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毒药
被死死卷在乔祎铭怀中的黎落惊得完全不知所措,完全没料到乔祎铭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自己此刻被他抵在了墙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手,用力地撑住他的肩头,将自己牢牢撑高,逃开他的占领!
“你要做什么?!乔祎铭?你疯了吗?!”
眼前的男人眸中因为暴戾已经便成一片墨色,脸上更是被狂怒覆盖成一片阴云!
她的心口,猛然一抖,不管不顾地喊着,“疯子,放开我!”
乔祎铭手上的动作一顿,阴鸷地抬头,看着不配合的她,“黎落,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黎落手倏然收紧,死死抓住他的肩头,心尖颤动,却拼命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
“乔祎铭,不要强迫我!我会恨你!另外”
“没有另外,要恨就恨!”
说罢他还耸耸肩,“不试过,怎么知道呢?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
黎落紧紧地贴在墙面上,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摇头躲避着他的唇。
黎落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摇着头带着哭腔,“乔祎铭,不要!”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去碰她那里!
而乔祎铭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妖娆诡异,目光危险又蛊惑!
“你可真够”,他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邪佞地勾了勾自己的指尖,然后偏头,像是努力想了想,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
“你真鲜!新鲜!”
新鲜?!
黎落全身如遭电击,滑过一阵酥麻!
她羞愤难当,扭动着身体,又是一阵逃离,却又无处可逃!
可她知道,不能硬碰硬!
自己无论是力量,还是此时的处境,都和他有着巨大的悬殊!
“咬得这样紧——”
黎落羞愤地转头,却也吞了吞口水,忍住喉间那一阵莫名的干燥,咬唇再度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皆是倔强和坚持,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蹦出,像石头一样砸向他——
“没有爱的结合,只会让我恶心!我不愿意,你听到没有?!你只会让我恶心!放开我!”
乔祎铭手上动作一顿,眸光阴鸷地一沉。
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睖睁了半晌,他才钳住她的肩头,狠狠将她往下一压,“滚!”
没有爱的结合?恶心?
他乔祎铭的人生里,第一次被人说恶心!
那些女人都是妖媚得像没有骨头一样想要爬上他的床!
她却说他,恶心?!
她说得可真够无情的!无情得瞬间让他的欲望消退了个无影无踪!
“乔祎铭!”
黎落却不愿走开,她迅速平复好自己的气息,上前再度抓住他的手臂,“乔祎铭,我刚才在祠堂——”
屋里暖气十足,可乔祎铭还是被她覆在自己身上的小手冻得轻轻哆嗦了一下,他烦躁地将她一把拂开,粗暴地打断她的话,“离我远点,谁准你碰我了?!难道你想继续?!那就来!”
这个女人!
明明手这么凉!
可他却觉得体内的某处,又因为她的触碰蠢蠢欲动起来!
真是该死!
她抬眸看着他。
这个男人在卧室里总是喜欢穿着弹力工字背心加贴身的亚麻长裤,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在家里就要最为放松才好。
所以哪怕他再不满意自己的存在,在家里也会尽量保持平和的表情。
可现在——
他那一双眸潭中似埋了永远见不到日头的寒冰,阴郁又冰冷。刺入她的肌理之中,是寒凉的疼。
黎落脸上还有刚刚从祠堂带回来的惊疑不定,她忽略掉他的神色,再度上前抓住他的手,“乔祎铭,你听我说!等我说完再说其他的,好吗?!”
“说什么?!”
他轻嗤一声,烦躁地拨了拨自己额际的发丝,重重抬手将她甩开——
身体的重心一个不稳,根本承受不住他那样的力道,黎落重重地往地上跌去。
啪地一声,和自己身后沁凉的大理石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大腿外侧传来一阵闷痛,让她恼怒地抬头,“你发什么神经?!”
“神经?”
乔祎铭没有穿鞋,他像一个武士一样,用一种防备却轻松的姿态迈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神经的是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和你很亲密吗?没到那个地步吧?!”
