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阿锦,我回来了
一个月以后。
“人找到了?”,莫锦云靠在身后宽大的沙发上,目光盯着窗外C市的夜景,无波无澜。
“是,”丁山赶忙拿出一叠资料递了过去,“我们追查了好久啊,才找到这个言而无信的卖家!他人在新加坡”
新加坡
莫锦云指节微微紧扣住沙发的扶手,却又很快松开,“叫什么名字?”
“盛世。”
盛世呵,果然!
莫锦云起身,长臂虚撑在面前的落地窗玻璃上,手指一点一点地缩紧。
丁山冒死上前,这一个月莫总的功力绝对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已经发展到看谁谁就会想去死一死的地步了。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莫总,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现在年小姐还在盛家,我们”
莫锦云转头,烟灰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表情。
丁山一下子就噎住了,连剩下的台词也忘得干干净净。
莫锦云抬手,帮自己的助理理了理身上的绣花小马甲,然后一字一字地开口——
“明天早上的报纸,我要看到盛家破产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不用告诉我。”
丁山打了一个寒战,“好。”
“去吧。”
偌大的办公室内,很快又只剩下莫锦云一个人。
脚下的C市灯火辉煌,万丈红尘,在他的眸瞳里渐渐迷离。
不眠不休的一个月,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多少分,多少秒他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修长的手指触及到墙壁上的按钮,整个墙壁缓缓地向旁边拉开,露出一整排的酒柜。
熟练地从里面拿出一瓶,借着昏暗的霓虹看了一眼上面的年份——
砰!
酒瓶被砸到了镶碎岩的墙壁上,摔了个粉碎,猩红的液体濡湿了地毯,空气中的气息立马变得浑浊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踏上地毯,踩过一片破碎的玻璃——
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这瓶酒酿造的年份,是年舒出生的那一年。
他痛恨自己这样的习惯,却又总是戒不掉戒不掉
胡乱地从酒柜里又抓起一瓶,看到那上面的年份与之前那一瓶不同,他突然笑了。
笑得像个得到了胜利的孩子,维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的手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颤抖着,抓起酒瓶,一阵猛灌。
一瓶,又一瓶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震动得让他心烦——
“喂——”,他抓起来,气息不稳。
“锦云,”那边是年瑜的声音,每个夜里的这个时间,她的电话都会如期而至,“你今晚回来吗?我和你妈妈都在等你”
“谁给你资格打我电话的?!”,他带着酒意怒气冲天地一吼,下一瞬眼看电话就要被砸出去。
那边却突然传来一记温软的声音——
“巧克力叔叔”
刹那间,这声音似穿云破月而来,在一片迷雾之中,小小的声音唤回他的一丝清醒——
“巧克力叔叔,你答应陪我看动画片的,好长时间了,你都没回来。你在哪里呀?!”
小云端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去接你,好不好?!”
迷路
对啊,他迷路了
莫锦云苦笑一声,将手里的酒瓶又举起来
举到半空,却又突然放下。
整瓶酒被他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抬手捞起旁边的风衣挂在自己臂弯之中,“叔叔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好。”
那边的小云端开心地挂断电话,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年瑜,“一会儿巧克力叔叔要来,我不想被打扰,麻烦你回避一下。”
年瑜嗤笑一声,也懒得跟她争辩,自顾自地走开了。
云端从自己的儿童房里拿出一个小板凳,固执地坐在大门口,看着门外的方向。
她已经想好了,等巧克力叔叔回来,她就要跟他说,她很想麻麻,想得晚上都会哭,她想去找麻麻,要让巧克力叔叔陪自己一起去
同一时间,C市机场。
“年小姐哇,您能跟我联系真的是太好了哇,我都想你,啊不对,弦少都想你啦”,莫少弦的助理拿过年舒手里的行李,毕恭毕敬地弯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年舒脚步一顿,“他醒了?”
“还没有哇,不过医生说最近情况好很多了哇,应该是快醒了”
“我会尽快去看他,”年舒点头,坐进面前的车内,然后才从自己的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你帮我找个人,要越快越好。我要尽快见到她。”
助理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看起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
“年小姐,能否告诉我这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我也好找人去排查哇”
年舒勾唇,将墨镜架回自己的脸上,“她是我的钥匙。”
“啊?”
