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4

两分钟前，空还没有实际运用体内那些被青小姐封存已久的元素。此刻的半猫站在古城墙边，耐心地等待着某个自己在预知梦中所见过的瞬间。

        和小云不同的是，空知道如何给自己施加或解开封印，但是为了不让身体时刻处于负荷极限，他还是让青小姐给他添加了解封条件。

        在空能够自我调节之前，就算是四皇之首的青小姐，也只能通过封印符文来帮助空控制他体内过量的元素。

        “小云，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元素失控，彷徨无助。”空把自己的通讯符文调整成了和小云一对一的模式，“这些过量的元素无处安放，也正因如此，我的元素尾巴才会来回切换各种元素的颜色。银月獠牙的工作，是我消耗这些元素的途径之一。这些过去，正如那天你在梦中所见。”

        “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小云不知道空为何突然提起那天的梦境。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破盾。我的全部元素必须集中在最后一击之上。”空很少见地主动请求同龄人的帮助，“那个机械的护盾和你第一次测验时遇见的机械相同。而你拥有和我一样等级的元素储量，并且有过破盾的经验。请你一定要帮我一把。”

        “明白，我尽力。”小云站在城墙上思考着该如何操作。

        小云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传说中的银月獠牙比较。

        两人差距并不是一个月的爆发式提高可以弥补的。计划临近开始，第一次接下重要任务的小云难免有些紧张。

        “我相信小云，”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参与任务时的情况，“因为你已经不再是我初次遇见的样子。一路以来，你击败了我所追猎的机械，你结识了我所拥有的队友。银月獠牙做到的事情，你也一点一滴地都做到了，难道不是吗？”

        “小云，队友都是彼此信任对方才会进行职责分工。”琴也突然地插入进来，“自信点，不是谁都可以砸碎四皇训练用的地砖的。”

        “就是，小云可是我最好的对手，一定没问题的。”小樱也接入了频道。

        “小云，我兄弟不会看走眼的。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银月獠牙。”频道里又多出静的声音。

        “你们什么情况？”空和小云异口同声。

        他们不知道是谁把小队频道调到了一对一的频道里。

        佩勒姆校长友善地提醒到：“两个人说悄悄话不太好哦。同舟共济也是顶级符文师的标准之一啊。”

        “顺带一提，这个方案是四皇之首亲自认可的。”校长补充说，“我对此方案的信心既来自塞恩小姐，也来自于你们。还有，之前的符文对决表演，实质上也是我们对外展示这一届中最为看好的潜力。”

        “顺便的顺便，拯救一手某位过于独来独往符文师。某人好像还号称什么银月獠牙来着。”琴终于讲出了那件她一直隐瞒着空的事情。

        “你们真是让我难办啊。”空意外到说不出话来。

        “算了，回归正题，”空的倒计时所剩无几，“自己的分工，都清楚了没有？”

        “清楚。”频道内传出每个人的回答，尤其是小云的声音已经恢复到了原有的那种自信。

        两分钟已到，空的猫爪撩过自己的脸颊。他小声召唤出最后的杀招：“机械武装，末路使徒。”

        六个颜色各异的光环绽放于空的身旁，分别对应他的左膀右臂与前胸后背，还有一个最为耀眼的金色光圈环绕头顶。

        光环如同空的传送门一般，不断向外传送出机械的碎片。这些碎片飘在空的四周，将他团团包裹。

        一瞬间，碎片按图施工般地贴满空的手臂与后背，形成一套机械似的装甲。严丝合缝的表面留出许多条用于运输元素的透明沟壑。

        空体内的各色元素像是运河的流水一样灌溉了整套机甲。

        装甲之下，空披上了那件银月獠牙专属的白色斗篷。

        一顶断了角的头冠出现在空的额头上。头冠边缘的轮廓被燃烧的特殊元素抹去了具体的线条，变得和空的大尾巴一样没有恒定的形状。

        目前，这已经是空可以控制的、最为极限的形态。

        此时的云川天文台，仅剩下明和青。

        青小姐手上的封印符文已然全部解开。她完整地感受到了空身上的变化。

        “机械无法消灭人，人也无法清除机械。三千七百年的尘埃落定，化作皇与冠也无力违抗的规则。”青下意识地望向云川城墙，“分隔人与机械的城墙既阻止不了内部的纷争，也无法平息外部的混乱。唯有规则之外的出现，方能救赎这片无助的星空与徘徊不前的未来。”

        “而这，正是每一任银月獠牙所肩负的使命。”青小姐使用出她的独门变身符文，通过元素的变化将自己的面容与体型变化成自己侄子的模样。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青小姐也无法模仿那条正在剧烈燃烧的元素尾巴。