这个女人!
刚刚从祠堂回来就带着一脸惶然的女人,她当自己是什么?!
是救乔正宸没有成功?所以想来自己这里寻求安慰了吗?
抱歉!他,做不到那样大度!
黎落悄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腿,正要再度开口,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了他身后的那个箱子——
LV的经典老花,还有那把黄灿灿的小锁,以及上面那些零碎的标签这都都在提醒她,那是她的箱子。
此刻它却敞得大大的,里面也七零八落地放了一些她的日常用品和几件衣服。它像一张张大的嘴,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愚蠢。
乔祎铭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后扫了一眼。
他转过头,冷笑一声,“看到了就好,省得我费口舌。现在开始,你给我搬出卧室!我也不想听你说的任何话!”
搬出卧室?
黎落睖睁了一秒钟,脸上的表情才慢慢地,回复到一贯的清冷模样。
她淡淡起身,“乔大少让我搬去哪里?”
这次,换乔祎铭一怔。
搬去哪里?自然是不可能离开乔家的。莫说乔远山那关过不了,只怕连奶奶乔蓉都会被惊动。
和黎落的婚姻,从来都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他抬手环抱在自己胸前,眉峰淡淡一划,“东来苑这么多房间,你想住哪间都可以,就是别和我住在一起!”
黎落依旧站在远处,看着窗外的阳光照到地板上,在那里划出一道浅浅的金光,她眸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到最后,流光溢彩地看向他,嘴角噙起一抹灿然的笑意,“正合我意。”
说罢也不唤佣人,径直将自己目所能及的所有私人物品全部划拉到箱子里,重重地合上箱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这个死男人!
她心里冷笑一声,不就不让自己去救乔正宸伤了他的面子了么?他至于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吩咐人将自己的东西都打包么?!
不过,这样也好。
省得自己每天提心吊胆地和他共处一室。
而自己在祠堂外听到的事,那是乔家秘辛,就算是与乔祎铭密切相关,可当事人都不关心,而自己则迟早会离开这个地方,那么就当没听到好了!
如是想着,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推开卧房旁边的门,环视了一眼。
客房?
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看着卧房的门重重地被黎落合上,乔祎铭心里的火立刻烧得比窗外此刻的阳光还旺!
他气得将梳妆台前的凳子重重往地上一踢!
这个死女人!
她一身反骨的时候可以气得他怒火中烧,现在她一脸顺从的时候,照样可以把自己气得怒火中烧!
他就不信自己治不了她!
总有一天,我乔祎铭会把你黎落治得连连讨饶!
他烦躁地旋身,呼啦一声扯开厚重的黑丝绒窗帘,走到阳台上想要透一口气,可到了阳台,就见得对面与自己比邻的客房阳台上,几个佣人正在忙碌着。
小素见到他,十分有礼地开口,“大少爷,早安。”
“你们在做什么?!”
一般乔家来客都是住在西南边的客苑,所以东来苑的客房基本常年空置,他搞不清楚这些佣人在搞什么名堂也是正常的。
“哦,是这样的,小姐说今天开始她住这边,所以要我们给她安置一套小桌椅,她要来这里喝茶晒太阳。”
小素泡的茶他也品过,的确是一把好手。
这个女人的日子似乎怎么看,都比他这个大少爷的要惬意很多
“大少爷,您要一起过来吗?”
“不用!”
他一脸郁躁地转身,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终有一天,他会让黎落知道她错得离谱!
