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景安元年,七月,江陵病逝,终年六十,至此时锡文仍未完成。
顺平帝追赠江陵为国公,谥号宣武,丧礼依照谢定旧例,又赐九旒鸾辂、黄屋左纛等物。
同年七月,江陵死后,江仲谋连夜带亲兵将废帝侯旭头颅割下送至顺平帝处。
同年七月,太尉箫道合率旧部逃回前陈故地,复国称王。
同年七月,北境戍边大将王斌起兵反叛,南平朝北境彻底四分五裂。
史称“景安之变”。
江陵死后,其子江仲谋以雷霆手段承袭封爵北郡公,夺取江陵兵权。
原世子江仲文谋杀江仲谋失败后,被江仲谋徙至扬州圈禁关押。
前有丞相江陵身死威消,后有箫道合率兵逃回故地,整个南平王朝的朝堂政权、军权、高门士族出现一种诡异的平衡。
若南平兵权以“七分天下”为喻,那么,此时的南平朝便是,“江有其三,苻有其二,余则共有其二”。
外有北境夷敌南侵之忧,内有朝廷政权颠覆之患,加上,侯氏江山虽然丧失了权威,但在老臣旧吏以及天下人心中尚余一定受命于天的正统号召力。
南平的世家豪族也害怕某一方过大的势力一旦打破现有的政治平衡,让南平内部再次陷入混乱,失去抵抗北境夷敌外族入侵的能力,那就真的是亡国灭族之祸。
是故,大部分望族士族也更倾向于维持现状。
南平,反而在“景安之变”的剧烈动荡不安之后,达成了诡异的平静。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换了一个皇帝而已。
清河郡侯府
听澜小院
“女郎,好歹吃一点吧。”锦纹端着膳食,也是愁眉苦眼的苦劝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谢灵宝。
一日前,从宫中传来女郎被赐婚于顺王为正妃,传到谢灵宝耳里却犹如惊雷贯耳。
自此,谢灵宝再不复平日的娇态动人,整日枯坐,不发一言,不思饮食,看着让锦纹揪心不已。
便是三日后宫中又传来顺王已登基为帝,将择吉日迎娶谢灵宝入宫为后,女郎也是充耳不闻,一脸的冷若冰霜。
更让锦纹也大惑不解的是,明明这几日苻将军一直在侯府门口求见,女郎竟是不闻不见。
这不是活生生折磨自己,也折磨苻将军吗?
锦纹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谢灵宝不见苻玄。
她怎么会明白呢?
谢灵宝只要一见到他,甚至只要一想起他,就好像把一根烧红的金丝,穿过心脏。
那种撕心裂肺的意难平,混杂着委屈退下去又涨起来,那是一种千疮百孔的绝望以及深入骨髓的不甘心,可是她却没有办法逃脱。
甚至都不能为自己减轻一丝一毫的痛楚,只能任由那种汹涌的窒息蔓延至全身百骸!
她根本不敢见到他……
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
谢灵宝从来都没想过,她竟然会和苻玄是今天这样的局面,盛筵必散,好似大梦一场。
一边是谢氏几百口人的性命荣辱,一边是身不由己的入宫为后。
谢灵宝心里恨呀!
千万般筹算只为摆脱选秀入宫牢笼,岂料拼尽一切,都逃不出这可悲的命运作弄。
静静坐在窗前的谢灵宝,忽然哭出声来,眼泪一直一直在流,止不住。
此时,清河郡侯府门外的苻玄也是心急如焚,眼下又无计可施,就只能每日侯府门口干着急。
每日,府中出来的婢子家奴却只说谢灵宝现在不想见他,他是又担心又不舍地走。
苻玄只得闭眼自相劝,默念道:卿卿不过及笄小,不能与她计较。
如若不是顾虑着谢灵宝的心情,苻玄早已恨不得带兵硬闯进去。
就在苻玄在清河郡侯府门外急得干跺脚徘徊时,自家府中奴子来报,说北府军将领殷虎求见。
不得已,苻玄只得再一次无功而返。
旋即,想到这个早前已被江陵收买的北府军将领殷虎,联想到北府军近日内部的动荡不安,苻玄转身沉声说:
“上马回府!”。
苻玄回到府中,天色已渐渐浓云密布,似风雨将至。
正在殷虎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时,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带笑的声音传来:
“殷虎兄,久等了。”
殷虎转过身,向着来人拱了拱手,“苻玄兄,办完事了?”
