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花花，是你的儿子！
乔祎铭一个眼神丢了过去，谁都不敢再大声说话，司机将车开得飞快，很快上了高速公路。
窗外有大片的夹竹桃花朝窗后掠去，红的白的开了很是热闹，景色浮动，两个人各自看着一边。
心里，却又各自波澜涌动。
黎落死死握住自己的双手，不让情绪外露出来，可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心口的剧烈颤抖。
她咬住唇，死死地咬住，将下唇咬破，也舍不得松开一下。
而乔祎铭则是看着另外一边，目光和心绪同样繁芜成一片茫然。
有过猜测，也差人查过。
却怎么，都查不到。
原来，是在C市。
她口中的花花，会是那个孩子么？！
他不确定，却又不敢问。
三年前那种浓重的失望已经折磨过他一次，而他，再也经不起同样的折磨。
手中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从容接了起来，“什么事？”
“乔先生，”Amy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车厢里，“您预约的医生来了，可是夫人她不肯看医生，说你不在，她就要回家去了。”
乔祎铭蹙眉，“把电话给她。”
司徒娟拿过手机，“祎铭，你在哪儿？你说要陪我看医生的。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手。”
乔祎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始耐心地劝哄着自己的母亲，低沉醇厚的声音在黎落耳畔不断回荡。
原来，三年前的那次枪击已经让司徒娟的手不行了。她思绪飘远，悠悠然然地，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
如果没有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陪乔蓉下那一盘棋，是不是，就不会嫁给他？
那么多的如果，只要少掉其中一个，她和他，就不会如此纠缠
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自己和他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乔祎铭耐心哄了许久，司徒娟才勉强答应先让医生看一看自己的手臂。
他挂断电话，只有又是一路诡秘的沉默，车子终于停在了C市的闹市区中，黎落吐出一个地址，司机愣了一下，“黎小姐，那是郊区。”
黎落抿唇，不肯再说话。
乔祎铭道，“去便是。”
哪怕是地狱，他今天也要去弄个明白！
车子停在山脚，司机有些傻眼，“黎小姐，这”
她已经推开车门，咬牙，“下来吧，除了乔祎铭，你们都不能跟着。”
司机为难地看着乔祎铭，“大少，您”
这个郊区真是荒芜得可以，往山上也不过一个几百级的青石台阶，连条大路都没有，两边树木倒是森茂，只是不知道如何能上得去？
“不必跟了。”
他站在黎落旁边，等着她走。
黎落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台阶上走去，蜿蜒而上的台阶，她却走得极快，仿佛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乔祎铭跟着那一抹纤瘦的身影，一刻不停地爬到了半山处，他气息轻喘，努力地平复着胸口激烈的心跳。
然后，黎落在一栋青砖白瓦的小楼门口停了下来，“花花住在这里，你要进去看一看么？”
近乡情怯，乔祎铭突然觉得自己的腿重如千斤。
心心念念着的真相摆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雕花铁门。心跳，快到他快要承受不住。
黎落却快一步伸手，直接将铁门推开。
吱呀一声，沉重而又漫长的声音，划过两个人的心口。
乔祎铭环顾四周，农村的小院被收拾得极为干净，院子里那颗粗粗的樱桃树下，还绑着一个秋千。
门口，还放着小孩的鞋，只有三个之一个巴掌那么大，却足够夺走他的呼吸！
脑中瞬间呈现出一股子眩晕的状态，他开始以一种不受控地频率颤抖着，再颤抖着。
一贯的冷静自持，已经全然消失。
他看着她，“黎落”
有人闻声而出，六十左右的妇人，正是年舒的母亲舒敏华。
她看到黎落身边的人，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落”
“阿姨，我带他来看花花。”
舒敏华眸色复杂地看着乔祎铭，却也没有说话，只是侧身将身后的木门打开，“进去吧。”
两层的小楼，里面装修得很是干净整洁，客厅里还放着几大箱子的玩具，里面有拨浪鼓，还有小摇铃。
黎落带着他上二楼，将有落地窗的房间门打开——
“乔祎铭，这里是花花的房间。他，是你的儿子。”
“乔祎铭，这是花花的房间。他是你的儿子！”
她语气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爽快得让他心惊。
一直以为是奢望的想法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他居然词穷得找不到任何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繁芜，狂喜，还有难以置信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交织成一张密室的网，让他连呼吸的力量都快要失去！
有一股子强烈的气息快要冲破胸口，到达一个临界点，让他忍不住失控地想要大喊出声来！
可相对于此刻乔祎铭脸上轻颤的表情，黎落，则显得平静许多。
她平和地迈步，走到小小海军风格的儿童床边，指着床头的那一排镜框——
“这一张，是花花满月的照片。”
“还有这一张，是他六个月的时候，刚刚出牙齿的照片”
乔祎铭嗫嚅着，想要开口说话，可喉咙却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铁，烫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落弯腰，将床头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册子，直接递到他面前，“看看吧。”
他居然不敢伸手去接，不敢，接一本普通的相册！
这样的态度，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像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掀起血雨腥风的男人？！
黎落冷凝地看着他，将册子送到他微垂的目光之下，纤细的手指扣住册子的边缘，死死握紧，然后，一页一页在他面前打开——
她当初怀孕，吐到脸色蜡黄的样子；
她临近分娩，挺着巨肚步履蹒跚的样子；
她坐在床上，绑着月子头巾，一脸虚弱的样子；
所有的往事都凝固在那些照片上，控诉着他的残忍！
乔祎铭的气息开始不稳，重重地，喘息着。
可黎落手指还在继续翻着——
后面，都是花花的照片。
他刚刚出生，穿着粉色的小睡衣躺在小小的婴儿床里，粉嫩的小手紧握成拳，看得让人心软如水；
他一百天的时候，已经会笑会抬头了，看着镜头一个劲地傻笑着，流着口水；
他六个月的时候，门牙已经出了两颗，一笑，就能露出来，像个草原上刚刚出生的小兔子一样肥滚滚地惹人怜爱
九个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得像一个小小安琪儿，那样恬淡，却又那样活泼可爱
