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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贼


出了派出所的门,苏涧环伺一圈,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被谁骑走了。

        他们派出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出警要及时,自行车不能上锁,停得离大门近就容易被骑走。

        苏涧的自行车一直是离大门最近的那一辆,所以他的自行车也旧得很快,但苏涧从不在意这些。

        他顺手薅了一辆院里也不知道谁的二八大杠,长腿一迈,轻松地跨上了自行车。

        他冲玉温抬了抬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剑眉,“玉温同志,您是坐车,还是走着过去?”

        在90年,坐自行车后座那是挺亲密的关系了。

        从派出所到玉温舅舅家住的三月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再加上玉温这一身扎眼的衣裙,如果坐在他的后座上,一路飘过去,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正经女同志一般不会轻易坐男同志的自行车后座。

        苏涧故意捉弄玉温,见她犹豫,薄唇扯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这大冰山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算了,我先到那边等您。您老人家慢慢走!”

        说完,白色帆布球鞋蹬往脚蹬子上一抬,就要往前走。

        玉温却是先他一步,翘·臀一抬,侧身坐上了后座。

        一股清雅的花香撞进鼻腔,苏涧腰背一僵。

        怎么感觉又输了一局。

        苏涧从小在庄慕长大,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都熟悉得很,骑着车弯弯拐拐,走的尽是一些玉温不知道的小路。

        风是自前往后吹的,玉温的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肥皂香气,很干净的味道,让她想起久违的阳光。

        阳光透过苏涧身体的间隙照过来,暖得有点过分。

        在原来的宿命里,苏涧在两个小时后会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江北大桥上有人打群架,还带着刀。

        当时派出所里没有其它人,苏涧只身一人出警,最后英勇就义,享年21岁。

        中阴间里的日子其实很苦,那里阴寒至极,终日无光,空气中一股腐尸的气味,天空中永远漂浮着烧不完的灰烬。

        火葬的还好,从始至终都是一捧白灰的形态。

        土葬的随着肉身的腐烂,身上也会发出恶臭,腐肉脱落,最后化成一堆白骨。

        玉温心里有放不下的怨念,不愿意投胎转世。

        苏涧也觉得自己怪丢人的,刚参加工作一年就死了,还是死在几个小混混手上,这个死,他不服气,所以也不愿意投胎。

        在中阴间苟着也是要花钱的,和阳间不同的是,这里多半是赚不到钱的,钱的来源就来自于阳间亲人烧的纸钱。

        苏涧的父亲和姐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俩人坚信科学,拒绝迷信,苏涧死后,愣是一分钱也没给他烧过。

        为此他还专门托梦给父亲,让老人家给自己烧点纸钱,可苏涧他爹觉得梦是对白天思想的投影,还提醒自己以后要少想一想儿子了,转身投入到社区中老年歌舞社团去了。

        玉温和他不同,玉温的母亲是佛教徒,她坚信投胎、轮回和因果,每年七月半都会给玉温烧大量的纸钱。

        再加上岩应心里有鬼,也是大把大把的纸钱给她烧过去,所以玉温根本不缺钱。

        重生的票每隔几年或者十几年会有一张,中阴间里上亿只冤鬼都在等着这一张票,而想抢到票,除了谋略决心,还需要力量,最后一项是玉温所欠缺的。

        最后玉温和苏涧达成共识,玉温花钱养着苏涧,而苏涧则帮玉温抢重生的票,玉温重生后再想办法救下苏涧,俩人就算扯平了。

        这个交换条件是玉温提出的,其实这其中有个大bug,重生后的事中阴间的鬼就管不着了,如果玉温重生后不去救苏涧,那苏涧其实也没办法。

        可苏涧却一口答应了,不知道是信任玉温,还是因为苏鬼有点傻。

        两只鬼在阴寒的黑暗之中等了一年又一年,苏涧看着玉温腐烂、发臭,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他是火葬的,不会变质,始终都是一捧淡淡的白灰。

