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最后,她咬牙,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乔飞,你去安排妇产科专家过来,顺便通知司徒菁,希望她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自己短时间之内无法冒险再生一个孩子,那么,就让自己来做这个罪人!
乔飞一震,“少奶奶”
“去做!”
黎落侧脸,对上乔飞的眼睛,眸中一片坚定,似燃着炙热的火焰!
若是,这样可以救他,那么她宁愿对不起全世界!
毁了司徒菁的余生又如何,让自己噩梦重演,又如何!
她来做这个罪人,让她来背负这个道德的枷锁,让乔祎铭好好地活着!
乔飞见她如此,劝说的话悉数吞咽了回去,“我马上去安排!”
“让那些医生,马上来给我打针,越快,越好!”
她垂眸,看向床上昏迷的人,将他的大掌执起来,放在自己唇边,“祎铭,为了我,为了花花,撑下去,撑下去,花花他可能真的是我们的那个花花。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朱医生动容,“少奶奶,您先去准备,其余的医生应该很快就到。趁大少还在昏睡,我们可以尽快动手。”
他说得隐晦,可黎落却听得明白——
若是乔祎铭醒来,怎么会愿意让司徒菁去代孕生下他们的孩子?!
所以,只能,尽快!
心口,满天满地,都是延绵的痛,她愣愣地,坐在他的床边,“祎铭祎铭”
那边的司徒菁得了消息,立刻赶到,见到黎落,脸上很是局促,“表嫂,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帮司徒家”
黎落心绪复杂,分不清自己对眼前的这个温婉女子究竟是愧疚,还是排斥。
她点头,“菁菁,谢谢你。”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愿意做这件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抬手,将自己面前的文件推了过去,“这是你的酬劳。”
司徒菁往后一退,重重摆手,“表嫂,我不要这个,我”
“拿着吧,以后我们心里的负罪感也少一些,”黎落揉了揉疲乏的眉心,“菁菁,不到万不得已,表嫂不会牺牲你走这一步。我很抱歉。”
“表嫂,不必这样说,”司徒菁上前,握住她的手,“以前我刚来司徒家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只有表哥,他告诉我说,如果不喜欢这个地方,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自己好好地长大,以后才会有机会离开,不然,就会一辈子困在那里。”
黎落一怔,实在想不出以前的乔祎铭会有那么好心。
司徒菁以为她不相信,连忙继续道,“后来,我十六岁那一年,差点被司徒家嫁给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只是因为他可以帮司徒家扩张生意版图。其实我早就明白,司徒家收养我不过是为了将我当成棋子用,所以,连反抗都是徒劳的。后来是表哥,他说,谁要是敢胡乱把我嫁人,他就找谁拼命”
“所以表嫂,这都是应该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怎么可能没有?!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却要为了他们牺牲至此。
黎落无奈,“菁菁,你若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再去找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
“表嫂,表哥还躺在床上,等着我们去救他。”
这一次,司徒菁说得无比坚决。
黎落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这个女人,向来给人感觉柔弱瘦小,可此刻,却给了她安心的力量
“黎小姐,针剂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请你跟我们来,”医生敲开房门,“司徒小姐,也请你准备好,马上会有人来给你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
黎落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停顿地换下了护士送进来的宽松衣物,将手中的文件塞回司徒菁手中,“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帮你尽快摆脱司徒家。这些钱,是表嫂送给你出国生活或者留学的费用。你好好看看,不要拒绝我。嗯?”
她说得诚恳,司徒菁也不忍再说,只能扣住她的手,“表嫂,加油。”
那个过程,常人势必不会想要去经历,可黎落为了什么,司徒菁心里比谁都清楚。
城北别墅的三楼被改装成了临时的医所,所有的设备一应俱全,被乔飞一手准备好。
黎落脚步坚定地走进其中的小房间,躺在了曾经令自己惊怕了许久的产床之上。
“黎小姐,可能会有胀痛的感觉,都是正常的,若是不适,可以叫出来。但是请您务必不要挣扎。”
黎落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自己头顶的那盏无影灯。
手中,一直紧紧地握着乔祎铭的手表,从头到尾,眼泪在眼圈中打着旋儿,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乔祎铭时而醒来,时而昏睡,断断续续地,持续了约莫三日的时间。
醒来的时候,精神尚可,可昏睡的时候,竟是一直低烧不退。
七十二个小时,黎落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一旁,一遍一遍地帮他擦拭着身体,而手也始终握着他的大掌,不肯放松一下,任凭小素和冯奶奶如何劝说,都不肯去休息。
她不能合眼,生怕一合眼,所有的一切就会天翻地覆地发生改变。
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改变了。
花花小小年纪,却已经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出去白天来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黎落做事以外,再也不打扰他们。其余时间,都和小素在自己房间里静静地玩着积木。
朱医生最后,只能强迫她下去休息,并且,给她输上了营养液,“少奶奶,胚胎发育得很好,明天就可以进行胚胎移植手术,你今天必须休息好。”
黎落苍青的脸上总算泛出一丝血色,“祎铭呢?他怎么样了?!”
