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后宫
元坤宫。
太傅之女沈九芸沈皇后也正心神不定,寝食难安之际,自从拿到今年的留宫秀女名单,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就再没有放松过。
她稳坐中宫之位多年,外有贤德美名,内有嫡子傍身,与景安帝虽不能说是青梅竹马,可实打实的是少年夫妻,平日也颇得景安帝敬重。
虽然今年是景安帝初登大宝的第一次选秀,可她并不把这些高门贵女放在心上。
任谁也难以撼动她的地位,可偏偏一看,谢灵宝也在其中。
沈皇后是万万没有料到,谢灵宝居然会在选秀留宫名单中。
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如果不是皇后之位,怎么可能看得上,还甘心进宫来?
谢灵宝和江妙音一个以貌,一个以才,名扬南平,若不是当初景安帝侯旭成年时,两人年岁太少,恐怕如今的中宫之位也不是她了。
几乎有那么一瞬,沈九芸心中都紧张万分,生怕再从名单上看到还有江妙音的名字。
好在,确实只有谢灵宝的名字。
可哪怕只有谢灵宝的名字,也是让她坐立难安,望着妆台上铜镜中纤毫毕现的自己。
虽说因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可仔细看来,三十多岁的眉眼,一眼便知早已不再是风华正茂年纪了。
就在此时,沈九芸听外面有宫人奴婢通报:“宫门口清河郡侯府嫡女谢灵宝求见皇后娘娘。”
沈九芸心中略做思忖权衡,便决定宣她入宫觐见。
皇后寝宫之中,自是珠帘玉案翡翠屏,象箸玉杯,映得屋内富丽明亮,令人目眩神迷。
可谢灵宝此刻哪有心思理会这些,眼见沈皇后身着明黄色鎏金凤袍,头戴精致绝伦的凤钗坐在那里,庄重华贵,更衬得她一派端庄,母仪天下。
谢灵宝连忙礼敬作揖道:“谢灵宝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而在沈九芸眼中,却见谢灵宝一袭绿色衣裙缓步而来。
微微垂首,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肤色欺霜赛雪,过于精致的眉眼五官,自带艳丽妩媚,纤腰不盈一握,加上玲珑丰满的身段,无疑是人间绝色。
“免礼平身,赐座,灵宝妹妹,不必如此拘礼。”
沈九芸坐在上首,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端庄高贵,神色中透出亲切之意。
谢灵宝见沈皇后表现得似乎还算亲近,何况此时,谢灵宝也顾不上那么多,便上前一步,伏了伏身子,行了个礼,直接开口道出真正的来意说道:
“皇后娘娘,其实这次求见,灵宝有一事相求,望皇后娘娘恩准。”
沈皇后倒是当即愣了愣,将视线投在她的身上,眉心微蹙,微微流露出一丝冷淡,却还是开口说道:
“哦?灵宝妹妹所求何时?暂且说来听听。”
“臣女早已心有所属,无意进宫,名字却无端出现在留宫名单之中,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剔除臣女的名额。”
谢灵宝垂着眼,顺势跪倒在地上,态度端正语气诚恳。
沈皇后略有冷淡的脸上滑过微诧,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不过瞬间便敛去了,到底也是心下一慰。
脸上表情也柔和自然了许多,忙叫身边宫女将谢灵宝扶起重新坐下,且语带微讶地看着谢灵宝说道:
“竟有此事?”
不怪沈皇后诧异,确实是她也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情。
可惜,如果她事先知道谢灵宝的名字会出现在留宫名单中,在秀女精选一关中,她便可以轻轻松松划掉她的名字,何至于等到现在名单已定。
留宫名单一出,会在呈报给她这个中宫皇后之时,便一同呈报给了景安帝,只等下一轮皇帝钦定。
见沈皇后沉吟不语,哪怕是意料之中,谢灵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是为时已晚吗?皇后这里已经帮不上忙了吗?
毕竟,谢灵宝最先能想到的便是,沈皇后将是第一个十分不愿自己进宫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最有手段会诚心帮助自己的人。
沈皇后心中思忖再三,她现在不管是谁故意将谢灵宝送进宫来,哪怕是景安帝故意为之,既然谢灵宝她不愿意进宫,那么想办法让她面见景安帝自己去说。
或许是她能为谢灵宝,也是为自己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于是,沈皇后沈九芸心下有了定论,便只能语带无奈地看着谢灵宝说道:
“灵宝妹妹,我已知你心意,奈何如今留宫名单陛下已知,实难再帮你偷偷抹掉,不过,帮你面见陛下,倒不是什么难事。”
沈皇后沈九芸说完,便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灵宝。
闻言,谢灵宝心下大定,早在进宫前,谢灵宝便已料到,既然她都能得到留宫的昭告,必然是名单已定,又怎么能奢望陛下还不知情呢?
