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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去找乔祎铭申请航线送我出去我要见他”,年舒转身,朝乔家走去。

        丁山看着她踉跄得像踩在棉花上的步子,又想起自己家里那位最近那油盐不进快要羽化登仙的状态,不由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下一句是啥来着?!丁山扯了扯马甲,想起自己老婆说的,哦,对——

        问世界情为何物,直教人脑子短路!

        这两个脑子都短了路的人,真是比看电视还让人揪心的呢!

        丁山掏出手机,打算再试一次莫锦云的电话能不能拨通,线路却已经被人捷足先占——

        那边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的德语,到最后,丁山只听懂几个词——

        雪崩,失踪,重伤昏迷

        丁山手里的电话啪地摔在了地上,就看到年舒和乔祎铭并肩从乔家里面走了出来。

        年舒蹙眉,“你怎么了?!”

        丁山将那几个词复述了一遍,乔祎铭的眸瞳已是狠狠一沉,开始打电话。

        只有年舒,还站在原地,表情都没有变化,淡淡开口,“你说这个外国人也有骗子?连这样的骗局都能说出来?!呵呵,真是没完没了,我一定要起诉他们!告到他们连裤衩都没得穿!”

        乔祎铭吐出一串德语,最后挂断电话走了过来,“那边的专机已经送他回程了,我让他们直接来落城,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

        年舒这次是完全的愤怒,“乔祎铭,我警告你,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他妈的别以为我听不懂德语!对方完全说的就不是这么回事!”

        乔祎铭凤眸微微挑开,冷静地将电话拨通,对着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将电话凑到年舒耳边——

        德国佬的英语还算利索,这一次,她终于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深度昏迷,醒过来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十不到。

        年舒呵呵了两声,把电话推开,浑浑噩噩地朝门口走,“不想借飞机给我就不要借,何必这么来哄着我,黎落真是嫁了一个小气的人”

        乔飞在旁边直皱眉,“大少,她说你小气”

        “她是在说她自己,好好跟着,等她转过弯来,就快点带她来机场。”

        丁山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魂飞魄散的人就这么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街边上飘荡,连个来收他们的神仙都没有。

        最后车水马龙之中,年舒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也不管地面上的泥泞,将头猛然埋在双膝之间——

        “丁山,他们都在骗我们,是不是?!”

        “年小姐,那个号码,是那边的滑雪教练的号码,之前莫总的行程,是我安排的”

        这种事太突然,又太遥远,她根本无法接受——

        “丁山,一定是我太任性了,做错了事,所以老天爷来惩罚我了,对不对?!”

        丁山默默,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年舒坐在地上,心却不断下沉,沉进那个她也看不到的无底洞里——

        “为,为什么?”

        她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丁山也快要哭出来,“莫总的膝盖一直不太好。滑雪本来就危险,他执意要去说短时间内还不想回来,我”

        年舒抬头,眼角瞬间有泪飙出来——

        “他膝盖不好,我却不知道,我很失败,是不是?!”

        纵有万般指责,此刻还能再说什么?!

        丁山咬牙,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都怪我,要是我拼命拦着,莫总也不会去——”

        年舒看了他一眼,目光没有焦距,愣愣地,像是在看一幅画。

        又坐了一会儿,她才找回一点神志,撑着路边的花坛起身,冲出去就要拦车,“我要去机场!”

        “年小姐!”

        丁山吓得神形俱灭,抬手就将年舒扯了回来,“红灯哇!”

        几辆大货车从他们身边堪堪擦过,喇叭声响得像催命的符咒,年舒愣了一下,旋即,哇了一声,哭出来——

        “你说,要是我也被撞了,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是不是就不那么害怕了?!我真的是很蠢,我又笨,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以前一个人走,不会觉得辛苦。

        可是自从有了他的陪伴之后,再度变成了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格外的艰辛。

        艰辛到她都已经要走不下去了。

        丁山狠下心,拦住出租车一把将年舒塞了进去,砰地关上车门才坐到前面,“妈的,你是年舒,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他妈的给我振作点!”