苻玄微微眯起双眼,笑道,“听闻殷虎兄登门,算是折返回来。”
两人是一阵客套寒暄之后,便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关上门,殷虎本是行伍出身,自是心直口快坦诚直说:
“我实在是后悔当日没有如同杨兄那般,跟随苻兄离开丞相府,被江陵收买。”
“如今江陵身死,其子更是野心勃勃,不仅承袭了江陵的兵权,现在更是图谋夺取我的兵权。”
“现在我若是举兵诛杀江仲谋,苻兄可愿与我一起诛杀此贼?”
苻玄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哼一声,当初为图权势,不顾他劝按兵不动,偏要与虎谋皮,如今知道祸在旦夕,怕已是晚了。
“将军昔日率兵数万,不去讨伐叛逆,反而为虎作伥,不说朝中文武,便是北府军也是对你失望至极,江仲谋当下已是兵多将广,你如何诛杀?”
苻玄只是一笑,淡淡说道。
殷虎一听,却是勃然大怒起来,说道:
“那时那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怎不知当初讨伐江陵易如反掌?好个风凉话!”
“好在,如今江陵已死,正是我等大展拳脚的时候,那江家小儿虽说凭借江陵积累的军威拿到了兵权,却没有上过战场,不过纸上谈兵的一黄毛小儿罢了,有甚可惧?”
“既然殷虎兄如此把握十足,又何须来找我?”苻玄也是声音极淡,带着冷漠的口吻,说道。
不等殷虎开口,苻玄再次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你可知,这几日,你麾下的北府兵旧部已是相继离散,我在后面收了多少烂摊子?!”
“还想诛杀江仲谋,实话告诉你,军中跟随你多年的外甥,他如今也偷偷避祸在我府上,你可是要把他叫出来,当面问问他,是否愿意继续跟从你举兵?”
果不其然,苻玄此番话一说完,殷虎脸上全然已是一片万念俱灰。
看着眼前一脸槁木死灰的殷虎慢慢走出书房,苻玄也只能暗中叹息。
可惜了北府军中这员猛将,千军万马中没死,却死在朝堂争权夺利中,他虽然能救得了他的外甥,却救不了他。
思及此,苻玄虽然脸上平静淡然,但是心里却是一片冷峻深沉。
江仲谋为暗中瓦解北府兵势力,逐步拔除可能威胁到江家在荆扬两州的军事兵力。
今日敢诛杀北府将领殷虎,解散其中一支北府军。
明日,江仲谋就敢直接拿他麾下统率的北府军开刀。
两人之间势必有一战!
此时,家中一奴子敲响苻玄书房的门。
苻玄抬头看去,眉心不禁一蹙。
无他,此人正是苻玄特意派去查探谢灵宝采选变故之人。
此时见他回府禀报,看来是已经查清楚来龙去脉了。
“进来回话!”苻玄压低声音吩咐道,“可有查清?”
只见那奴子低垂着眉眼一脸恭敬地回道:
“将军,老奴已查清,采选遴选之人,是在精选时,听从昌平公主吩咐将谢女郎名字加上去的。”
话音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
苻玄已气得抓起放在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猜疑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她。
苻玄气得双眼通红,语气却是淡淡的,咬着牙:“好一个侯宓——”
而此时,福景殿中的昌平公主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想让谢灵宝入宫为妃,最多不过是景安帝的后宫之一。
岂知事事难料,如今的谢灵宝居然阴差阳错成了亲兄长的正妃,南平的皇后。
皇后之位吗?
那谢灵宝岂不是还得感谢我,送她这泼天的“人情”。
“既然他们分开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和苻玄重新开始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可真是太期待谢灵宝的封后大典了。”
昌平公主十分快意地大笑起来。
而这时的昌平公主还不知道,已得知真相的苻玄,已打算明日再闯清河郡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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