助理没听懂,可年舒已经不愿意再多说。
车子从莫氏出来的时候,莫锦云还靠在座椅的后背上浅浅而眠,几乎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的他,最近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丁山尽量将车子开得平稳一点,寻思着一会要不要给莫锦云来一份解酒汤。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城郊的别墅门口,丁山下车刚要拉开车门,手中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电话,立马站到一旁接听起来——
“老兄弟,我是丁山。”
“丁山,”那边的声音爽朗得很,“你叫我留意的人我已经留意到了,她今天刚入关,回的是C市。飞机应该刚降落没多久”
“谢了!”,丁山激动地提高音量,挂断电话就上前拉开车门。
莫锦云还保持着些许清醒,丁山扶着他出来,“莫总啊!年小姐回来了啊!”
莫锦云抬眸,迷离地看了他一眼,“今天的梦奇怪得很,没梦见你,反而梦见丁山了他说你回来了呵骗我的吧?”
丁山:“莫总啊,是真的回来了!年小姐真的回来了!”
他没胆子掐莫锦云,干脆拿起莫锦云的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不轻不重地一巴掌,“莫总啊,这不是梦啊!”
莫锦云看着自己的掌心,“不是梦?”
他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带着难以相信的一丝喜悦。
“年小姐真的回来了啊!刚才我海关的哥们打电话给我说的,我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啊!”
莫锦云站在原地,任凭夜风拂过,吹散那眸潭中的一池迷离。
他睖睁了许久,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又恢复了凉薄的气息,“关我何事?!进去吧。”
丁山: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丁山也不敢再劝,只寻思着等莫锦云的酒醒了以后,兴许就能缓过劲来。
他扶着莫锦云进屋,两个人谁也没有看到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有一个身影转瞬即逝,躲进了阳台的窗帘背后。
年瑜死死地抓住窗帘,恨不能将它绞碎!
年舒你还回来做什么呢?!难道不怕你的女儿真的会被我给杀了么?!
别墅楼下玄关处。
莫锦云脚步有些虚浮,似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靠在门板上,欲睡不睡的小模样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心里的那些怨怼,忽然就有些散了。
他蹲下身,轻轻摩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云端”
小身子还坐在小板凳上,小肥手也紧紧地扣在门板上,生怕自己错过他的到来。
小家伙嘟哝了一下,奋力地睁开自己侬丽的大眼睛,“巧克力叔叔!”
“嗯,我来看你了。”
“bingo!”,小云端一下子跳起来,直接扑进莫锦云怀里,圈住他的脖子,“叔叔你来看我了!我好想你!!!!你都二十几天没来看我了!”
怀里多出一团温软,突然就没那么冷了。
莫锦云将小身子一点一点地圈紧,“对不起,叔叔太忙。”
他忙,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他怕,怕跟这个小家伙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她说起年舒的任何事
他莫锦云说到底,还是一个懦夫,呵
“没关系,”云端眉眼弯弯地一笑,抬手摸了摸莫锦云的脸,“叔叔,你好像瘦了哦。”
莫锦云微微一怔,人还没从那温软的小手带来的温暖之中缓过神来,云端又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电视上说,思念让人瘦,你一定是在想我,对不对?”
思念让人瘦
莫锦云怔怔了一下,旋即莞尔,“对,思念让人瘦。”
“那你也一定很想麻麻,对不对?”,小云端小心翼翼地开口,“她肯定也会很想你,也想小云端,小云端想她,晚上会偷偷哭哦”
小家伙的气息里还有棒棒糖的味道,落在他心里,却是苦的
她的婚礼应该已经办了,所以年舒,你回不回来,又与我何干呢?!
“你莫叔叔好不容易来看你,你们别这样蹲着了,起来吧,”年瑜从房间里飘出来,站在他们一大一小面前,笑得无辜得很,“你怎么喝酒了?要不要我煮一碗解酒汤?!”
