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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往事已七年,湘西遇高手


  
十年一次的江南武林盛会,五年一小会,十年一大会。上一届的武林盛会在君山召开,那年正值“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清朝**于八月一日向日本宣战,中原各派武林群情激奋,以天地会组织为主的江南武林盛会,也暂时放弃了反清复明的宗旨,全都投身于抗日之中,但当李鸿章在代表中国**和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后,江南各大武林门派都觉得清朝**不可能给中国人民以平等的人权和人性,反清复明的愿望又甚为强烈。
时光似水,一年一晃而过,而这几年里,朝廷更加腐败,官绅相互勾结大肆残害生灵,掠夺百姓赖以充饥度日财富,百姓更加如处水火。
还是由上一届武林盛会决定的,今年的武林盛会,在五岳独秀的衡山召开,由金圣大师为东道主,主持盛会。金圣大师在一月前就已派自己的得意弟子雪峰山、三合会首领谢正洪和大弟子江南的另一名高手,龚春台向各大门派发出了请柬。马福益自然也接到请柬,请柬是缠有红布条的光绪六年制造的一种新币。新币用钢铸造,上有“每币值钱十文”的字样。新币全被红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布条上注明会议的确切时间与地点。
马福益接到这枚新币请柬时,他正在回龙山忠义堂屋后的草坪上独自徘徊,那正是马翠萍从长沙回来的第二天。马福益刚刚把马翠萍带回来的张良福五兄弟以及杨振元七兄弟做了安排,并新组一个分堂,张良福和杨振元分别担任正负堂主。
马翠萍带回来两个重要信息。梨园先生与陆元锭并不反对“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与宗旨。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可是,他还是心存疑虑,毕竟自己一直都是天地会属下哥老会的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万一他们始终认为我们是打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幌子,从事“反清复明”活动,我们恐怕跳进河里也洗不清啊!
尤其当听到陆元锭准备在慈禧生日后,对天地会、哥老会组织进行捕杀的消息时,使得他坐卧不宁,现在离慈禧生日只四个来月,这就意味着在半年内湖南又有一场血腥风雨,不知潇湘女杰是否已顺利地离开长沙。长沙是风雨密集的地方,潇湘女杰的武功并不很高,万一在长沙出了事,将来怎么办。
马福益在草地上低头沉思,一步一步地在几株洋槐之间来回走动,洋槐树早就开花了,树冠上像落了一层白雪,那浓郁的芳香随着林间吹来的清凉风,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嗖”的一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马福益疑是暗器,略一抬头,一个红团似的东西擦鼻而过,深深地钉在洋槐树粗大的枝杆上,紧接着从枝树上飘落几束槐花,仿佛天上降落的雪花。
马福益抬头望着被震落的花束眉头紧皱,但见那暗器并不很大,就凭这一手功夫来看,来人武功非同寻常,内功也不在自己之下。
而马福益并不急于去取钉在树上的暗器,而是睁大眼睛望着暗器射来的方向。空间无风,枝叶呆立不动,马福益并没看见什么异样的动静,使用内力传声法轻轻地说:“何方高手,不妨赐尊容,容在下仰视,是敌者兵刃相见,是友者畅饮三杯!”
无声,寂静无声!
马福益正待转身去取钉在树上的暗器,又听得“嗖”的一声,从一株树上传来同刚才相同的暗器声,这一次他看得真切,只见那东西像一个火球在空中旋转着过来的,这一次比上一次的飞速稍慢了点。马福益正欲伸手去接,忽身前一条黑影仿佛从空中飘然而至,在马福益面前一掠而过,且伸左手接过那枚暗器。马福益看得清楚,那人右手手握一根铁管,铁管上面还有几个小孔。来人用铁管一撑,一跃而起,冲入林中。
那速度真如雄鹰掠鸡,连马福益都未看清其面貌。
马福益好不惊奇地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略有所思地:“难道是他!”
