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老谷主渡劫失败了。
不是为歹人所害,而是同梦行君一样,被湮灭于证道的洪流之中。
虽然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结局,但来得太突然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寿宴,会以葬礼的形式结束。
择婿宴自然也取消了。
老谷主的死,似乎就代表了花弦谷的没落。现今的花弦谷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如今有资格接管花弦谷的只剩下纪醉蓝。
老谷主的葬礼在三日后举行,而宾客已经走了大半,留下来的一部分是为了缅怀逝者,一部分是驻足观望。
因为谢允遥重伤未愈,清源宗的三人都留了下来。
今日是谢允遥受伤后第一次出门。
他衣冠容色与寻常时候无益,白衣整洁,神情恬淡。
但曲簌的目光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身上,完全把他当作纸糊的人一般。
曲簌怎么也忘不了,那日他把昏迷的纪醉蓝交给了纪博韵,纪博韵告诉他谢允遥受了重伤。
他不管不顾地就往回跑。
推开门,他撞见谢允遥刚好把染血的衣裳换下。
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衣和负伤的谢允遥,曲簌眼泪止都止不住。
还是虚弱的谢允遥抱着曲簌哄了好久,再三解释他的伤只用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这才勉强将人哄好。
这几日曲簌都是寸步不离地看着谢允遥,晚上惊醒了还要悄悄试一下谢允遥的鼻息,然后才敢放心睡下。
从未照顾过人的曲簌,笨拙地学习着如何照顾谢允遥。
看得谢允遥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今日,他们是去灵堂瞻仰老谷主遗容。
曲簌挽着谢允遥,还是不放心,他小声道:“大师兄,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往我身上靠哦。”
“好。”谢允遥笑着答。
“你千万别硬撑着啊。”曲簌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会的。”谢允遥耐心地道。
等靠近灵堂,二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
灵堂里,纪醉蓝姐弟一身缟素,跪在老谷主的遗体前。
纪醉蓝神色漠然,眼神空洞。
那日她给自己下催/情蛊,父亲却在经历渡劫,还险些被歹人所害。
虽说最后老谷主是死于渡劫雷劫,但是纪醉蓝过不了她心里那关。
她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陪在父亲身边,恨自己只顾儿女情长任性妄为。
如今父亲长辞人世,她的天、她任性妄为的资本也无了。
曲簌见状有些动容。
前几日还明媚快乐的大小姐,突遭此变故,失去了顶梁柱的父亲。
那日之事,为了纪醉蓝的名誉,曲簌对谁都没有说出去。
就让这件事烂在他们三个肚子里。
柳无许兄弟俩虽然也未离开花弦谷,但柳无欺这几日都闭门不出。
“纪小姐,节哀。”
谢允遥和曲簌在陵前尽了哀思之意。
他们走时,纪春蓝追了出来。
少年一身孝衣,白带抹额,眼眶有些红,他走到谢允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我从前言语莽撞,冒犯了你和你师弟,还对你多有误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抬起头时,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不计前嫌,拼死保护我爹。”
“除魔卫道,是我等修真之人该做的,不必言谢。”谢允遥答。
曲簌本想调侃两句缓和气氛,但看到纪春蓝微红的眼眶,还是作罢。
灵堂内,老谷主的心腹端着谷主印走了出来。
纪醉蓝跪在堂前。
心腹道:“谷主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大小姐,这是谷主让我交给你的。”
谷主印,和一份信。
纪醉蓝颤抖着手,拆开信。
‘吾儿醉蓝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父已经不在了……’
信足足两页。
纪醉蓝一字一字看完,压抑了几日的眼泪终于决堤,情绪爆发。
她痛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父亲。”
白色的信纸在她手里燃烧。
化为灰烬。
———
曲簌和谢允遥回到院子。
曲簌想起来去看看绿宝,却见绿宝趴在小窝里睡觉。
曲簌忍不住过去抱它,“兔子都像你这般嗜睡的吗?嗯?”