只是这时候的乔祎铭还不知道,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早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锦书工作室经过了几天如火如荼的准备,到底准时开了张。
黎落和乔正芸二人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只差连家都安在了落锦书的办公室里,过了开业这天才算忙里偷闲下来。
两个人为了犒劳自己,特意选了一家商场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午餐,席间乔正芸还特意让人冰了一支私藏多年的香槟。
细润的气泡缓缓地浮上水晶香槟杯的沿口,看得人心情也好了许多,一身疲乏悉数散去。
黎落伸出素白皓腕,笑意盈盈地举杯,对乔正芸道,“正芸,辛苦了。”
“这是哪里来的客套话?”乔正芸一身红衣赛雪,脸上化着淡妆,笑靥如花更胜桌上那支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她素手微抬,和黎落碰了碰杯。
叮的一声脆响,响在耳畔,让人无尽受用。
她抿了一口香槟,才将杯子放下,看着对面畅饮着黎落,不轻不重地开口,“锦书的事,我从来都当成是我自己的事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大嫂。”
大嫂?
黎落微微一怔,“正芸,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叫我大嫂。”
这段时日她连乔祎铭的面都没见着,这声大嫂就更显得讽刺了。
乔正芸却笑意盈盈地将面前的餐巾打开,优雅地铺在自己腿上,像个撒娇卖痴的小孩一样不依不饶,“我妈说得对,乔家的家规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我必须得改口了。大嫂,大嫂”
“停!”
黎落说不过她,只能由得她去了,她伸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一旁的侍者再倒酒,“下一步,你有什么计划吗?”
乔正芸对落锦书有多少真心,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乔家娇滴滴的小姐,可以为了他不眠不休几个昼夜,连美容觉也不睡了,只为完成一份完整的企划案,力求能将锦书工作室一炮打响,做成落城首屈一指的领头羊。
乔正芸笑了笑,手指轻轻拂过精致的下颌,“这个嘛,我得保密。你要让我在锦书面前保持一丝神秘感,好不好?”
“好。”
“嫂子,你得祝福我,希望我早日抱得美男归哦!”
乔正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还生怕黎落不答应一样,抢着道,“这顿饭,我请客!”
黎落垂眸,静默了片刻,再度抬头时,脸上已经换好了无懈可击的笑容,她听见自己清脆地开口,“我祝福你和锦书,希望你们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不要像我一样,被困在无望的婚姻里,看不到未来就只能将往事化为暗藏的骨刺,埋进自己心里最柔软的血肉之中。
哪怕想拿出来痛一痛,都觉得是奢侈。
“谢谢大嫂,”乔正芸甜甜一笑,正要再说什么,可头顶已经有阴影投射下来。
长长的影子,将桌上的玫瑰都掩盖得失了颜色。
她抬眸一看,立刻怔住。
怎么会是这个人?
黎落显然也感知到了来人的气息,还有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是午夜毒药。
古人道闻香可识人,真是诚不欺人。
来人正是乔祎铭的毒药,童家二小姐童欣。
深居简出的童欣今日倒是与黎落那日所见的人大不相同,只见她身着一袭柠檬黄的羊绒包身短群,配着粉色披肩,倒也显得皮肤白皙。
黎落快速地在心里给出评价——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开糖果铺子的现成模特。
乔祎铭的品味,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童欣却已经自顾自地坐在第三方的椅子上,十分热络地看着乔正芸,“正芸,好巧。”
乔正芸有些无奈地和童欣对视一眼,“巧。”
童欣却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拿掉自己的披肩,涂满粉色甲油的玉手轻轻在自己脖颈处挥了挥,“这餐厅真热。”
原本以为童家的女儿会与众不同,可到底也只是个被所谓爱情蒙蔽的傻瓜罢了。
黎落淡淡地扫了她的脖颈处一眼,目露讥诮。
今天的童欣,是来自己面前炫耀的,而她脖颈上的那些淡淡痕迹——
似是几枚淡淡的吻痕,却已成了童欣认为最具有杀伤力的利器,她毫不犹豫地,用这个利器刺向黎落。
童欣毫无羞意地微微勾了勾朱唇,颇有几分得意地伸手拿过桌上的一个杯子,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才将酒杯举到黎落面前,“上次没有好好跟你打招呼,是我失了礼数,这一杯,算是赔罪。”
赔罪?
