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的师父

吃完了饭，筠如本想陪母亲说说话，可是母亲乐呵呵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往外推着她，让她带着李昭言逛逛自家的园子。

        筠如苦笑摇头，没办法只好和他到处走走，此时乌云遮了日光，没了来时的燥热，又起了一阵风，凉爽适宜，很适合逛园子。

        看到四周熟悉的景物，筠如也来了兴致，两人慢悠悠沿着地上的石板走着，不时说两句话。

        “你看前方那堆假山，”筠如伸手指着，“我小时候，大概有五六岁吧，像是皮孩子似的，爬到那假山上，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都吓坏了，最后还是母亲急匆匆赶来，将我抱了下来。”

        筠如轻声的回忆着过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模糊的好像都退了色，只是眼前的假山与记忆中重合，叫她想起来，自己也这么顽皮过。

        她又说了几件小时候的趣事，见李昭言只是听着，并不出声，便扬起头来问他，“你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李昭言微拧了眉，那向来温润的眸子里晦暗起来，想了许久，他的幼时，是无比苍白的，他一身短打的衣裳，每日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我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是被师父养大的，我印象中，他大概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拄着拐棍，成日里咳嗽，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山里太过潮湿的缘故，每下一场雨，她的膝盖就疼的受不了，我那时候也就六七岁了，私自跑下山，想替他买些药回来。”

        他声音无比低沉，语气平淡的描述着那些过去，筠如认真的听着，看向他的眸光里，多了几分心疼。

        他深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眼睛眯缝着，看不出情绪，“后来我迷路了，又下了一场雨，天地见白茫茫一片，那场雨很大，我躲在树底下还是竹林里，记不清了，师父拖着病痛的腿冒雨找到我，将我带了回去，他让我罚跪，跪了多久也记不清了。”

        “再后来，”他又深呼了一口气，“师父过世前，叫我下山另谋出路，现在回想起来，师父什么都没给我，却又什么都给了我，他将我养大，又传给我一身功夫，他很严厉，从来不笑，山上的生活清苦，他身子好的时候会带我去打猎，他烤的肉很香。”

        筠如一直看着他，他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筠如觉得心里暗沉下来，砸了咂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伸出手，胳膊却似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他顿住了步子，不远处有一个小凉亭，他迈步走了上去，在石凳上坐下，这儿居高临下，赏景最好，园子里流水淙淙，让人觉得心中很是平静。

        筠如手搭在石桌上，托腮看着远处，眸光不经意间瞥见他的身形，端坐其上，永远都是一副规矩姿势。

        李昭言也在看着远处，目光掠过假山看过天边，还没到傍晚，可那霞光耀眼，他不得不眯住了眼睛。

        筠如小时候，和大多数闺阁女儿一样，不过母亲溺爱她，从不强迫她学那些针线女工。

        两人又静默了一时，筠如转过目光来，他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大热的天还穿着一身斗篷。

        筠如还想问他下山之后如何，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不愿多说，她想了想，也就没开口。

        没想到李昭言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一副想问大可直说的样子，没等筠如有所反应，他又兀自开了口，“之后我就遇到了王爷，他看我武功高强，就将我留在身边，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

        筠如怔怔的听完，迎着她的目光，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后来陛下召湘王入京，你就跟了过来。”

        “对，”

        筠如两手搭在一起，听到他这直白的一声对，突然觉得忍俊不禁，低下头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她才说，“武功高强，你倒是不自谦。”

        “啊，”他一脸迷糊的没转过来弯，看着筠如强忍着笑，他两根眉毛颦起又舒开，还是没想明白，“我本就武功高强啊。”

        这下筠如更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一时园中的寂静被打破，筠如直笑的呼吸都不匀称了，倒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只是他这表情，和他平时扳着脸的样子，实在太违和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李昭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他本就是，武功高强啊。

        周卉站在假山后面，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无比亲切和睦的样子，只恨的牙根痒痒，筠如的笑声更是刺破了她的耳朵。

        她手中的帕子已经快被她扯碎，可还是平息不下她心底那一阵阵不住翻涌上来的恨意，她身后蠢笨如猪的丫鬟正垂首站着，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怒气，她像是嗓子不舒服似的，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周卉本就是站在假山后面偷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的一个哆嗦，瞬间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及至听清楚是身后这个蠢货发出的声响，她一阵恼恨，差点伸出手就是一巴掌。

        可是这一掌她没有挥过来，这是那老婆子派过来看着她的人，她虽然蠢，可是会把她的一举一动一句不少的说给那老婆子听，她心里这个恨意，简直像是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的袭来。

        亭子里的两人还在说笑着，她看的刺眼，却又无可奈何，恨恨的猛甩了一下帕子，准备转身离去。

        没想到她刚抬脚，就结结实实的撞到了身后的丫鬟，直撞的她鼻子差点歪了，顿时一阵钻心的痛感袭来，连连倒退了几步，险些掉进一旁的池水中。

        没想到那丫鬟木木的看着她酿跄不已，狼狈不堪的连忙扶住一旁凸出的石头，才将将站住，她的头磕在假山上，晕头转向脚步虚浮，眼前一黑就要向下倒去，她强忍着才没有跌倒。

        那丫鬟像是刚反应过来，庞大的身躯猛的向前冲，一个大力扶住她的手，周卉只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眼前的晕眩导致她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倒栽葱，重重的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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