仿佛照片里面的小人儿，随时都可以跳出来，奶声奶气地叫他一声爹地。
在那样的笑容里，他终于鼓足勇气，抬手想要触摸那粉嫩的脸颊，可修长的指刚刚触及到册子的边缘，便听到啪地一声。
黎落已经无情地将册子合上。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乔祎铭，他叫花花，黎花花。”
黎！
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自己的姓名，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好的惩罚！
乔祎铭看着黎落，语气放软，“黎落，让我见一见他，就看看就好，好不好？”
房间的地板上还散落着好多小布书，小玩具，空气里还浮动着淡淡的奶香气。
他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那是他的血脉，即便从未见过，可知道了他的存在，心里便开始觉得有一股子强烈的联系纽带将他的心，连在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身上！
但，房间里，却没有他的花花！
黎落只是笑，语气依旧平静，“乔祎铭，想见他吗？”
她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问着他想与不想，用那样睥睨的神态，主宰着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两个人地位调转，他此刻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只蚂蚁，捏住他的命脉，只要她一个反手，就能轻易地，分分钟将他玩死。
乔祎铭点头，毫不迟疑。
黎落笑意更深，恨不能将自己的恨全部扎进他的心里，“我身边的所有人里，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花花存在的，是不是，好恨我？！”
高大昂藏的身躯狠狠一震，乔祎铭脚步踉跄，“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最后知道的！因为你没资格！你们乔家，不配知道我儿子的存在！”，黎落步步逼近，将他逼近死角，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当初决定离开落城来C市生产，就是为了躲开乔家！我骗你说孩子流产了，也是为了躲开你们这群魔鬼！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任何的筹码，包括你，也包括你的母亲！”
他眼中的失落越多，她心里的痛快，就越浓！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自己放弃了。”
是啊，她给过他机会！
原来，前段时间她说要带自己来C市看的人，是花花！是他的儿子！
若是知道如此，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去美国！
乔祎铭抬起双手，想要握住黎落的肩头，可手却无论怎么都不受控地颤抖着，先是轻颤，然后，剧烈地哆嗦着。
他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根本做不到！
黎落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充满着残忍的快意，却不够！
远远不够！
落锦书此刻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乔祎铭，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听着她说话？！
他，不配！
过了几秒，乔祎铭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将支离破碎的话拼凑完整，“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落锦书吗？”
“是！”
她丝毫不让，清脆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说出谎言，每一个字都如要命的利刃，再度搅碎他的心智！
“哥哥经常来，他自然知道花花的存在！他说，他愿意做花花的父亲！会给花花满满的父爱，就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样！”
好一个父亲！
自己有儿不得见，却让人家如此堂而皇之地夺走这个称呼！
乔祎铭眸瞳一缩，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她，“休想！”
“呵，”黎落轻笑，眼泪顺势跌落眼眶，落在地毯上，湮没不见，“乔祎铭，想见花花吗？”
他愤怒的眸子里瞬间划过惊喜，语气也变得轻柔，“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是他的父亲，怎么不可以？”，她看着他，点头，“我让你见他。”
可乔祎铭还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之中，他也终于控制住自己全身的轻颤，握住她的肩头，“黎落，带我去见他！求你！”
求？
多么眼中的字眼！
原来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有他的软肋，他的七寸！
她点头，“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花花。”
“好！”，乔祎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将他逼到了极致，脑中已经出现一阵阵晕眩，快要冲出脑腔！
小家伙，应该有两岁出头了。
真的就如他以前幻想过许多次的那样，会笑会跳会走路了。
只是，他会不会接受自己？如果接受，他又应该会叫自己什么？
叔叔，还是爸爸？
后面这个称呼，他想，却又是那么地不敢想！
黎落脚步极快，根本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乔祎铭跟着她，始终保持着最近却又不让她反感的距离。
两个人一起下楼，他才试探开口，“现在是中午，花花是不是还在午休？如果是，我可以等。不必打扰到小家伙睡觉。”
如此急切的时刻，他却愿意等待！而语气，自然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大的包容和疼爱。
不需要培养，更不需要理由。
血浓于水，与生俱来，或许，说的就是如此。
黎落头也不回，“没有，他没有在午睡。我带你去见他。走吧，不要停下来。”
哪里肯停顿一分一秒？！乔祎铭只恨自己此刻没有长出可以飞的翅膀，也没有可以穿越光阴的时光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黎落身后，跟得那样近，那样紧！每一个步伐，都充满了希望，还有越来越浓的，血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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