“不敢,”黎落的修长青葱的手指在纯白的蕾丝桌布上漫不经心地敲着,丝毫没有端起酒杯的打算,秋水眸瞳也邪邪地一挑,“不过我很好奇,童小姐是不是因为抢了我老公来给我赔罪的吗?”
话音不轻不重,却让全餐厅的人都听得正正好。
所有人的目光倏地朝她们这一桌聚拢。
童欣本来打算给黎落一个下马威,可如今却被她这样摆了一道!
不管是谁遇见乔祎铭在先,此刻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三!
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渐渐变得复杂玩味起来,尔后,又成了鄙夷和不屑
黎落嗤笑一声,看着童欣红一阵白一阵如调色盘的脸,轻轻挑了挑眉,“童小姐,这一桌有点挤,不如你换一张桌子,坐到别处去?”
乔正芸帮童欣拿起一旁的披肩,递了过去,“童欣,换个地方吧。”
乔家和童家,童欣和黎落,这样的画面若是被好事的记者看到,拍成新闻发出去,免不得又会是一场大风暴。
她甚至不敢想象乔远山发怒会是什么模样。
童欣被人盯得难堪,到底也顾虑着童家的脸面,却不甘不愿地接过乔正芸递过来的披肩,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温良娴雅,“那我先走了,改日你跟着祎铭一道来我那边,我们许久没有把酒言欢了,倒是让人怀念得紧。可好?”
乔正芸的目光扫过黎落波澜不惊的脸,微微有些尴尬地客套着,“有时间一定去。”
“那我们说定了。”
童欣这才起身,柔柔一笑,将披肩悠扬一展,披在自己肩头。
可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披肩上缀着珍珠的流苏就这么堪堪地擦过桌面,碰倒了黎落面前斟满香槟的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瞬间倾洒而下,一滴不剩地泼到了黎落胸前,空气里迅速弥漫着馥郁的果酒香气,还有沉冽的火药味。
她今天为了工作室的开业,所以特意穿了一件深紫色缎面的连衣A字裙,所有酒渍很快散开来,晕染成椭圆形。
冷意,像毒蛇的蛇信子,舔舐着她的胸口。
将理智,一点一点地舔舐殆尽
蹭地起身,一把抓住童欣的手臂,黎落笑得童叟无欺人畜无害,要多甜美有多甜美,“童小姐,不道歉吗?”
童欣看了一眼她的胸口,“我都没碰到你的杯子,似乎不关我事吧?”
“这样啊,呵。”
黎落放开了她。
可就在乔正芸以为这场闹剧已经结束的那一瞬间,她却快速地将香槟桶举起,迅速地伸手,一把抓开童欣的衣领,将那些碎冰哗啦一声,全部倒了进去——
“啊——”
高分贝的尖叫声瞬间划破了一室的安静。
就连餐厅中央的钢琴手也停止了弹奏,一脸惊恐地朝这边看来。
乔正芸惊讶地瞪大眼睛,阻止的话再也来不及说出口。
黎落则是一脸得意地看着童欣,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勾到极致,就已经僵在唇角——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童欣脸色快速地变成苍青,脸上开始出现扭曲的挣扎,只见她捂着胸口,直挺挺地倒地,然后蜷缩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全身抽搐了起来
医院。
苍白的墙壁冷得像冰,青色的地板更是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窒息。
黎落靠在墙壁上,全身被冻到发抖,她哆嗦着青紫的唇瓣,看向乔正芸,“正芸,为什么会这样?”
乔正芸脸色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定定地看着黎落,她目光沉了沉,眸瞳又幽深了几分,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一脸肃然盯着她们,语气森然,“你们是病人家属?病人的心脏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了,你们不知道的吗?!”
心脏?!
黎落想起刚才童欣在餐厅的症状,瞬间生出一股子冻透五脏六腑的冷意,“你是说,她心脏有问题?”