        年复一年,她的美貌不在,可他始终都在。

        中途有两次重生的机会,一次是在2001年,那次苏涧和玉温没有抢到票,苏涧还在厮杀中损失了半斤骨灰,俩人因此沮丧了几年。

        第二次是在2022年,这一次苏涧抢到了票。

        他把票按进玉温的手心,一抹盈盈的蓝色忽地闪了一下,没入手心消失了。

        “1990年5月29日再见。”苏涧说。

        自行车嘎吱一声停到岩应家门口。

        一支三角梅从院里探出头来,庄慕的气温四季温暖,很适宜植物生长,那花开得如火如荼,繁花压弯了一树的枝丫。

        和繁花相应的是屋内繁忙的烟火气。

        岩应家去年春节的时候买了一台17英寸的熊猫牌彩色电视机,岩应和儿子岩罕正在看中央一台播放的《封神榜》,电视机的声音开得挺大,吵吵嚷嚷的。

        舅妈是汉族女子,对于傣族菜知道一些,但不精通。

        玉温的母亲是实打实的傣族妇女,生长都在榕林,虽说丈夫在的时候她鲜少下厨,但耳濡目染,人又好吃,对于傣味那可以说是行家了。

        姑嫂二人在厨房里话着家常,用芭蕉叶包裹着清洗干净去掉内脏的仔鸡,放进火塘中烤制。

        这叫“包烧”,是傣族菜品中很经典的一种烹饪方法。

        芭蕉叶的清香很快便混着烤鸡的浓香散发出来,舅妈靠近火塘,伸手在面前扇了几下,把气味陇向鼻腔,扭头对身后的小姑子说,“诶,真香!”

        随着她扭头的动作,却看到了院子里一幅不太寻常的画面。

        只见玉温穿着一身靓丽的傣装,身后跟着一个个子高高的警官,正一前一后从院门那边走过来。

        苏涧进了门后,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他向屋内众人出示了警官证,要求所有人都集中在堂屋,不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舅妈和玉温的母亲玉香当时就吓懵了,慌忙停下手里的活计,配合着苏涧走到堂屋。

        警察突然上门,一向波澜不惊的岩应都有几分诧异。

        苏涧把证件揣回兜里,对屋内的人说,

        “我是片区派出所的民警苏涧,今天接到玉温同志的报案,她放在自己房间箱子里的一张配方被盗了,屋内没有撬动过的痕迹,我现在怀疑是家里人作案,请大家配合调查。”

        他之前在派出所里表现出的温和都收敛起来,人也长得高大清朗,身上的警服一丝不苟,此时的模样还真有那么点警官的派头。

        苏涧是背着光站在堂屋门口的,屋内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声音里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舅妈和玉温的母亲玉香都不敢说话。

        岩应不接苏涧的话,而是抬起那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看向玉温,沉声道,“玉温,你是什么东西丢了?”

        岩应长得高大威猛,人过中年,却没有发福,身上依旧肌肉紧实,轮廓分明,只有那一双眼睛,终日笼罩着散不去的阴霾。

        听到他说话,玉温立马有了那种临死前的窒息感,32年前的酒气熏天好像现在还闻得到。

        她只愣了2秒钟,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疏离,冷冷地回道,“我爸留给我的配方丢了,那张配方很是珍贵,我一着急就报了警。”

        就在她沉默的这2秒钟的时间里,苏涧从这块千年大冰山身上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岩应沉着脸听完苏涧的话,声音里一贯的平静冷漠,“苏警官对吧?玉温年纪小,一张纸随便放在哪里忘了也是有的,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我们私下自己处理,就不麻烦苏警官了。”

        说完,他扭头对妻子说,“送苏警官出门。”

        玉温的母亲玉香心里埋怨玉温不和她商量就把这件事捅到派出所,现在岩应一说送警官走,她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附和着哥哥的话,“是是是,这都是家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麻烦警官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是玉温的妈妈,她年纪小不懂事,这事她都没和我商量一下就去找你了,对不住对不住。”

        玉香的普通话说得不好,是东南亚地区人说普通话的口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咖喱味。

        苏涧是从她的神情和语气中连猜带蒙地搞清楚她的意思的。

        这算是客气的驱逐了,只是苏涧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对屋内的人公事公办地说,

        “玉温有19岁了吧?按法律已经成年,我既然接到报警,就要负责到底。存放配方的箱子我已经查看过了,东西确实不在,如果你们不配合,那就”

        他沉吟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间房一间房的查。”

        岩应是庄慕市国营饭店的总经理,常年混迹在生意场上,大小世面也见过一些,并没有被苏涧的话唬住。

        他略一沉吟,也带着威胁的语气问,“那要是搜不出来,苏警官打算怎么交代?”

        其实现在配方就大大方方地摆在岩应卧室的五斗柜上,岩应拿出来看过以后,觉得那张配方十分普通,便不以为然,顺手就扔到柜子上了。

        刚才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回屋收拾好,这会儿突然离席去收拾就更奇怪了,只能从言语上先唬住苏涧,毕竟是个刚入职的嫩苗子,应该不难收拾。

        苏涧云淡风轻地说,“搜不出来那不就正好证明了您的清白?”