其实那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虽然自己的面孔没让马福益看到,手中的兵器并没瞒过马福益的眼睛。来人手中的兵器是一支用百炼成钢的上等好铁打造而成的洞箫。当今武林中除了柳啸龙使用洞箫之外,别无他人。
柳啸龙为何来到渌口,又为何未见而别,马福益在心中升起一股疑团,他又回想起七年前与柳啸龙在资江中游横穿雪峰山的那一段滩河上大战百余回合,几经生死至两人精疲力尽,后来两人都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七年前,马福益单身前往湘西第一山——嵩云山给武林前辈谢黔明祝寿,在新化与安化两县交境处的瓦滩河同柳啸龙相遇。
湘西山高林密,且溪流众多,迂回曲折,从两峰的夹缝间穿过,形成峡谷,陡险异常,因而湘西被称之为盗匪的据点。身为武林中人,随身携带兵器乃是常事,马福益身背长剑,却在雪峰山中走迷了路,在新化通往安化的途中竟然走到那个十里险滩上去了。
十里长滩素有神州第一滩河之称,滩河水流湍急,河道陡险,水向下俯冲,河底无一沙一石,碧绿湛蓝的水从上游而下,那水不断地翻滚,飞溅起层层乳白色的浪花,马福益从未见到过这般景致,不由摇头叹息:“如此美景却鲜为人知,要不是今天走迷了路还不能目睹这深幽峡谷奇险峻伟的妙景,世人只知长江三峡天险,而资江滩河有远胜三峡天险之奇!”
马福益面对滔滔江水沉思该如何过去,用目光丈量着江面宽度,最窄处也有二十几丈宽,施展轻功横飞过去恐怕不能。正沉思,从后面也走来一人,那人手拿一支洞箫,在他那长方形的脸上,几乎没有弹性的肌肉和软组织,只剩下风霜浸染成紫酱色的皮和有角有棱的骨头。
马福益从来未见到过比此人还瘦的人了,却又见来人两边印堂红润,在眉心透亮,便知来人武功非凡。
那人的步子很快,马福益还未考虑好是否要同来人打个招呼,那人却已来到离他不远处站立,并未打量马福益,用一双深沉的目光望着奔流的江面。
“哗哗”的水声直冲耳鼓。
“喂,先生!”那人直冲马福益叫道:“我要过河去,该有啥办法呀?”
马福益双手一摊:“先生,对不起,我正想问你哩!”
“你也要从此过河?”那人颇觉奇怪,又上下打量了马福益好一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背上的长剑。
那人接着说:“看先生也是武林中人,何不以轻功一试哩!”
“先生又何尝不是武林中人,也可一试吧!”马福益也不客气地回答。
“两人同试怎么样?”那人问。
马福益沉吟一会没有作答。
“怎么这样说话。”那人有点不高兴起来,“能过去就能过去,不能过去摇摇头也行,要不我就拉你一把!”
马福益莞尔一笑,用头向对岸一耸:“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当心点儿,别掉进水中淹死了。”那人说完,吸一口长气,运动内力,将身子蹲下,一跃而起,如一鹤冲天,已飞临滩河上空。将至河心,那人身子下落,双足一点,水面溅起一团浪花。那人双足在水面上一点,并未淹入水中,而是借势向上一冲已落在对岸,回过头来冲马福益一笑:“怎么样?”
马福益竖起大拇指,含笑地点了点头:“好俊的功夫!好俊的功夫呀!”
马福益说完将身一纵,但比那人跃起的调度低,却没有大的起伏,只是平缓地在江面上空飘着,至江心时,在空中倒翻两圈轻捷地落在那人落脚的地方。
那人睁大眼睛望着马福益:“你到底是何人,轻功还胜我一筹哩!”
马福益仰天一笑:“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说完双手一拱道:“后会有期!”
那人见马福益要走,急了,便又一跃挡在马福益身前。马福益一跃从那人头顶飞过。
那人顿时火冒三丈,洞箫一挥,直朝马福益后背打去。
马福益从肩头抽出长剑,反手往臀后一击,“当”的一声,剑箫相击,溅起一串火花。
两人的手都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同时落地,对面站着。
只一招,两人都觉得功力是半斤对八两,无高低之分。
那人一声怒吼,如猛虎出山,洞箫在手中向前一伸,一招“鹦鹉学舌”,洞箫变换成七个招式分点马福益头部七孔穴。
马福益长剑一弹,一朵剑花在头顶盘旋,剑锋变换成七个招式,分刺那人上中下三路。
那人洞箫向上一抽,接住另一端,横空击出,猛扫马福益的颈项穴。
马福益见对方这招来势凶猛,连忙抽剑,头往后一闪,双脚在地上一滑,已滑出一丈多。幸好他躲得及时,否则脖子就得被扫着。
那人也跟着一滑,驱身直进,洞箫在手中又变换一个方式,只见他紧握箫中,头尾如飞花点点,且呼呼生风,这样洞箫头尾不分,可指东打西,十分便当。一般的高手若是遇上这种比较怪异的拿手兵器,也会胆寒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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