医生给了她一记奇怪的眼神,“病人曾经接受过心脏移植手术,你不知道吗?”
“那她现在如何了?”
后怕,似风暴一样席卷而来。
如果,童欣有事,那她岂不是过失杀人?!
饶是平日里再大胆,也经不起这样的惊怕,黎落的脸色,又更加灰白了几分,“会不会有问题?”
“再观察观察吧。”
医生丢下这句话,再度折身进了病房。
黎落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缓慢地滑坐在地,双臂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自己全身的颤抖。
而一旁的乔正芸也是一脸菜色,实在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
寂静,席卷着整个病区。
直到走廊的尽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才让她们双双侧脸,抬眸望去——
一对老夫妻跌跌撞撞而来,而他们身后,跟的是一脸戾气的乔祎铭。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高阔的影子,此刻被走廊里的灯光,拉得那样长那样长,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像极了从暗夜里走出来的黑色修罗,随时都会将他目所能及的一切,吞噬殆尽。
童家父母一心记挂着女儿,倒也没时间为难黎落,只是童欣的母亲喻琇狠狠瞪了她一眼,两位老人便折身快步走进了病房。
乔祎铭的脚步声,却声声传来,如沉重的铁块,一块一块地砸进她心间。
直到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靴,黎落才抬眸,泪眼婆娑地抬眸看去——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紧迫的盯着自己,森冷得让人发寒。
黎落下意识地往后面的墙壁上再度靠了靠,嗫嚅着,“是我的错,我会负全责。”
乔祎铭一怔。
他以为凭黎落的性子,她会辩解,会推卸,会拒不认错。
所以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后,他忍着一腔怒火飞速赶来这边,这些火如果不出意外,会全部撒到她身上。甚至——
他甚至曾近想过,如果童欣有事,那么就让她黎落陪葬!
他会亲手,掐死她!
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她一脸惶然,像受了惊吓的样子,他的心里,会莫名地一紧?
而那些责骂的话,也被她眸子里的泪水消弭无形,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他听见自己面无表情地开口,“先起来再说吧。”
然后又看向一侧的乔正芸,“正芸,你先回去。”
“哥!”
乔正芸欲言又止地看向黎落。
乔祎铭发怒的时候,谁都会退避三舍,她怕黎落会受伤,于是改口道,“大嫂和我一起回去吧。回去晚了只怕妈会责罚。”
“她哪里都不许去,只能在这里。你先走!”
长兄如父,虽说乔祎铭平日里和自己的妹妹也没个正形,可他严厉的时候也是会让人害怕的,甚至比乔远山发怒的时候,还要让人心惊胆寒。
乔正芸不敢再违拗他,给黎落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她便匆匆离去。
黎落双手抓住一旁的座椅起身,双腿麻痛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抖如枯风落叶,唇瓣上已经冻得没一丝血色。
乔祎铭这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缎面的长裙,虽说是长袖,可到底也抵不过这样的寒冬,而她胸口处。
他眯了眯眸子。
那里湿了一大片,黏在她雪白的脖颈下,看起来让人十分地不舒服。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真是蠢得可以!
他有些烦躁地看着她胸口的水渍,“你这里怎么回事?”
黎落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胸口些香槟还没有干,她勉强打起精神,正要回答,可病房的门这次被吱呀一声拉开。
喻琇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脸上再也不复平静,她狠狠冲向黎落,在一瞬间,拽住她的头,抬手用尽全力地甩了两巴掌——
“是你害的欣欣?!”
黎落被打得头晕眼花,体力更加不支。她连忙扶住身后的墙壁,忍住嘴里的血腥味,瑟缩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是我,对不起。”
“伯母,”乔祎铭眉头深深蹙起,看到黎落脸颊上的红痕,他的目光更是几不可见地沉了沉,语气也森冷了几分,“我会好好说她的,您先去陪着童童吧。”
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快。
这些不快从何而来,他没时间去细想。
黎落说到底也是他的妻子,他也不能看着她再挨打。
“说?!”