“我们会尽快,再过三个月,基本上就可以采血救人。”
三个月,一百天。
黎落咬牙,点头,“他一定会撑过去的,一定会的。”
朱医生调慢了输液器的速度,“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说明天的具体事宜。”
小素端来清粥,黎落吃了几口,胃部不适又悉数吐了出来,待平复好气息,早已泪流满面。
只吐一次,便这般难受,她简直不敢想,乔祎铭每一餐都吐出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痛
每多想一分,便更刺痛一分。
小素蹲在旁边,眼泪亦是止不住,“小姐,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姑爷。”
黎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端过她手中剩余的粥,强迫自己全部重新吃了下去——
小素说得对,吃饱了,她才有力气照顾他。
哪怕,这些粥一点味道都没有。
哪怕,她依旧难受得想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冯奶奶一早就张罗着,我们不敢怠慢。”
“那便好,扶我起来。”
小素抬手,双手将黎落撑起。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去。”
“小姐”
“不必跟着,”黎落推开面前的房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只余下昏暗的月光,从窗外照入,如一地碎银,凄清婉转。
秋风乍起,让本就乱了的心虚,更乱。
这本是一间空房,却在一天之内,被冯奶奶布置妥当——
檀香木的香案被安置在房间正中央,青烟袅绕而上,香案前面,是一个缠丝蒲团,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岁了。
这些,都是外婆的旧物。
黎落在一旁的铜盆内净了手,然后上前,虔诚地跪在了蒲团上,看着面前香案上的两尊灵位,弯腰跪拜,磕头,“外婆,妈妈”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她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黎落跪在原地,双手合十,起身,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灵位,然后,再弯腰,磕头——
每一下,都无比认真虔诚。
每一次,都在心里,诉说着同样的愿望。
等到香案上的青烟散开,她已经眉心通红,发紫。
“外婆,小时候你教我说,心诚则灵。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对不对?”,她弯腰,看着滴落在地板上的滴滴红蜡,然后伸出纤瘦的手指,一点点地将它们从地板上抠起来——
像猩红的人鱼泪,染红了她的指尖,有的凝固很久的蜡,也被她极有耐心地,抠起。
左手的食指指甲,被生生地抠烈,血,涌了出来,染红半个手掌。
可她还是,不肯停下来。
心诚则灵
屋内青烟愈浓,熏得她咳呛起来,可手心,却是紧紧地捏着那些红蜡,然后,双手捧着它们,双膝跪地,一步一步挪到香案面前。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小时候外婆经常会做这样的事。
因为心中有了信仰,才不会那般恐慌,才终于,能找到一丝希望
仰头,慢慢地合上眼睛,她想要祈求的,真的,真的一点也不贪心——
“外婆,妈妈,求你们,让祎铭好好地活下去,我想看着他老去,想要和他白首不相离。我想要和他一起坐在轮椅上,想着我们的往事,十指交扣,看着我们的儿孙满堂”
眼圈,发胀一样地疼着,温汩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破碎地跌落在地板上——
黎落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手中始终捧着那些破碎的红蜡,不肯放松。
仰头,再度看着那两个牌位——
“外婆,如果落太贪心的话,那么就只要一个愿望,好不好?”
她顿了顿,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才坚定清晰地开口——
“让他好好活着,哪怕忘记我,也没有关系。哪怕天各一方,我也愿意,看着他好好地,享受他余下的人生。”
他才三十岁,未来的路很长很长,若是要一物换一物,她宁愿,拿自己下半生的所有去交换,只为了,变成他脚下的某一粒石子。
他记得也好,可最好,他忘掉
眼泪,再度不受控地涌出,“外婆,你走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说,只要闭上眼睛,深呼吸,你就会听见我说话。对吗?外婆”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喃喃开口,“我希望他活着,拿我所有的快乐去换,也没有关系。外婆,妈妈,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
最后,她弯腰,将头重重地,砸在了香案的牌位前——
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隐隐有血丝渗出,她不知道自己的乞求是否能真的被听到,可是,她已经做出了承诺——
倾其所有,换他一命。
希望,这一次,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黎落起身,忍住腿部的酸麻,然后,将手中的细碎红蜡,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添加到香案上跳动的红蜡之上——
本应该用白蜡,可她不想,因为那样太不吉利。
即便,对外婆和母亲不敬,可她知道,她们一定可以理解自己。
细碎的红蜡被一点一点地丢进火苗中心,很快,消融,如红色的泪一般。
呛人的熏烟燃起,像针一样扎着黎落的眼睛,她却一直跪着,将手中的蜡,一点一点地燃尽——
原本空玄的心,一点一点地,安静下来。
她嘴里,一直念着小时候听外婆念过的长生咒。
若是他能安好,她便只要此生,不要轮回
门,却在此刻被人重重推开——
乔飞站在门口,脸上是罕见的急躁,“少奶奶,出事了!”
