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马与鹦鹉（一）

战马前腿抬起，一声长嘶划破了青空，一道闪电突然横向划过天空，整个天空像是被炸开了一道痕。

        硝烟滚滚，弥漫空中，鲜红的血流淌在这片土地之上。

        “冲呀——”士兵举起手中的武器，冲进了城门，接着一阵欢呼声回荡，士兵门举起手中或剑或刀，豆粒般的雨落下，他们仰头享受这场胜利的洗礼。

        孙尚权站在画前，伸手轻抚着画中的这匹战马，画中的战马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战马脖子出有一条细长的伤痕，与其说是伤痕，它更像是战马战斗过的一个符号，一个证明。

        冷寂的夜里，寒风拂过他额前的白发，就在不久前，他的这位战友因为年老而去世了，而与他相伴多年像友人一般的鹦鹉也随它而去。

        清冷的烛光映照着他孤独的身影，一片叶子迎风飞起，又落到了窗沿，冷风再次从窗户灌了进来，寒冬将至，窗外的树木也即将陷入冬眠，他伸手合上窗户，裹着衣躺下，呼吸逐渐变得浅而平稳。

        清晨，一阵风吹来，尘土被卷起，街上的行人都裹紧了棉衣，伸手遮挡被卷在半空的灰尘。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一声长嘶穿过街道，赵小溪肩膀抖动了一下，急转身，环视了一圈，然而街道除了行人和商贩，以及一辆与她擦身而过的马车，什么都没有。

        赵小溪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揉了揉眼睛，皱了皱眉，难道是最近太累了，出现的幻觉了吗？

        然而，那声似乎就要连耳膜都能穿透的长嘶从她的上方传来，赵小溪抬头一看，只见一匹棕色骏马，仰头，抬脚，在冷冬的艳阳之下，飞跃半空中，它正要降落的方向正是赵小溪所站的位置，然而赵小溪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直张大嘴巴，想躲开但身体却动弹不得，路过的行人疑惑又好奇这姑娘在看什么，都顺着她瞪着的方向望去，但除了那一抹刺眼的阳光，什么也看不见。

        马儿距离赵小溪只有几步之距时，她才反应过来，然而这时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挡在前面，然而马并没有撞到她，她感觉周围卷起了一阵旋风，地面的沙石被卷起，拍打在她的身上。

        “停——住——哎呦，我的老腰。”又一个响声从她上方响起，赵小溪扭头，只见一个头发发白，身穿灰色满是破洞的麻衣的老头，他身上那衣衫就好像被磨得稀烂的布条。

        风停住了，那匹马落在赵小溪身旁，马匹的头顶上站着一只青绿色的鹦鹉，张开它牡丹般红色的小嘴，“笨蛋，笨蛋。”

        “你这只……”老人喘着粗气，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你这只臭鸟，看我不教训你。”

        “大黄，快跑。”

        “嘘——”只见棕色的骏马，抬起腿，踢踏踢踏地往城门的方向跑去了。

        “阿——哎呦。”

        “喂，李老头，你怎么回来这。”二九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盘坐在空中，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咦，你是——”老人眯着眼睛，凑到二九的面前，“阿，原来是二九呀，我在执行任务呢，那匹马和它头上的那只鹦鹉不愿意去地府下投胎，一直在人间乱转悠，听闻它生前是一匹战马，我拼了老命才追上，这不，又让它给跑了。”老人叹了一声，失落地摇了摇头，“不说了，我又嘚去追他们了。”说罢，轻轻一跃，浮在空中，往林子的方向飞去。

        “二九，你跟那老人家认识吗？”

        “嗯，他是西府的府差，专门负责人类以外的生灵的灵魂。”

        “西府？地府还分东南西北府吗？那东府负责什么？”

        二九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他们干事很神秘，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西府会很穷吗？”

        “那倒不是，只是他们的都是特立独行的‘人’。”

        他们看着那老人的身影，逐渐地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半空中。

        “母亲，那个姐姐为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空气说话。”

        “别那么多事，走。”母亲连拉带拽地把她的儿子带走，赵小溪才发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不时投来怪异的眼神，有的在那里摇摇头，一脸的惋惜。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像一只猴子那样被围观了，她捂住了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赵小溪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抓着草药，心不在焉地将草药拔出放进竹筐里，她心不在草药而在刚才街上的那一幕，行人看她异样的眼光还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冷冷的寒风拂过脸，空中飘来了鹅绒般的白雪，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有的落到树上，有的落到土地上，融进了地里面。

        “阿，初雪来了。”雪像绒棉那般轻轻落到她的手心上，赵小溪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都已经入冬了，她必须得在今天摘多点草药拿回去，因为在雪季她根本无法到林子里摘草药，到时雪深及脚肚，那采药的难度就极大了。

        呼了呼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望着满满的一箩草药，赵小溪松了那么一口气，收起镰刀，揉了揉麻痹的双腿。才站起身。

        刚站起身的那一刻，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马儿欢悦的叫声，叫声很熟悉，赵小溪转身寻着叫声的方向走，没多久，一串长长的脚印出现在眼前，只见一匹骏马正踏着白雪，欢悦地抬起前腿，仰头，朝着灰白的天空长嘶，空中的雪似被惊动了，在空中停留那么一瞬，才又继续悠悠地落下。

        “下雪了，下雪了。”鹦鹉展开翅膀，欢悦地盘旋在战马的头顶上方。

        这个熟悉的组合不就是刚刚那老头要找的战马和鹦鹉吗？她细细一看，才发现，战马的脖子上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伤痕，那老头说它是一匹战马，那伤痕难道是在战斗中留下？

        赵小溪放缓了脚步，轻轻地靠近他们。

        “啊啊啊——”鹦鹉察觉到赵小溪的靠近，警惕地飞了起来，朝着她大嚷。

        赵小溪停住脚步，“别怕，我不是来抓你们的。”她尝试性地慢慢挪动脚步。

        突然，鹦鹉朝赵小溪扑了过来，径直穿过了她，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头，然而鹦鹉绕着她飞了一圈后，落到了她的肩上，“跟我来，跟我来。”接着，它又飞了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飞，战马转过身，跟在鹦鹉的身后，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慢悠悠地走。

        雪仍在悠悠地落下，棕褐的土地被添上了一层白，赵小溪一语不发，安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她不知道他们要引她去哪里，又是为了什么。

        一路上，战马和鹦鹉偶尔互相嬉戏打闹，以解一路的枯燥与沉闷，鹦鹉不时飞起，立在战马的鼻头上、头顶上，它们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赵小溪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路打闹，就连她也感觉一路上不那么沉闷，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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