        “明，好好记住这张脸。你女儿所喜欢的符文师远不止四皇与六冠。”说罢，青小姐纵身一跃，跳入天文台边的传送门。

        “小蓝，你还是这么乱来。”明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执行起四皇之首在通讯符文中新下达给他的命令。

        天边的陨石轻松越过防线，机械母舰的阴影遮蔽天空，直逼暗无光点的云川城。

        机械穿过第一轮的护盾，元素之间的摩擦导致了部分机械的提前脱落。这些提前出仓的机械一离开母舰的约束，就为所欲为地开启背后的加速装置，毫不顾忌地冲向地面。

        空在背后召唤出同样的推进装置。他那条含有巨量元素的尾巴承担起供能的职责。空的目标锁定住了来犯的机械母舰，然后开始一路狂奔。

        下落的机械将空与他释放出的元素识别为威胁，锈迹斑斑的导弹瞄准空的预估行进路线。密密麻麻的炮火响彻云川上空。

        其实，出仓的炮弹并不具有先前那种击毁目标的能力。相反，仅有弹头的尖端装配了护甲，整个导弹的尾部如同彗星一般托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尾巴。

        这条细如纤维的尾巴一直连到机械母舰的外侧。

        “我不能被这种吸收元素的纤维命中。”空时刻提醒自己。他一边借助街道上的路灯、标牌等物品来回躲闪，一边继续朝着城墙方向前进。

        空本可以直接传送，但是他希望借此为远处的辅助组争取尽可能多的射击空间与准备时间。

        空的身影穿梭于售货机、路边货车、人行天桥等等一切可以攀爬跳跃的地方。

        天降的线条不停地追逐空的脚步，绕遍了街头街角。红绿蓝黑的导弹线条逐渐打成死结。即便如此，细线还是拧成一股股混杂不同元素的力量，对那条同样发光的大尾巴紧追不舍。

        空翻过阳台边的空调外机，跳上一栋又一栋楼房的屋顶。瞬开瞬合的传送门终于把空带到新的高点。

        那些机械像是什么深深的执念刻在心里一样，全部导弹的线条汇聚成几条无比耀眼的洪流，自下而上腾空而起，掀翻一大堆积攒在天台上的无主落叶。

        树叶来自路边的常青树。它们不知何时飘落，又不知何时在风的浪潮中随波逐流。

        遮天蔽月，黑夜再临。

        机械元素几经围追堵截，终于将空拦得密不透风，连一条能透过月光的缝隙都没有留下。

        裹挟落叶的力量似乎认为自己切断了猎物的所有退路，四面八方地朝空的身上射去。

        殊不知，退无可退的，竟然会是猎人自己。

        阴影中，无数粉红木元素从空的脚边冲出。木元素箭头的顶端也装备了破坏力极强的黑色元素。

        百米开外，小樱松开弓弦，校长在瞬间就把她的攻击强化到了足以匹敌机械母舰的地步。

        猎人变成了猎物。

        初始之皇的强度回归当年，再次把密不透风的黑幕撕破无数缺口。

        滚滚枯叶顷刻间化成稀碎的残渣，一阵微风便可以吹散此刻的阴霾。树叶的灰烬不等同于一切的落幕。

        月下尘埃依旧，属于新生代符文师们的序章才刚刚开始。

        “红莲，花火。”远方的静也根据琴的指示，朝校长的传送门中投掷出他的大剑。剑柄仍然握在他手中，而充满元素的剑刃遁入校长的影子里。

        “推进器，全速。”空此时的位置正对来犯的机械母舰。在他的视野里，月与机械两点一线。

        今夜的圆月正在被机械母舰的躯体所侵蚀。

        猫猫的两脚浮空，机械武装的推进器燃起他积攒至今的各类元素。面朝机械陨石，空的背后是一整个月影中的云川城。

        点火，起飞。

        银月獠牙逆风向上，陨石顺风直下。

        小云的视角中，半猫在左，机械在右。

        陨石的外壳在摩擦中褪去，露出机械母舰的合金甲板。母舰的船头有少许锈迹，却无法阻挡机械护甲的锋芒。内部的核心开始运转，浓厚的元素流动向船头，形成比城墙还厚的护盾。

        “小云，破盾！”琴做出了最后的指挥。

        “浮空岩。”小云竖直法杖，一长排岩元素结晶悬浮在空与母舰之间。只见她旋转法杖，城墙长度的结晶全部贴到了机械母舰的护盾上。

        “拜托了，请让我用出全部的元素吧。我要和银月獠牙一起守护这里，守护我所热爱的城市，还有大家！”小云紧握法杖，不断往里面注入元素，试图在引爆浮空岩之前再添加一点猛料。

