这,被宋慧娘一说,想了起来,扯着宋慧娘的衣摆道:“阿娘,我要玩九连环,还有魔方……”
郭云珠便问:“这魔方是何物?”
“魔方嘛……”
一来一回,时间便在“育儿经”中过去了,眼看着到了中午,郭云珠起身告辞。
起来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因担心宋锦书不愿意离开生母,然而宋锦书却没太多留恋,甚至伸手便直接牵住了郭云珠的手。
温热的小手又软又嫩,就像是钻进手心里的一团丝絮,郭云珠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来,宋锦书便抬头道:“母后的手好湿。”
郭云珠因为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但被发现这件事还是令她有些尴尬,她只好瞟了眼宋慧娘,故作镇定道:“我是有些易出汗的体质,太医说,我有些虚热不足之症。”
宋慧娘:“……哦哦,是有这种人。”
郭云珠:“……”
她又露出得体的微笑,牵着宋锦书出了琼华宫,到宫门口,却见台阶上的落叶没扫干净,她皱眉问王禅:“谁负责扫地的,如此惫懒,宋娘娘若不计较,孤来替她管教管教。”
王禅忙叫来负责点灯的宫人教训:“枯叶积成这样,你们怎么做的事……”
宫人慌作一团,扫地掸尘。
郭云珠抬头望着“琼华宫”的牌匾,突然想,其实没必要定要与宋慧娘隔离开的,偶尔见面如此这般地聊一下育儿经,也是没什么的。
宋慧娘那么软的性子,自己既已得了好处,也该照顾她一番。
……
若是让宋慧娘知道了郭云珠的心思,她定会在心中大呼人设崩了。
因为如今在宋慧娘的眼中,郭云珠是个心思理智、冷酷无情的人。
明明相处得有说有笑,突然就夺去了她的孩子,明明已经夺去了她的孩子,突然又镇定自若地来聊育儿经了。
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宋慧娘决心要谨慎地对待她。
于是册封典礼之后,她一连半月夹紧尾巴做人,每日白天除了吃斋念佛,还天天去宝华宫请安——特意挑了宋锦书去上课,见不到的时候。
郭云珠一如既往的态度温和,宋慧娘却不敢再信对方是与她关系越来越好,若无意外,她们大约会这样保持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默契很长时间。
但意外很快来了。
冬至过后不久,便下了第一场雪,积雪不厚,却也能玩上一阵,宋锦书玩了一早上,到了晚上便发起烧来。
当晚宋慧娘都不知道这事,她照常将宋锦书拉到“教室”中,见宋锦书一来便十分高兴,玩了好一会儿抱着她说:“阿娘,我不难受了。”
宋慧娘还当是今日宋锦书玩疯了累到了自己,教训了一句:“叫你贪玩,出汗了也不能立刻脱衣服,小心冻着了,知道了么?”
宋锦书将头埋在宋慧娘怀中,点了点头。
第二天,当何谨告诉她宋锦书发热休息的时候,宋慧娘才知道,原来把头埋着不敢抬起,是因为心虚。
因为已经生病了!
这年头发热不是小事,宋慧娘甫一得知,手便抖了三抖,但她强忍心悸,还安慰自己般地对何谨道:“宫中有最好的太医,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何谨也道:“奴才虽没养过孩子,却也知晓孩子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多是很快就会好的。”
宋慧娘胡乱点头,实在不敢往坏的方向想,但第二天坏消息还是传来,不仅热度未退,还开始呕吐和腹泻,太医院诊断的结果,说是风寒入体。
在古代,风寒其实指的是一种很笼统的病症,宋慧娘又问是何种风寒,何谨便不清楚了:“奴才不通医理,不过奴才可以将太医院的脉案和药方拿来,若是娘娘懂,可参详一番。”
何谨这么说,其实也是宽慰宋慧娘的意思,毕竟她并不觉得宋慧娘会懂。
但宋慧娘虽不懂,却可以去“图书馆”搜索一下,很快大概了解古代对风寒的定义,并且发现,太医院看得药方不算对症。
那太医院开的,看似五花八门,其实,只是些补药罢了!
霎时间,宋慧娘只觉天旋地转,手脚一片冰凉。
难道是郭云珠要害宋锦书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这一瞬间,什么计划什么图谋全部忘却了,她只想,她要到宋锦书身边去。
当晚,她跪在了宝华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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