黎落心口微颤,手一翻,案上的红烛被打翻,滚烫的烛液悉数洒在她的手背上。
灼痛,刺骨!
别墅大厅内。
等在厅内的朱医生见到黎落匆忙下楼,立刻迎了上去——
“少奶奶”
年过半百的医生,见过大风大浪,却在此刻露出颓然之势。
黎落撑着心口的气,抬眸看他,“说!”
“胚胎培养,出了问题,”朱医生推了推眼镜,尽量捡重点,用黎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着,“本来明天就可以移植了,可细胞分裂的速度却突然放缓,直接停止了发育。”
眼前几乎是一黑,黎落快要站不住,一旁的小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为什么会这样?!”,心口荒芜,黎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白大褂医生,“为什么?!”
她已经做出了让步,可为什么,老天爷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朱医生面带愧疚,“现在医学昌明,可依旧有很多未解的难题。或许是因为”
“因为什么?”
如果能找出原因,那就代表还有希望。
朱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乔飞和小素,“少奶奶,借一步说话。”
乔飞防备地挡在黎落面前,“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朱医生无奈,“少奶奶”
黎落起身,“乔飞,小素,你们去自己房间里吧。”
“小姐!”,小素不肯,“我要陪着你。”
“下去。”
黎落声音沉冷,不再容任何人抗拒。
乔飞看了小素一眼,到底不再劝阻,只是朝黎落颔首,“少奶奶,有需要随时叫我们。我们就在楼上。”
朱医生也算是乔祎铭心腹之一,如今如此被怀疑,只能苦笑。
待两个人走远,才压低声音,“少奶奶,此事关乎大少隐私,所以只能说与您听。”
“请讲。”
“胚胎发育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病毒的影响,精子离开体外本就不能存活太久,大少此番病重,影响只会更大。恐怕试管的方式也无法继续下去。”
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将最后的希望也砸得灰飞烟灭,黎落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这不可能!”
“对不起。”
朱医生只能道歉。
他算是这方面的权威,却也只能用这三个字,来给予黎落最后的安慰。
黎落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心口,再度被击穿,血淋淋地,像透着一个大窟窿一样灌着冷风,将她的灵魂都要冻僵。
抬手,扣住医生的褂袍,“朱医生,还有其他办法没有?!只要能救他,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朱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心里哀叹了一声,伸手,将黎落从地上扶起来,“少奶奶,我们肯定是尽了全力的,只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黎落不信,“你把乔飞和小素支开,只是为了跟我说你们无能为力?”
扶住她的手臂微微僵了僵,不得不说,能配得上乔祎铭的女人,自然也并非一般人家的女儿。
他忍不住上下,再将黎落打量了一遍。
初见时,只是觉得她惊艳,可此刻,心里却生出了佩服。
“少奶奶,”朱医生压低声音,无比郑重,“方法不是没有,只是要看您和大少能否接受。”
“什么办法?!”,黎落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他,“我们愿意试试!”
“您先听我说。”
朱医生将声线压得更低,确保周遭无人之后,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在黎落耳畔说了自己构思已久的想法。
黎落大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倏然朝后重重一退,“你说什么?!胡说八道!”
这个方法本就让人难以接受,朱医生早已见怪不怪,在他看来,道德和救人,有时候本来就是相互违背的事。
“少奶奶,您好好考虑一下,这是目前为止我认为最快速的办法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乔祎铭卧室的方向,“大少他拖不起了。”
黎落眸中带怒,“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是作践你自己医生的称号,还是作践我和乔祎铭的感情?!”
朱医生叹了一口气,“您考虑一下,做不做,全在您一念之间,没人能够强迫你。所谓非常时期,只能非常手段。便是这个道理。”
“慢走不送!”
黎落几乎要开口赶人,却还是忍住了最后的风度,抬手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抱歉,”朱医生依旧不惊不怒,“恐怕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您考虑好了,尽早联系我们。”
“滚!”
这一次,黎落直接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扔了过去——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她依旧是平复不了自己心口的怒气!
这哪里是医生?这么龌龊的思想,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她愤然上楼,直到在乔祎铭床前坐下,整个人还在颤抖哆嗦,像被风暴打中的小舟一样,飘飘渺渺地,找不到任何方向。
床上的他,依旧发着低烧,神志不甚清楚。
黎落抬手,握住他的大掌,突地,将脸埋了进去,哽咽出声,“祎铭,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办告诉我,告诉我”
乌云渐合,风暴将来。
他们,要如何,才能走出一片晴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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