        这个一瞬间，小云仿佛听见的母亲的低语不小心串台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她想象不出母亲的神情。

        而城外的母亲早已握住小云的封印，小声念道：“封印解除。”

        小云的法杖直指天空。她小声释放了那个自创的符文：“烟花爆破。”

        均匀的元素护盾被瞬时爆发的岩元素打破。

        亮光之后，护盾裂开的巨响传遍云川内外。

        空闭上眼睛，仅凭直觉向前推进。

        尽管闭着眼，空仍旧用元素立场寻找着静支援给他的大剑。盲视野的空精准地判断出了位置，可是他却发现了一个坏消息。

        “可恶，我飞高了，够不到。”空着急起来。

        然而，有人在空起飞之前就预判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提前出现在了那里，并且无比及时地用自己的尾巴修正了大剑的飞行轨迹。

        “封印已解除，大闹一场吧，银月獠牙。”青撕掉手心里闪烁的封印符文，然后任由重力将自己拖入佩勒姆开在她背影中的传送门。

        空睁开眼睛之时，冒充自己的青小姐早已离去。

        “星云大剑，重组。”空握住无形的把柄，红莲利刃被染成深浅不一的蓝色。

        机械武装从空的身上脱离，一块块地飞向剑刃的中央。像是卫星构成的网络，让利刃的碎片有序地排列组合，最终铸成一把大小比肩机械母舰的利刃。

        “原来你会用大剑啊。”小云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我不会，但是有人会就行。”空突然读出了小云的心里话，而小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隐藏自己。

        时间再次静止，机械母舰停止前行，猫猫也滞留半空。小云背后的黑影传送门只形成到了不到一半的样子。

        空的计划总算来到了最后一步。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小云的脑海：“城外狩猎的那天，你的父亲可是一直在向我称赞你挥舞大剑的技巧呢。虽说是没有元素的大剑，但是两者是相通的，不是吗？”

        “你把手里的法杖想象成剑柄，然后只管找最合适方式砍。”空决定长话短说，“我给你的那个护身护不只是定位，还可以让我模拟你的动作。”

        “小云，最后再帮我一把吧。”空的手臂上出现了和护身符上一样的图案。

        “明白。”小云竖直握住法杖，举至侧边。

        这一次，小云拉满了对自己的信心。她没想到曾经的无用功居然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小云刚刚准备完毕，时间就重新开始流动。

        半空的猫猫也把大剑举到侧面。小云扭动腰，借力向前倾斜砍去，做出全斩的动作。猫猫也原模原样地照做了同样的动作。

        剑刃切入机械母舰，小云的手上感受到强大的阻力，像是砍石头那样艰难。她似乎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素也传到了那把大剑之上。

        不过，一双符文模拟出来的半透明猫爪按在她的手背上。肉垫很软，夹缝里还有毛绒绒的触感。

        至此，剑刃上的回馈像是大剑削苹果一样，再也没有阻力存在。

        “再见了，机械流星！”小云和空的内心终于走到一起。

        全副武装的机械母舰不复存在，机械核心短暂地裸露在空的面前。半猫没有犹豫，他用坚冰包裹住的右手捏碎了引发机械狂潮的罪魁祸首。

        “谢谢你，小云。”从切开了机械外壳的那一刻起，空就等待着接下来的爆炸。

        爆炸即将发生，银月獠牙终于在最后的时刻中再次体验到了久违的温暖。他用手紧紧握住破碎的传送符文。

        城墙上的小云眼睁睁地看着空冲入元素护盾内，挥剑，劈砍。最后被紧接着的爆炸吞没了身影。

        注入了小云元素的大剑彻底消失，里面的元素溢出武器，滴落在机械核心的碎片上。碎片溶解，化作过眼云烟。

        可是，自从那一刀后，护身符的光芒缓缓熄灭。来势汹汹的机械母舰仿佛炸成了今晚最绚烂的烟火，而烟火中再也找不到那只独自飞向烟火的半猫。

        墙内的明展开他的护盾，顶住四分五裂的机械残骸。四皇庇护下的云川最终幸免于难。

        “符文协会，请查收四皇从云川发来的报告。”落地的青小姐这才开启了她与协会联系用的通讯符文，“陨石确认销毁，任务完成。”

        四皇之首仰望被火光点燃的星空，面无表情。她从空的形象变回了自己。发光的双耳回到了实体的白毛形态。

        许久，她又冷冷地对另一头说道：“机械退散，世间再无银月獠牙。”

        通讯符文的另一头和度过危机的云川一样沉默。

        完整的街道空无一人，昨夜的轻风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今日的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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