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乱了心
“公子，青州来消息了。”长安将从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书递了上去，他两手揣在袖口里安静地站在书案下首。
京城的十一月冷的刺骨，迟墨的书房里一向不许摆地火笼，太过温暖的东西会侵蚀他的意志。
见迟墨看的认真，长安默默地往烛灯旁移了移，微弱的烛光带来的温暖尚且不如他的鼻息温热，他道，“听说梅氏去世前，奶奶曾去过她的房里。”
微黄明亮的烛光将迟墨英俊的面庞照的柔和了许多，长安见他没搭话，搓了搓手指又自顾自地说道：“公子，你说梅氏会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迟墨放下手里的信件，黝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明晃的烛光，纤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头，沉声道，“你今天话很多，今夜你替李力值夜。”
原本以为今天不用轮值能回去睡个热乎觉的长安，悲从心来，他突然有些想念远在青州的苏沫了。苏沫再不讨喜，至少她在的时候公子还会回卧房休息。现在倒好，一回来就窝在冰冷的书房里。长安觉得，这书房磨练的不是公子的意志力，而是他的抵抗力。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长安哪敢叫屈，别人不了解迟墨罚人的本事，他还能不知道吗？
迟墨看着长安敢怨不敢言的背影嗤笑一声。他从抽屉翻出一封小楷鎏金的信纸，仔细闻似乎还带着她自有的香气，淡雅芬芳，令人无法自拔。
他将两封信摆在一起，方正有力的数十页急书与娟秀的小楷形成鲜明的对比。
原来一切安好等于她又和杨如意大吵一架，把杨如意气的大哭，她却美滋滋回家吃了一盘酱板鸭，撑得夜里披着新做的锦花青底披风在院子里多溜了两圈才去睡。
原来一切安好等于她月前贪嘴多食了两只螃蟹，结果月事里疼的在床上忍不住地打滚，吓得李氏将亲哥哥都请了过来，开了好几服温润滋补的药喂她吃下才安心。
原来一切安好等于她仅用一个月就将苏家上下的人心打理的服服帖帖，除掉了碍眼的梅姨娘，扫平了李氏与刘氏之间的婆媳恩怨。
原来一切安好等于她的心里不再有他，她没有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迟墨撑住额头，将晦暗的神色掩藏，他捏着那通透薄晰的信纸，一切安好，勿念。短短六个字，他这些天不知道读了多少遍，想了多少遍。他开始看不懂自己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优柔寡断，情意绵长的人变成了自己？那短短的六个字，乱了他的心。
他低着头喃喃道，“我是不是不该心软放你走？”
苏府
“奶奶，该起了。”青竹轻拍苏沫，声音低轻温柔。
苏沫懒懒地翻了个身，她眯着眼睛，见屋里点着蜡，一夜未出声，声音带着些许嘶哑和难得的娇憨，“几时了，怎么屋里这样黑？”
“已经卯时了。今儿个是阴天，外面刮了好大的风。”说着又从青菊手里接过温热的茶杯，继续道，“奶奶，先喝点水吧。三爷一早就来了，等了您许久见您没起，刚刚又被下人叫走了。”
苏沫接过青菊递过来的湿手帕，闻言笑道，“可是又与嫂嫂吵架了？还是母亲又为难嫂嫂了？”
自从梅姨娘去世后，李氏少了心腹大患不知有多高兴，连带对蒋氏都和颜悦色许多。况且，刘氏月份一天比一天大了，李氏心里盼孙子盼的眼睛都直了，哪舍得为难她。
青竹摇了摇头，从衣橱里取出一将熏了梅香，白梅独放杏色底做的夹袄替她细细穿好，道，“奴婢见三爷神色紧张便问了几句，只是……三爷只说等您醒了派人去知会他一声。”
苏沫弹了弹身下的藏青色金丝彩蝶马面裙，端坐在铜镜前，任青菊为她梳头，她一只手举着青山远黛轻轻描眉，一边漫不经心道，“定是又闯祸了。都快是做父亲的人了，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奶奶，如何？”青菊一手持梳，一手拿着三梅齐绽的银钗对着镜子笑盈盈道，“奶奶，您看放哪里好？”
镜子里的女子，明眸善睐，神情温柔如水，乌黑的头发束成婉丽秀气的坠马髻，苏沫抬起玉指将那银钗斜斜的插上去，盈盈红唇轻启，“你如今绾发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青菊难得腼腆，“都是余妈妈教的好，奶奶，奴婢以后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苏沫捏捏她的小脸，亲昵道，“那你可要快些，你青竹姐姐可还等着你接她的班，好赶紧嫁人去呢。”
一旁布碗筷的青竹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奶奶您又在说什么啊！”
这一阵子以来，苏沫一直逼着青竹，青菊快速成长。尤其是青竹，整日里稳重得体却不见个笑模样，说起来也不过刚刚十九罢了。难得见青竹如此窘迫，苏沫和青菊笑作一团，待青竹的小脸红得快要滴血了，方才停止。
苏沫轻咳一声，不再闹她，她道，“你可跟二哥说让他找日子来见我了？他怎么说的？”
“正想和您说这事呢，原先说好了今天下午太太午休时，二爷抽空过来一趟。可刚刚二爷身边的小厮却来说，今天二爷来不了了，让奶奶别等了。”青竹将刚盛好的芙蓉粥放到苏沫面前，正色道。
“来不了了是什么意思？”苏沫皱起眉头，“可叫人去打听了？”
青竹点点头，心跟着揪起来，“已经叫崔玉去打听了。奶奶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苏泽一向稳重妥帖，“来不了了”这四个字分明是在向她求救，这个家里一定发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他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都选择瞒着她！苏沫攥紧手里的帕子，一只手上下安抚着不安跳动的心脏。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不能急。她记得上一世苏泽一直到宝庆四十七年年初才出的事，难道今生因为她的干预提前了？
“去找哥哥！去找哥哥过来！”苏沫轻拍桌子，眼神急切。苏沉今天早上来找她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他们瞒得了她，却瞒不了苏沉！
青竹顿悟，立刻颔首道，“是，奴婢这就去！”
心中到底存着事儿，连往日最爱的芙蓉粥都失去了滋味。苏沫勉勉强强被青菊劝着喝了半碗，她叹了口气，指着一点没动的小菜道，“你和小萄拿去分了吧。”
见青菊还要再劝，她无力地摆摆手，“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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