如今沈皇后也正如她所料,因为并不愿意自己进宫,所有愿意帮助自己面见陛下,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皇后娘娘!”谢灵宝又连忙起身拜谢了一声,才顺势站起来。
长明殿。
景安帝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加急呈上来的奏折,是苻玄托禁军统领送来的急报。
急报?一想到这所谓的急报,景安帝侯旭就恨不得把这些人带兵打仗的统统杀尽!
就为了一个留宫的秀女,堂堂护卫皇城的北府军统领呈上急报!
急报?!什么是急报?!
南平朝北境战火纷飞山河呜咽;朝廷上江陵狗贼虎视眈眈,为何不见急报?!
武臣个个可杀!
一想到这,景安帝便气得脸色发青,额头青筋暴起,然而,然而又能怎么样呢?
堂堂一国之君,手无军权便被臣子逼迫威胁至此?却毫无办法。
景安帝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却不得不重新看向苻玄奏折,奏折上全是冠冕堂皇的话,但是话里话外却句句透着威胁。
“若是谢灵宝入宫,他苻玄便敢投奔丞相江陵。”
“如果放过谢灵宝,苻玄绝不会倒戈江陵,誓死举兵匡扶社稷。”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啊!
苻玄他知不知道,他敢上这样的奏折,或许他侯旭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而不是江陵。
可让景安帝侯旭可悲可痛的是,南平各方将领早自保不暇,或逗留不前,现在唯有苻玄还敢表态愿举兵勤王。
看看这份选秀名单,五品以上官眷的贵女又有几个?连他的文武百官都只在静静地等待以江代侯。
忧国如病,换不来天应祖应,换不来亲兵救兵,是天要亡我侯家江山吗?
一想到这,景安帝侯旭也不禁泪湿黄袍。
不!他侯旭定不能当亡国之君。
就在这时,殿外小太监进来传报:“皇后娘娘携谢灵宝,殿外求见。”
“宣。”景安帝神色一敛,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淡淡开口说道。
“臣妾参见陛下。”
“臣女参见陛下。”
皇后沈九芸与谢灵宝进入殿内,二人齐齐行礼参见景安帝,说道。
景安帝侯旭不动声色地问道:
“皇后前来,所谓何事?”
“望陛下赎罪,臣妾本不该过问朝堂的事,只是……”沈皇后犹豫再三地说道。
此时,谢灵宝旋即开口说道:“陛下,谢定之女谢灵宝有要事禀报!”
景安帝侯旭当然是认识谢灵宝的,他还在做太子时,便与谢家接触颇多,当初年少轻狂之时,对着刚刚长成的谢灵宝也是欲望俗念杂生。
谁能想到,再见时,又是此等光景。
“皇后先退下吧。”
景安帝缓缓移开落在谢灵宝身上的目光,转眼看着沈皇后神情疲惫地开口说道。
沈皇后看了景安帝一眼,依言告退。
一时间,整个长明殿再次恢复了寂静空旷。
谢灵宝这才抬眼仔细看向景安帝,见他茕茕然独坐高堂,难掩神情疲惫且满脸肃容。
两鬓居然有了少许白发,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文儒雅、和颜悦色的太子似毫不相干。
看着眼前景安帝一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样子。
谢灵宝似乎意识到,景安帝不太可能会是故意弄她进宫的人,至少在这个阶段,景安帝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一个皇帝面临国破家亡的危急形势,又怎么还会沉溺女色?
又何必用她来试探谢家,毕竟她谢家已沦为无权无势的清贵之家。
“陛下,臣女无意入宫且早已心有所属,但望陛下成全。”谢灵宝鼓起勇气,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
“呵~心有所属?”
景安帝目光有些深邃地看了谢灵宝一眼,唇边勾着残忍的笑容,低低讽笑一声说道:
“可那又如何呢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可与人言无二三!”
闻言,谢灵宝心中一沉,身心内外犹如冷风刮过,缓缓问道:
“敢问,可是陛下蓄意让臣女进宫的?”
景安帝看着御案上苻玄的奏折,眉宇间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沉声开口说:“不是。”
景安帝侯旭的一番话,让长明殿的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整个寂静的长明殿渐渐变得压抑窒人。
良久,谢灵宝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臣女恳请陛下参照前朝选拔宗室贵女,置女职,授内侍中,以典内事,增设女尚书,以示对名门望族的恩宠褒奖,臣女愿请命任内司尚书令一职,辅佐陛下。”
话音刚落,景安帝瞬间便暴怒了起来,大步走下御座,来到谢灵宝的跟前,停住脚步。
随即伸手死死捏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透着阵阵冰凉扫向谢灵宝那张脸,冷声问道:
“谢灵宝,你宁愿不要朕给的贵妃位?想做个随侍的女官?”
谢灵宝面无表情地跪地,再次说道:“臣女请命任内司尚书令一职,请陛下成全!”
一瞬间,景安帝脑中闪过苻玄的奏折,脸色更阴沉了,景安帝死死地盯着谢灵宝,咬着牙神色冷怒地说道:
“好!好!!好!!!要辅佐朕?好大的口气!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辅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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