        年舒浑浑噩噩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里。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乔祎铭包了VVIP候机室下来,所有人都坐在里面,焦灼,不安。

        年舒坐在冰凉地地板上,靠着厚厚的钢化玻璃,任凭身后的夏唯朵和黎落将毯子一床有一床地裹在自己身上,却还是冷得发抖——

        原来,有一种冷可以从心里慢慢地渗透出来,除了那个注定的人,谁都驱散不了这样的寒。

        “要不要喝杯咖啡?”,夏唯朵问她。

        “嘘——”

        年舒头也不回,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鸦青色的天空,“别说话,说话我就看不到飞机了。”

        黎落拉过夏唯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种时候,所有的安慰都已经苍白无力,谁也救不了她。

        两个女人很有默契地退开,将这一方小天地再度留给年舒。

        夜空里不断地飞机的夜灯闪过,她执着地仰着头,努力地,努力地仰望着属于她的那一抹光。

        德国到落城,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她一秒一秒地数着,一秒一秒地熬着

        多数一秒,就觉得自己离他又多近了一点。

        可多数一秒,又好像自己离他又远了一点。

        又远又近,又近,又远

        她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好像是半个月?!

        可为什么已经久到她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已经老了

        天空由青色转黑,最终慢慢转白,天际处的第一抹光打到眼睛里的时候,将她流了一夜的泪凝固住——

        年舒起身,顾不上穿鞋,也顾不上叫人,那架飞机已经慢慢降落,停靠在了包机的位置——

        足下地板冰凉,她却不要命地往前跑,特殊通道被打开,她踩着冰刀一样的室外地面狂奔而去——

        急救车早已停在跑道边上,一闪一闪的光像是在催促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光让人心悸,却又心安。

        巨大的气流吹散了她的发,苍白的脸色也不能因为阳光而温暖分毫。

        飞机慢慢地落在跑道上,向前以不低的速度平稳地滑行着——

        明知道追不上,可她还是努力地,努力地去追着——

        脚被磨破了,生疼。

        那么他的膝盖会是有多疼?!

        只会比她更疼,更疼吧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梯子降落,年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最后咚地一声,跪在了病床前——

        他看起来,很不好,很不好。

        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应该比那些曾经埋住他的雪还要白。

        连胸膛,都没有起伏。

        年舒将头磕在床沿之上,“阿锦——阿锦——”

        这段时间夜里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终于被她再度喊了出来。

        只是此刻,他已经听不到了。

        身后的乔祎铭,南铮,还有黎落和夏唯朵已经跟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拉起她,“先去医院。”

        年舒盯着莫锦云干裂的嘴唇,任凭别人把她拉起来,只是这样盯着,喃喃地问——

        “他只是在倒时差,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她。

        因为没有人想要骗她。

        不想欺骗,往往是最残忍的一种坦诚。

        年舒拨开夏唯朵的手,踉踉跄跄地跟在那病床后面,看着他被抬下飞机,“落城都到了,你一定要倒时差倒到C市才愿意,对不对?!”

        “嘿——”,她开始不满,“睡够了,起来吧。”

        风卷过她的声音,却带不走那无尽的苍冷。

        年舒亦步亦趋地抓住病床的金属栏杆,“阿锦,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对不对?!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说,”她顿了顿,将自己喉咙里的呜咽硬生生地逼回去之后,才重新开口,“阿锦,你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不会怪我的。你不要装睡,不理我。”

        急救车的门被打开,他被抬了上去,氧气管道从未离开过他的鼻腔。

        年舒跟了上去,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位置,依旧是坐在地板上,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盯着他很久,才敢伸出手指,轻轻地,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那一丝残存的温度终于让她找回最后的一点力气,伸手将他的大掌握住——

        然后将自己的脸靠在了他的掌心里——

        “阿锦,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阿锦,你喜欢孩子,你起来,我们生很多——”

        “阿锦,我要你起来,听我说,听我说我爱你,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阿锦,我只想对你说——”

        “阿锦,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

        “阿锦,我害怕——”

        机场到医院,两个小时的路程,她说了一路。

        旁边的德国护士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被她那山崩地裂一样的眼泪给吓到,劝都不敢劝,只任凭她说。

