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偶遇（二）

语嫣跟在宁嬷嬷后面，把自己认识的老夫人们回顾了一个遍，包括只远远见过一面的国公夫人和侯夫人们，再次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位老夫人，不然，气质如此出众的人她怎会没有印象呢？她摇摇头，遂不再想：管她们是谁呢！萍水相逢而已！

        三人刚走进亭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人麻利的在石凳上铺好三个坐垫，随后在石桌上放了一个布袋，然后一行礼就退下了。这来去如风的把语嫣都有点整蒙了：这姑娘莫不是练过佛山无影脚？也忒快了吧！

        “嫣姐儿，咱们就坐这里剥着莲子说说话，让人给采来，怎么样？”宁太后问。

        语嫣点点头。宁嬷嬷挥挥手，那丫鬟便去采莲了。

        宁太后和语嫣俩人拿起莲蓬，不约而同的将莲蓬翻过来，小心的沿边缘撕开，露出白如棉絮的莲蓬芯，然后再从正面一颗颗的往下按，碧绿的莲子就“大珠小珠落玉盘”了……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看这熟练的手法，对莲子是真爱无疑了！

        宁嬷嬷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茶壶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人同步剥莲子的画面，她笑着说：“看来嫣姐儿真是和我们夫人有缘，这手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夫人以外的人用呢！”

        语嫣调皮的一笑：“雪祖母谬赞啦，爱吃的东西总是会多用心嘛！”

        “你这丫头，人家都说自己喜欢诗歌，绘画……哪有说自己爱吃东西的呢！”宁太后嗔道。

        “慧祖母，民以食为天，我这爱好是天大的事情呢！”语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民以食为天……说的好，陈寿要是知道他的这句话被你么理解，不知道会咋想呢？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爱吃还真就是天大的事情！”宁太后笑着嗔道。

        “那必须是赞成啊，民之最大意义不就是囊括每一个臣民吗？倘若八成以上的宁熙朝百姓都有我这样的闲心，那咱们宁熙朝可就天下无敌喽！”语嫣笑着道。

        “宁熙朝的姑娘要是都这样贪吃，外邦还不得笑……”宁太后说了一半，停下来了，她反应出来了语嫣话里的深意：倘若百姓们不再为一日三餐奔波，都有折腾美食的心情，那宁熙朝得富裕成啥样啊？

        她颇有深意的看了语嫣一眼：小姑娘还挺有见解的！

        “嫣姐儿在博雅堂呆了多久了？喜欢博雅堂吗？”宁太后将一大把莲子放进布袋里，随口问道。

        语嫣一听就忍不住抿嘴笑了：怎么古往今来的大人们都爱纠结孩子们喜不喜欢学校这个问题呢？

        她想起前世的时候，有一回，她表姐忧心忡忡的来找她，差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表妹，我儿子不喜欢上学咋办啊？”

        她一惊：“啊！宝儿不去学校了？”

        “那倒没有，但我问他喜不喜欢学校，他说他不喜欢！”表姐愁眉不展，“这才小学啊，这可咋办？”

        她奇怪的问：“你不是好久都不问这种问题了吗？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别提了，昨天，宝儿洗澡的时候大声唱歌，我隔着门一听，他唱的居然是‘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炮一响，炸没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上学了’……”表姐学着宝儿的样子唱了几句，接着说：“你说说，这不是……”

        “打住打住，表姐，咱们谁还没有抱怨过单位几句呢！你呢，啥也不要问，我保证宝儿今天回来高高兴兴的。你只要忍住啥也不问，宝儿绝不会出现你想象的情形！”

        她在心里腹诽：那上学的时候，谁还没唱过几首学校的衰歌啊，那个个还不是该咋上咋上，没耽误成才吗？表姐就像很多父母一样，特别喜欢问孩子“喜欢不喜欢学校啊”之类的问题，只要孩子没有回答出标准答案“我爱我的学校”，她们就疑心疑鬼，担心孩子厌学啥的，苦口婆心的讲道理——学校多好什么之类的，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有时反而适得其反，孩子只是随口说说，就让她们反应过度。

        果然，过没几天，表姐笑眯眯的来找她：“表妹，你说的对，我忍着啥也没说，宝儿今天回来特高兴的对我说：‘妈妈，我们学校太棒了！我得了一张奖状！’我果然小心太过！”

        宁太后见语嫣笑得傻傻的，疑惑的问：“嫣姐儿，我问了什么可笑的问题吗？”

        语嫣赶紧收敛心神，回道：“慧祖母，不是啦！我太喜欢博雅堂了，忍不住想起了以前好多趣事儿，所以才走神了！”

        宁太后压根不信，她那样子可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反倒是像想起了什么笑话，她接着问：“哦，那你喜欢博雅堂什么地方呢？”