“不必。”
莫锦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起身将小家伙扣在自己怀里,走回小云端的房间。
这栋别墅是他在落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只是最终,她没能住回来。
小云端的房间以淡绿色为主,到处都摆放着小家伙喜欢的玩具枪模型,还有坦克和飞机模型。
俨然就像一个小小的战场。
小家伙从莫锦云身上下来,小短腿蹬在床上,大方地让出了自己的大半张床,“叔叔,我的床借你躺一下,你要是睡不好,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讲故事
若是讲故事能治失眠,那他也不至于夜夜无眠了。
莫锦云从善如流地躺了下去,“小云端想给我讲什么故事?”
小家伙满足地咯咯一笑,“巧克力叔叔,我给你讲一个很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好,”他温和地看着孩子,无论对年家持有何种态度,他对这个孩子,却始终记恨不起来。
反而每次看到她,心里就会莫名柔软。
小家伙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很美丽,很善良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麻麻”
莫锦云微微一怔,看向旁边一脸煞有介事的小家伙。
小云端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叔叔,我可以继续吗?”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说了,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莫锦云睖睁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告诉我,你和麻麻做过什么快乐的事?”
小家伙暗暗松了一口气,“麻麻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卷发,还有很白的皮肤,还有很漂亮的大眼睛叔叔你说是不是?”
他没有办法否认。
甚至孩子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便已经出现了那张清丽的容颜。
小云端继续道,“麻麻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她只会做泡面,只也会用洗衣机洗衣服,但是云端也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麻麻叔叔,你说是不是?”
那个女人
她当然不会做饭洗衣服,她只会手忙脚乱地说,阿锦我怎么办,阿锦我什么都不会你不要嫌弃我,阿锦
阿锦
午夜梦醒,总觉得她还在。
却已经咫尺天涯。
莫锦云猛然翻身坐起,“你先睡吧,叔叔处理一点事,马上就来。”
“叔叔”
小云端声音里带了那么一点不甘心,还想再唤,莫锦云却已经大步出了房间的门。
几乎是,落荒而逃。
是的,逃。
他不想听,却不能不听,可听了之后却又残忍地发现——
原来自己心里所知道的,比云端说的,还要清晰千万倍。
清晰得深入骨髓,想躲都已经躲不掉了
他懊恼地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走进旁边的房间。
丁山敲门,将手里的一碗醒酒汤放在莫锦云手边,“莫总,我自己熬的,喝一点明天不会头痛。”
“你下去吧。”
莫锦云坐在月色下,面如清辉,“东西拿走。”
“莫总,喝一口也好,明天早上还有股东大会,您要是不舒服,到时候老爷子又”
莫锦云起身,将那碗解酒汤喝了一个精光,“好了,你可以走了。”
丁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碗接了过来,“那您早点休息,我明早来接您。”
“嗯。”
莫锦云旋身走进浴室。
丁山匆匆下楼,将碗筷收拾干净才走。
玄关的阴影里,慢慢踱步而出一个人,年瑜看着丁山离开的背影,微微地泛出一抹得逞的笑——
解酒汤是他丁山亲手熬的,可那碗,却不是他丁山亲自洗过的
浴室内水汽氤氲,男人站在莲蓬头下,水珠很快顺着那强韧的肌理滑落,没入小腹之下,看不见的地方。
身体里似有金戈铁马,瞬间便战火滔天,血液咆哮着逆流而上,冲入他的脑海里。
莫锦云眼前一阵泛红,脚步不稳地从浴室出来,撑在流理台上大口地喘息着,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浴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室的水汽氤氲,朦胧之中,他看到他的舒舒,裹着一条浴巾对自己走来
黑色的长卷发,白皙的皮肤,侬丽的大眼睛,她就跟小云端说的一样,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阿锦”,她唤着,慢慢地圈住他的脖颈,“阿锦,是我是我”
那声音一会儿远,一会近,像一缕调皮的风。
他只想抓住,不让她再从自己指尖溜走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且低且柔,像这一个月以来,无数次在梦里那样。
“阿锦,我回来了,”她吐出舌尖,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卷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他的迷离眼神,和那放在自己腰上,越收越紧的手臂,“阿锦,你想不想我”
“嗯”,他应了一声。
她抬腿,缠上他的腰,“阿锦阿锦”
莫锦云抬手穿过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一提,摁压在了面前的流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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