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经决定要割舍了
黎落抬手,想要摁住乔飞的肩膀安抚两句,可最后,手也是停在半空,收回。
“我进去看一看祎铭。你们且等我。给我和他,一点时间。”
说罢,再也不看众人的脸,直接走进卧室,坐在乔祎铭床边。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唯有床头的心跳检测仪提醒着她,他还在!还在!
她坐在床边,重复着这段时日以来那个被自己重复了无数遍的动作——
握住他的手。
众人皆道自己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可她却知道,自己对乔祎铭的需要,远远比他需要自己来得多得多。
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仍然温热的体温,她才能安稳入睡,才能好好地,呼吸着有他的空气。
“祎铭”
她看着病床上的他,心痛得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只能抬起手指,颤抖着,触摸上他冰凉的脸颊,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薄实苍白的唇。
心里,格外清晰的,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婚礼的场景——
三年前,她嫁入乔家。
可婚礼那日,他却端足了乔家大少爷的架子,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才被乔远山威逼着进了教堂。
进了教堂,他却又不配合。
就连那句我愿意,说得也极其牵强。
可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那日,他穿着紫罗兰色的衬衫,身躯昂藏精致,壁垒分明的胸膛,线条优美的锁骨,被透过教堂五彩玻璃的阳光照得更加迷人。
还有他的脸,那般高傲,却又那般精致。
像一只…傲慢的孔雀。
睥睨慵懒,目空一切,只活在自己的领地里,高高在上得就是一个固步自封的王。
一眼,却足以让她记住。
这是她的丈夫,乔祎铭。
回忆总是用猝不及防的姿态出现在人的面前,将最脆弱的人打得猝不及防。
脑中,一遍一遍,都是他那日的模样…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理应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挥斥方遒,而不是一脸苍青,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之上,缠绵卧病不起。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啊!
泪,溅出。
一滴一滴,洒落在他的手背上,晕染开来,破碎成伤。
“祎铭,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要各自天涯,各自安好;还是…我应该陪着你上碧落下黄泉,不畏不悔?!
可是花花,他又何其无辜!
祎铭…
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仪器的声音,尖锐地声声入耳,催促着她,再无时间可剩,再也,无法等待那一个奇迹了……
这一坐,便是一日一夜。
任凭谁敲门,黎落都没有应一句话。
她将自己关在房中,和昏迷中的乔祎铭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待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双红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轻易暴露了她此刻仍然挥之不去的脆弱。
垂眸,看了一眼依旧长跪不起的乔飞,沙哑的声音似秤砣落地,砸进人的心窝子。
生疼!
“你去把乔医生叫来,就说他的办法,我同意了,”她没有停顿,“另外,去把司徒菁接来,就说我黎落,有事求她。”
乔飞起身,“少奶奶,我乔飞不会说话。但,以后,我的命,归你!”
黎落凄惶一笑。
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经决定割舍了。
要他乔飞的命,又能做什么?!
她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书房。
坐在乔祎铭坐惯了的那个位置上,桌上的一块青玉,是他经常把玩的。
黎落抬手拿了过来,握在手中。
触手生凉的玉,却让她觉得,自己也正在握着他的手。
司徒菁很快便被乔飞接到,直接走进书房,“表嫂”
黎落已经起身,站在她面前,开门见山,“菁菁,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祎铭。”
司徒菁一怔,像是某种隐藏得极深的心事被戳穿一样,顿时脸颊通红,“表嫂…”
“不必害羞,我可以理解,”黎落坦然地看着他,“我和祎铭他还没有结婚。”
“…我知道。”
司徒菁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表嫂,我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知道表哥心里,一直都只有你。而且…,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任何想法。你要相信他!”
语气中,已然带了急切。生怕黎落误会乔祎铭一星半点。
黎落苦笑。
若是不知道他的心,或许自己还可以继续自私下去。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如此煎熬!
她握住司徒菁的手,“菁菁,接下来的话,表嫂只对你一个人说。这一辈子,我从来不愿意亏欠人家什么,可是这一次,恐怕,表嫂要强迫于你了”
翌日。
乔祎铭昏迷过后,终于醒来。
一个星期的时间,黎落依旧伴在他的身侧。
盛夏终于过去,秋风卷起缠绵的秋雨,带来丝丝入骨的凉意。
心口的浮躁,似乎也被吹散了不少。
她日日相伴,他终于,也能下床走动些许了。
体力,似乎好了许多。
朱医生查看过后,并未多说,只对黎落道了一句,“少奶奶,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四个字似滚烫的烙铁,摁进黎落心口。
她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菁菁的医生怎么说?”
“这几日,时间正正好。”
依旧说得隐晦,只有黎落能听懂。
她点头,“我明白了。最好是什么时候?”
“今晚。”
今晚…
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挂钟。
已经,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吗?!
黎落苦笑,握拳,指甲将掌心掐破,却已经不觉得疼了。
“我知道了。”
“少奶奶,切莫再犹豫不决,”朱医生隔着门板,压低声音,“大少这一次的恢复,只是因为再次输血的缘故,病毒再次复制起来,绝对比往常快上许多倍!不能再犹豫了!”