        年舒的声音里有威胁,有柔情,有恐惧,也有无奈,可无论她怎么说,床上的人也依旧没半点动静——

        颅脑损伤得那么严重,要是有动静,那也只能是诈尸了。

        护士叹了一口气,等着年舒这一路说完,等车子停到了医院的大门口,等病人被推进检查室重新检查,才将手里的一个物件递到年舒手里——

        那是莫锦云的手机。

        年舒颤颤巍巍地将他的手机接了过来,划开屏幕,屏保上已经不再是她的照片了。

        心口那个洞被这个认知抠得更大,血淋淋的透着冷风。

        上面还有一条没有编辑完整的短信,没有发出去。

        收件人是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自己的手机号。

        以前两个人情浓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名字存成了小可爱,当时还被他笑话了好久,却也默默地接受了。

        等过几天,她一看,手机上又被他存成了‘小老虎’。

        她是属虎的,人也比较虎,可是却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没牙的小老虎——要做也要做大老虎才有范儿不是?!

        她又将名字改成了大老虎。

        结果过几天,他又给改成了——纸老虎。

        当时她哼哼了几声,到底没有再抗议——在他面前,她可不就是个凶不起来的纸老虎吗?!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名字。

        在他的手机里,甚至在他心里,或许她已经成为一个没有名字,没有意义的,那么一串数字——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屏幕往下滑,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段没有编辑完全的信息——

        “这里很美,白雪皑皑像童话里的冰雪世界,星空渺渺,连空气都是全新的味道,身边空无一人,心里,也很空旷。我要忘”

        短信戛然而止。

        他要忘了什么?

        忘了过去,还是忘了她?!

        不不,她不允许,她不接受!

        无论是哪种,都不可以!

        年舒捏住手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守在检查室的门口,不肯走。

        以前她问他——要是我把你忘记了,你怎么办?!

        他说,那我就站在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去等你,一直等,等到你看见我为止。

        莫锦云阿锦,我都没有忘记,你怎么可能要先说忘记?!

        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许你忘记——

        甜蜜的,温柔的,你不许忘记。

        伤害的,苦涩的,你也不许忘记。

        因为有了这些,我们的生活才是独一无二的,才是属于我们的,谁也抢不走的。

        你总说我霸道,是的,阿锦,让我再任性一次,再霸道一次——

        我不许你去忘记,我也不许你再离开我身边

        夏唯朵慢慢地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轻轻蹲在她身边,没有言语,只是揽过年舒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脊背,像哄着不肯睡觉的孩子一样——

        力道不大,却能够安抚人心。

        年舒缓了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粗粝——

        “朵朵,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她用力地眨眼,有泪水砸出来,晕染在夏唯朵的衬衫前襟上,绽开一朵一朵地花——

        “对,”夏唯朵很温柔。

        “如果他敢不醒来,那我就敢从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跳下去陪他,是不是?!”

        夏唯朵被震得有点傻,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我想他一定会醒,你不要犯傻。就算你跳下去,摔得那么难看,他下辈子不认识你了,怎么办?!”

        “他说过,”年舒哽咽,“他说过等我变老变丑,他还是会宠着我的,他不会不认识我的”

        “那他也不见得能认出一堆零件啊?!”

        年舒愣了半晌,突然止住了哭,然后抬头看着夏唯朵,“嗯,你说得对,或许应该考虑安眠药?!”

        夏唯朵被她脸上的认真表情弄得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别犯傻。”

        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了可以再爱,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可有的人,却不能。

        爱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哪怕是死了,也要在一起。

        年舒就是这样的人——在她的世界里,爱只有0和100的区别,根本没有所谓的优良中差之分。

        爱了,那就是恩爱到底。

        所以恨了,也是头破血流。

        夏唯朵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却突然很羡慕这样的感情——

        那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轰轰烈烈。

        身后检查室的门被医生拉开,“谁是莫锦云的家属,请进来听一下情况分析。”

        年舒站起来,不忘擦掉自己腮边的眼泪,“我是。”

        “请问你是他的”

        “妻子,”年舒毫不犹豫,“我是他的妻子。”

        “好的,您请坐,”医生将门合上,“莫太太,有几点情况我们必须向您做出详细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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