喻琇冷笑一声,“欣欣躺在里面受苦,你只是说说她就够了?!”
说罢一个扬手,眼看又要往黎落脸上招呼过去——
可手,却在半空中,被乔祎铭抓住,“伯母,出过气了,就够了。她已经知道教训了。”
男女力量悬殊,喻琇自知不知乔祎铭的对手,可见他有心护着黎落,心里到底意难平,虽然女儿已经无大碍了,可嘴里却也止不住刻薄道,“却道故人心易变,看来我们欣欣在你心里,也不过尔尔!”
乔祎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眸潭之中,寒冰乍现。
黎落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缩了缩,心里渐渐生出一丝感激。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维护,也能让她心里生出暖意来
可喻琇却尤不自知,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似淬了毒的箭矢,堪堪地朝黎落射来,话语,也更加怨毒——
“婊子生的女儿,果然也是婊子!”
此话一出,寂静的走廊,瞬间更加寂静了
黎落睖睁了一秒,在乔祎铭反应过来之前,猛地绕过他,疾风一样地出手,啪地一巴掌,狠狠扇到喻琇脸上——
“你搞清楚,你女儿才是第三者,她才是婊子!不要把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
气势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让其余二人都愣了愣。
喻琇被打傻了,乔祎铭回神,立刻冲了过去,把黎落一把推开,“你发什么邪疯!”
男人的力道惊人,此刻又没了收放,黎落被他这样一推,整个身子瞬间不受控地朝前摔去,前额啪地一声撞到病房的玻璃幕墙上——
“啊——”
她本能地尖叫一声,剧痛迅速蔓延到每一寸神经,有猩红的液体,开始从额角渗出,流进她的眼睛。
乔祎铭完全没料到会如此,他连忙放开喻琇,上前扶住黎落,“摔到哪里了?!”
黎落抬头,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头上的伤口,另一只手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糊掉的眼睛,虚弱地开口,“乔祎铭,一报还一报,这下,我不欠你的童小姐什么了吧?”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刺,挑得他烦躁起来。
那句你的童小姐,也变得那么刺耳了。
他深深蹙眉,弯腰打算将她抱起,“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黎落苦笑一下,却没有拒绝。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可病房内,却有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
“祎铭,你在外面吗?祎铭——”
“是欣欣!她醒了!”喻琇对黎落的伤视而不见,立刻抓住乔祎铭的手,“祎铭,她要见你!跟我走!”
“我一会儿再来。”
“祎铭!你忍心再刺激她吗?你忘了医生说欣欣的心脏——”
心脏——
乔祎铭的脚步倏然顿住,眸中浮现出深深的犹疑,似挣扎,也似心疼。
他侧脸,神色复杂地看着黎落,“你先去包扎一下,好不好?”
黎落咬唇,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更不若他了解的那样甩开他的手,而是直接握住他的大掌,“我要你陪我去!”
他愕然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黎落,你怎么——”
怎么跟平时的她,那么不一样?
黎落抚了抚额头,“我头碰了,我老公陪我去包扎,有什么不妥吗?!我也需要你!”
“祎铭!”喻琇一把抓住乔祎铭的手,跟黎落形成拉锯状态,“欣欣在叫你!她不能受刺激!”
两个女人,谁都不肯放!
一个为了女儿。
而另一个,是为了什么?只怕此刻,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乔祎铭为难地看着两边的手,捏了捏黎落的掌心,“你下楼去包扎,我马上就下来,带你回家去!”
“不要,我就要你现在马上,立刻陪我去!”
她脸上的血,滑落到他的手臂之上。
乔祎铭一凛,甩开喻琇的手,“黎落,我马上带你下去,你忍着!”
“祎铭——”
童欣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里幽幽传来,脆得如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
“祎铭,你陪着我,好不好,我心口好疼好疼,黎落倒了好多冰在我胸口,她是杀人犯!”