这几日他注意力全放在谢允遥身上,好在绿宝乖巧,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绿宝被他惊动,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旋即就不理他了。
曲簌摸摸鼻子,也有些虚心,他这几日确实冷落了绿宝。
于是曲簌拿出几粒糖果,想向绿宝赔罪。
谁知这次绿宝竟然连糖果递到嘴边都不吃了。
曲簌惊讶,这是真生气了呀。
于是他缠着绿宝逗弄了好一阵,绿宝被他闹得不耐烦了,勉强把糖果给吃了。
曲簌这才心满意足。
谢允遥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看着。
“我真没见过像绿宝这样脾气大的宠物。”曲簌向他吐槽。
虽是吐槽,但曲簌表现出来的,全然是对绿宝的喜爱。
“有些气性,才是特别的。”谢允遥顺势接道。
“我也这样觉得。”曲簌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
这时,二人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曲簌把绿宝放回小窝,去应门。
他打开院门,来人竟然是柳无许。
柳无许今日看着精神不错,笑着与他打招呼。
“柳公子怎么来了?”曲簌靠着门,没有要请人进去的意思。
柳无许也不在意,他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我听闻前些日子谢兄鏖战魔族,受了些伤。我清点了些药品送来,略尽绵薄之力。”
曲簌有些犹豫地接过。
原著中有提到柳无许精通药理,他觉得柳无许也不会蠢到公然在他给的药物里做手脚。
而且在原著中,柳无许是恋慕谢允遥的,这一世恋慕不恋慕的不知道,但是应该也没理由去害他的。
曲簌握着药瓶,认真地向柳无许道谢。
柳无许又耐心地同他讲了,手里药品的药理和注意事项等。
谢允遥见曲簌应门出来了这么久,遂也出来了。
“簌簌,是谁来了?”
“大师兄,是柳公子给你送了些药品来。”曲簌晃了晃手里的药瓶。
听到曲簌是跟柳无许聊了这么久,谢允遥也走到了门口。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曲簌前面,微微侧身,半挡住曲簌,“劳柳公子费心了。”
“不必客气。”
谢允遥的小动作落入柳无许的眼里,他露出笑,“谢兄这么快出来,可是怕我把曲公子拐跑了?”
“哪里的话。”谢允遥喜怒无形于色,他道,“柳道友可要进去坐坐。”
他这样道,行动上却是没有表现出半分欢迎。
“不必了。”柳无许退后一步,他故意说得暧昧,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和曲公子说完了。”
“那我便不送了。”谢允遥笑不达眼底。
“告辞了。”柳无许一揖。
走时,柳无许心底很好奇,为什么谢允遥每次防他跟防贼似的?
他直觉,是曲簌做了些什么。
“有趣。”
回到他的院子时,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在养伤的习复秋。
他那日被渡劫期的剑意所伤,留在绿宝体内的只是一道神魂,本体躲在柳无许这养伤。
柳无许推门而入,“尊驾好些了吗?”
习复秋睁眼,他缓缓道:“你倒是有点用。”
他的伤势依托柳无许制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精通药理、符篆、阵法,这个学习能力确实是让人瞠目。
只可惜,天生病体,注定是个废人。
柳无许不卑不亢道:“没点本事,也不敢主动找上尊驾。”
“只是,我很好奇,尊驾来花弦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柳无许最先怀疑是与清源宗那三人有关,不然为何要变作朱易,待在曲簌身边?
然而那次,习复秋去偷袭渡劫的老谷主,令他有些不确定了。
习复秋也不卖关子,只道:“你知道蛊人吗?”
柳无许一点就通,闻言瞬间明白了习复秋的目的。
蛊人,将活人或者尸身练成蛊人,便可操纵其肉/体,使之为己所用。
那么他来花弦谷的目的也就很清晰了。
连柳无许也不得不感叹,习复秋野心之大,竟然想要将一位渡劫期大能练成蛊人,为己所用。
论蛊,花弦谷是玩蛊的好手,但这种阴邪玩意,花弦谷的人又怎么玩得过魔族呢?
老谷主用了一辈子的蛊,怕也不会想到自己死后,会被别人妄图练成蛊人。
柳无许问:“尊驾打算什么时候再出手?”
来花弦谷参加寿宴的宾客都去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里,上次阻挠习复秋的清源宗两人已经负伤。
没人可以挡得住习复秋了。
习复秋本是想趁着老谷主渡劫时,无声无息了结了他,再带走他的尸身。奈何被那三个正道小子给拖住了,破坏了计划。
但老谷主渡劫注定失败,如今也成了一具毫无威胁的尸身。
他想要夺走,轻而易举。
习复秋眼中划过一丝冷意,道:“不急。”
突然,习复秋脸色大变。
柳无许疑惑,他道:“尊驾怎么了?”
然后听习复秋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柳无许:???
那两个人类,当真是不知羞耻,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宠物的面……
习复秋恨自己没在上次一掌拍死那白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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