        语嫣心里暗暗撇嘴：这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敏锐，和她撒谎还真不容易！好吧，装个深沉吧！来个逼格满满的答案吧！

        她清了清嗓子：“慧祖母，我从小在松江府长大，松江府也有女学堂，但那里面大多数是女红，琴棋书画和女德之类的课。像博雅堂的武艺课，那是绝对没有的。那里的女孩子，很少会问自己想学什么，而是习惯性的想别人需要我学什么。松江府邻海，风气是较为开放的，所以女子上学也好，出去挣钱也罢，是比较普遍的。但即便是这样，那里的学堂也没法和博雅堂比。我们进京的路上，我发现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女子学堂，女子天经地义仿佛就应该拘于后院。那时候，我小，也不懂，就是看那些女孩子看人怯怯就觉得她们很胆小。”

        语嫣手上停了下了，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后来，我第一次来到博雅堂，我就发现这里的姐姐们脸上仿佛在发光。再后来，我看了博雅堂的课程之后，我就更喜欢了——这里居然有武术和射御课，就连松江府也只有男子学堂才有呢！我才慢慢想明白一点，博雅堂的姑娘为啥出去之后人人都赞颂呢？那是因为她们从内到外散发着自信的魅力！她们从内心深处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不如男子，只要她们有机会，很多男子能做的事情她们照样也做的很好！”

        语嫣说到这儿，想起前世优秀的女性们，十分笃定：“我甚至觉得，假如女子有机会和男子一起读书考学，她们没准比很多男子做的更好！要是比女红的话，男子就比不上我们嘛！”她开玩笑的结束自己经过包装后的“男女平等”的思想。

        宁太后也停下了剥莲子，认真的听语嫣说话，她承认，她小看了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虽然有些观点太过幼稚，但她却能够看出来林雅办博雅堂的良苦用心。

        “唉！”语嫣叹了一口气，“博雅堂也有让我觉得不满意和遗憾的地方。”

        “哦，什么地方？”宁太后来了兴趣。

        “就是有些课吧，到一定程度非要让人结业，要是能按自己的意愿一直上多好！”语嫣嘟囔道。

        宁太后和宁嬷嬷对视一眼，忍俊不禁：这是对阿青赶她出厨艺课耿耿于怀呢！

        语嫣用手撑着脸，无限惆怅的说：“我最佩服的两个人——林山长和宁太后，我也没有机会见到呀！”

        宁嬷嬷看了宁太后一眼，问道：“你为啥佩服她俩啊？”

        语嫣奇怪的看着宁嬷嬷，好像她问了一个特别可笑的问题：“这还用问吗？若没有林山长的远见，即便是有博雅堂，博雅堂也不是今天的博雅堂。至于太后娘娘，更不用说了，她老人家足智多谋，我爹爹说朝堂里的大人们也很钦佩她的。假如她要是在朝为官，首辅还不定是谁呢！博雅堂如果没有她老人家的支持，哪里能撑到云开见月明！可惜，这俩位传奇女子，我是一个也没有机会见到！”

        宁太后想起那个潇洒的女子，心里也一片黯然：若不是在牢里毁了身体，若不是呕心沥血办博雅堂，也许她现在还活着也未可知呢！

        语嫣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林山长此生已无缘相见。还请赐给我一点好运气，让我有机会见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吧！哪怕就远远的一眼就行，我看看她老人家是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啊！”

        宁太后听过很多的赞美和奉承，其中不乏言辞优美的，没有哪一个像语嫣这般“简单粗暴”，但偏偏就这个让她心花怒，她安慰似的拍拍语嫣的手，慈祥的笑笑：“嫣姐儿，相信慧祖母，会有机会的！”

        这时，那个“佛山无影脚”的姑娘跑过来在宁嬷嬷身边耳语了几句，宁嬷嬷便对宁太后说：“老夫人，四少爷下衙来看您来了，给您送来了夫人给您做的新衣，他现在在庄子里等您，您看……”

        宁太后擦了擦手站起来说：“嫣姐儿，今天和你聊的很愉快，雪菲，留个人在这里帮嫣姐儿多剥点莲子……”见语嫣想说推辞，她压了压手：“一会儿我还想尝尝你做的美食呢！”

        语嫣便不再推辞了，她福了一福：“多谢慧祖母，慧祖母慢走！”

        下学之后，语嫣带着自己的杰作“咸蛋黄焗新鲜莲子”和赵琳儿在博雅堂的荷塘边的亭子里，边吃边和她嘀咕今天自己遇到两位老夫人的事儿，赵琳儿看了不远处的崔雨婷和乐珍俩人，和她咬了一会儿耳朵，语嫣眉毛一挑：哟！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难道黄历上写着“宜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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