“呵,”黎落冷笑一声,“就算我是杀人犯,你也应该去告我,叫警察来抓我!而不是抢我老公!”
“祎铭,我——”
“欣欣!欣欣,你不能激动!老婆子,快进来看看欣欣!她又——”,童父童伯军的声音惊慌失措地传来!
乔祎铭面色一僵,眼神更加复杂,看着黎落,艰涩地张了张唇,“黎落。”
黎落见他如此,心里嗤笑一声,一把拂开他的手,再也不逗留,亦不强求,“大少,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可以去。”
说罢,便撇下呆怔的他,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
电梯门徐徐地在眼前合上,光可鉴人的金属门上,映出黎落的样子——
她呆呆地站在里面,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起来,有淡红色的液体,缓缓滑落眼眶。
让她看起来像个鬼,带着不甘的女鬼。
真奇怪,明明伤的是头,可为什么偏偏,在看到乔祎铭刚才的迟疑的时候,疼的,却是心?
他的选择,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却觉得那么地难以接受。
让她此刻疼的,是心,痛的,也是心。
真的,好疼,好痛。
可是,为什么?
她往后靠了靠,忍住眼前发黑的眩晕,不敢再往下想,只任凭更多的水汽从眼眶滑落,滴落在电梯内的地毯上。
瞬间湮没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乔祎铭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地握成拳。
他拿出电话,打给楼下的Amy,“少奶奶刚才下去了,你去电梯口守着,带她去急诊室包扎一下。”
她走的时候那样的眼神。
看着他的眼神,弥散着一股子淡淡的失望,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地困扰着他。
Amy接到老板的指令立刻往医院的大厅跑去,心里像揣了小鹿一样砰砰乱跳着。
少奶奶受伤?
难道是老板打的?!
啧啧,真是狠。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守在电梯口,紧张得看着那些不断下降的数字,直到叮地一声传来,才快速地朝里看去,顺口出声,“大少奶奶!”
可里面却已经空无一人,回答她的,只有地毯上那一滩猩红的血迹。
触目,惊心。
从童欣的病房出来,乔祎铭捻了捻眉心,驱散自己的疲乏,然后走到电梯口。
下意识地拿出口袋里的电话,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一路下行到车库,却发现Amy还在车边等着自己。
他心里一惊,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少奶奶呢?!”
Amy带着哭腔,小身板抖得不行,“我没找到她,我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找到,给您打电话,您手机关机了!”
没找到?!
乔祎铭全身瞬间紧绷,心上似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一样的难受。
以Amy的速度不可能找不到黎落,而她受了伤,如果不处理
后果让他有些不敢再想,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吩咐道,“你问过其他人没有?”
“我打电话问过乔小姐,她说少奶奶没有回乔家,她也帮忙打电话去落家和少奶奶的工作室问了,都说没有见到过少奶奶。”
乔祎铭心里那个不安的点瞬间被Amy这番话撕扯成了巨大的口子,灌着冷风一样的凉。他烦躁地拨了拨头发,却也瞬间福至心灵地开窍道,“她有一个朋友叫年舒的,你有她联系方式没有?!”
Amy茫然而无辜地摇了摇头。
乔祎铭深吸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真是糊涂了。
年舒的联系方式Amy怎么可能会有?
他连忙夺过Amy的手机,拨出几个发小的电话——那天晚上他记得他们问过年舒的电话。
很快要来了联系方式,他不假他人地拨了出去——
“年舒,黎落和你在一起吗?”
“黎落?我在HK拍广告啊,不在落城,落她怎么了?!喂,喂,喂——”
乔祎铭一把挂断电话。
惊怕,像有毒的蔓藤,开始一点点地缠绕上他的心房
在落城漫无目的地开车,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乔祎铭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点,就连几个发小也被他从被窝里拽起来陪着他一起找了许久,却依旧无所获。
有人提议报警,却被乔祎铭拒绝。
此事也只能暗中进行,万万不能惊动两家长辈,不然黎落就算回来,只怕也会挨乔家一顿家法。
乔祎铭眸光沉了沉,侧身问道,“让你们注意的那个人那里,有黎落的消息吗?”