        他着重咬了那个“您”字一下,其实看岩应的态度,苏涧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过了半晌,岩应问,“搜查总得有个文件,我家虽然小门小户,但也不是由人撒泼的地方,总得按法律办。”

        “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张盖着片区派出所公章的搜查文件递到岩应面前。

        苏涧的脸上没有任何特殊表情,既不退缩也不故意戏谑他,拿出文件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一幅公事公办的工具人模样。

        岩应咬了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眼底的犀利更胜,“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入职几年了?”

        “苏涧,片区派出所去年入职的民警。”

        “你们张所长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和我喝茶的时候说是老胃病犯了。”

        “张所长的病我们下来再慢慢谈,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我管辖的片区群众丢失东西的事。”

        岩应阴霾深邃的眼睛对上苏涧清澈透明的眸子,谁也不肯退缩,其它人更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只有玉温,细长的眉眼间藏着一抹不可查觉的冷笑。

        之前一见苏涧的时候,岩应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心想不过是个派出所刚来的嫩苗子。

        现在看苏涧这是软的不吃,他就打算来硬的,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

        苏涧原本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把玩,看到岩应的动作,他将那支半旧不新的英雄牌钢笔别到制服衬衫的口袋里,反手一拧,虎口收紧,箍住岩应的小臂,根本不给他走开的机会。

        他看起来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冷,就连握住岩应的那只手掌也是单薄柔软的,可岩应试了几次,竟都没能将手臂抽出来,就好像有的植物柔软的叶片下有着粗壮强韧的根茎一般。

        苏涧看着他,平静清澈的眸底有一股坚韧的力量涌动,是少年热血,更是对信仰的倔强。

        岩应这才惊觉,自己是一直小看了这个年轻的片警。

        他自觉阅人无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际关系上总能周旋一二,但最怕遇到一种人——过分干净的人。

        向来邪不压正。

        最后在岩应卧室的五斗柜上找到了那张配方,岩应无话可说。

        苏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和我走一趟吧。”

        语气是客客气气的,可动作一点不含糊,他掏出一副手铐,烤住了岩应的手腕。

        苏涧箍住岩应的胳膊往外走,刚走出院门,玉温的舅妈才反应过来,哭喊着拽住丈夫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苏涧把人带走。

        从嫁给岩应后,她一直是个家庭主妇,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天就塌了。

        她一会儿央求苏涧,一会儿咒骂玉温,连关系一向挺好的玉香也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跟一条疯狗似的,逮住谁就咬谁。

        这时候正是下班时间,街坊邻居都回来了,本来没什么事,可她一闹腾,大家伙儿便都围到他们家门口。

        看到岩应拷着手铐,又被警察带着,纷纷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玉温原本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这时候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妩媚的凤眼里泪光粼粼,哽咽着说,

        “舅妈,舅舅偷了我的配方,我报警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扣着我家的钱不给我们,我和我阿妈还指着这笔钱活下去啊。”

        看着她态度突然间的骤变,苏涧也不着急走了,清澈的眼底含着一抹不可查觉的笑意,他倒是要看看这大冰山搞的什么把戏。

        “什么钱?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钱。”舅妈态度也挺强势,根本不承认拿过玉温家的什么钱。

        “舅妈”

        玉温清亮的嗓音里带上一丝哽咽,“那钱是我阿爸的抚恤金,这种钱你们也吃得下去吗?再说那配方,是我阿爸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东西丢了我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能不报警?我也想不到会是舅舅偷的啊。”

        玉温本就长得漂亮,现在这幅样子更加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得生出怜悯来。

        人群里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更有正义感爆棚的街坊直接喊起来,“我说岩罕妈,你要真拿了那钱,得还给人家,人家孤儿寡母的也实在不容易。”

        舅妈一听火了,“我没拿她家什么钱,我要拿了,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呛死!”

        连这种毒誓都发了,大家伙儿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连苏涧这种专业办案人员,都看不出来到底谁说了真话。

        玉温咬了咬那娇艳得过分的下唇,原本媚到骨子里的一双凤里只剩下无尽的委屈,

        “舅妈,你就把钱还给我们吧,没有那一千块钱我和阿妈真的活不下去。”

        “什么一千?你妈当初给交我保管的时候可只有二百”

        话都说出口了,岩罕妈才意识到说错话,倏地闭了嘴。

        可是已经晚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嘲笑声。

        “丢人的东西!”岩应忍不住骂,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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