“…我知道。”
她点头。
已经痛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心,依旧还是被扯得撕裂。
朱医生点头,转身离开。
黎落则是重新转身,推门而入。
乔祎铭应声抬头,眼睛看向她来的方向,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落?”
“在呢。”
软哝的声音婉转而出,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可是要喝水?”
“不。”
长臂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扣入自己怀中,就像这几日来常常做的那样。
他不知道,还能做到几时,总是抓住一切的机会,不肯撒手地抱着她。
两个人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开口提及他的病情,连问一问,都不曾有过。黎落抬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祎铭…刚才我去看了花花,他一直缠着我,问我,他的乔乔什么时候才能再给他讲故事?他很想念你。”
乔祎铭失笑,“他这么喜欢听我的故事么?”
父子亲情,血脉相连,焉能不喜欢?!花花现在害怕乔祎铭,却总是心心念念着他!
这,是怎么都割不断的。
黎落眼圈发痛,已经落下泪来,却又强迫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你讲得精彩,小朋友自然都喜欢。”
“那你让他来,我讲给他听。”
“刚刚睡着了,小家伙睡觉不规律,”她笑,用自己的唇瓣摩挲着他的唇角,“你讲出来,我用手机录音,等他想听的时候,我就放出来,可好?”
“也好,”他示意她摁好录音键,这一次,依旧是花花最喜欢的,孙悟空的故事——
讲到最后,依旧是抑扬顿挫,生动娓娓。
黎落手心浸凉,微微颤抖着,“祎铭,对花花说一句晚安。”
乔祎铭皱眉,“现在是晚上么?”
“他喜欢睡之前听你的故事,”黎落声音清婉,“快说。”
乔祎铭点头,“你刚才不是说他睡觉不规律么?那我把早安午安和晚安,都说一遍,如何?”
都说一遍……
黎落哽咽,“好。”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凑到乔祎铭唇边,看着他薄实的嘴唇微微翕动,“小家伙,早安!起床咯,外面的小鸟都已经开始去找虫子吃咯!你再不起床,太阳公公就生气啦!”
“小家伙,午安,中午的太阳公公太热了,不要让它把你晒伤了!乖乖去睡午觉!下午起来再玩。”
“小家伙,晚安,晚上不许尿床哦!晚上做梦要梦见好吃的了,也不准流口水!”
语气温和,充满着宠溺,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舐犊之情,脉脉,却静水流深!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这一点,她不允许任何人置疑!
只是,她不能,不能让他知道,花花就是他们的花花……
黎落将手机收回,“祎铭,饿了么?”
“不。”
他能吃的,不过是些流质食物,可这几日来,都是她细细做出来的,根本不肯假手于人。
黎落颔首,“炉子上有粥一直热着,若你饿了,随时拿来吃便是了。”
“好。”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蹙眉,“怎么这么凉?”
现在才初秋,她的手却冷得像冰。
黎落抬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没事,我只是想着要给你唱歌。”
“唱歌?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么?”
“嗯,”她点头,“我今早,突地就看到窗外的红枫,就想唱歌了。我想唱与你听,好么?”
自然是好的。
乔祎铭微微勾唇,松开她的手,脸颊的长酒窝若隐若现,“现在吗?”
“现在。”
时间不多,她没有办法浪费。
“祎铭,你等我一会儿”
她倾身,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马上来。”
转身轻声合上房门,几乎是在用一种踉跄的脚步,走进隔壁的房间。
黎落坐在梳妆镜前,手一挥,如瀑的青丝洒落,披泄住肩头,如黝黑的缎面。她拿过台面上的玛瑙梳子。
这是他知道她喜欢,三年前便命人从乔宅里面带出来的。
抬手,缓缓地从自己的头顶,梳落。
素白的手腕,却突地顿住——
通体血红的玛瑙梳子上,居然,生出了几丝华发……,白得刺目。
原来…已经有了白发,已经快要老了…
她梳得极其认真,然后一件一件地宽衣,最后,换上准备好的衣物——
…
乔祎铭等了片刻,卧室的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黎落站在门口,赤足如白莲,就着对襟青袍上的云水纹,踏着细碎的月光款款上前。秋风透过窗棂,拂乱那一头青丝。
她在他面前站定,一缕从未闻过的幽香,便就此钻入他的鼻尖——
“这是什么香?”
“外婆留给我的。安神。”
黎落一身碧色青衣,素净的白水袖如月下碧波,随着秋风翻飞,身上的对襟长袍逶迤地拖了一地,映衬着地上的影子。
她缓缓地扬手,“祎铭,好好地,听完这首歌。”
他点头,“好。”
“我想让你把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好。”
他郑重点头。
黎落微微勾唇,旋身,一双纤手慢慢将手中的广袖一点一点地收拢,再一个柔雅的旋身——
腰身轻盈而转,水袖如水波荡漾,弹出,拂过他的鼻尖——
空中淡雅的清香更加深刻几分,乔祎铭还未开口,她的清亮婉转的嗓音,已经丝丝入扣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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