“没有。”
“跟着他继续找!我就不信,我乔祎铭在落城找不出一个人来!”
山风呼啸,明月西悬。
冬夜让山野更显几分寂静与苍凉。
脚下的路,不甚清晰。
黎落坐在这间架在树上的小白木屋里,双手捧着缠着白纱布的头,手里青瓷瓶的的桂花酒已经见底。
她醉醺醺地起身,看着木屋外面那片树梢,嗤笑一声,“外婆,外婆,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说我是婊子的女儿?”
为什么从小到大,他们都这么说?!
自己的母亲,明明是落家千金,明明是堂堂正正的名媛,为什么会被说的那么不堪?
她不懂,也无法弄懂。
而她的丈夫却又选择了那个人。
轻缓地闭上眼睛,她倒在木屋里的竹床上,大笑一声之后,又缓缓道,“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算什么?!一个连自己丈夫不偏帮的女人,又算什么?!
那些从小加诸在无辜的她的身上的那些个白眼和谩骂,又算什么?!
可回答她的,只有山林里百年不变的寂寞。
偶尔有夜莺扑棱着翅膀从木屋的窗口飞过,掀起微微的风——
她仰头,饮下最后一口酒,将酒瓶胡乱一扔,就这么衣衫单薄地沉沉睡去。
而黎落不知道的是,此刻月光之下,有一个矫健强壮的身影,正在灵活地爬上树屋。
落锦书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心里轻叹一声,忙不迭地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裹在黎落身上,轻松地将她抱起,牢牢地锁在自己胸口。
这里是落家老宅的后山,外婆的骨灰就撒在这个山间,对黎落来说,这里无异于是心里的归栖地。
所以她还是这样小孩脾气,不开心不高兴了,就往这里来,一个人待上许久许久,直到他假装不经意地发现她,她的心情,才会有一点点好转。
他庆幸,她保留了这个习惯。
“我带你下山,乖。”
温热的唇贴了贴黎落冰凉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和心疼,落锦书快速地旋身,抱着黎落沿着狭窄的楼梯,一步一步,缓缓而下。
时光,仿佛回到了年少。
一切,都未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他淡淡勾唇,将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然后沉步,朝山下走去。
可刚刚行至半山处,便听得头顶一阵轰鸣声传来,强烈的灯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们,突地一阵强劲的大风,将周遭的草木都卷得凌乱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快要被眼前的巨响和大风颠覆。
落锦书被强烈的灯光刺得睁不开眼,他只能尽量将自己的腰往下弯,而同时,也不忘将黎落死死地扣在怀里,保护到极致。
过了片刻,轰鸣声总算渐渐消失。
落锦书抬头,便见到了林间空地上,刚刚停稳的那一架迷彩色的直升机。
舱门被迅速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逆着光亮,缓步却沉稳地,朝他们走来。
厚重的皮靴踩在林间厚厚的雪地上,发出粗噶的嘎吱声,可乔祎铭却惘若未闻,目标明确地朝前走去。
直到,在落锦书面前站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如睥睨一切的王,连目光都是冷的。
而周遭渐渐肆虐的风雪,开始不安地撩动着他的衣摆。
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黎落安静地躺在落锦书怀里,脸上有一抹胭脂一样的醉红,呼吸均匀而恬静,头上,也包了纱布。
不知怎地,看到这个画面,乔祎铭空悬了一夜的心,便啪嗒一声嵌回了原来的位置。全身紧张到凝固的血液,也似乎因为心房的归位开始了重新的流动。
只是——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微微下移,在看到她身上那件黑色的男式大衣之后,陡然地一沉——
眼中的风暴如刺骨的风雪一样飞速聚集,呼啸地将眼前的男女卷入,吞没,绞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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