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守灵07
阿瑶离开靠椅，她正好站在院中的那棵榕树下，小片粉色的花枝落下来，有几个稳稳待在她的发丝上，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息。
她能察觉到这道士身上隐隐有道法显现，明显带着些攻击性，阿瑶性子软，也只是和善解释：“道长，我虽然为妖，但是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不必如此。”
那道士也是个听得进话的人，没做出进一步的动作：“妖怪惯会欺骗，贫道怎么能轻易相信你说的话？”
“小女子可以拿出自己的妖珠来做证明。”阿瑶语气十分诚恳。
道士面色一愣，世间万物修炼成妖之时，体内就会形成一颗妖珠，而未曾杀生，只是凭借自身来短暂修炼的妖，妖珠上是不会沾染血色的。
妖珠即是命珠，是一只妖最为珍贵的东西，将它放在一个除妖道士的面前，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但阿瑶跟顾寺生活久了，已经贪恋人间的感觉，她自从修炼成人形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顾寺，得了别人的关心和爱护，自然不会生出坏心，这么一路走过来，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人了。
她的妖珠是带了些莹白的蔚蓝色，颜色纯粹得很。
阿瑶掌中放着那颗妖珠，面庞带着一丝妖珠离体的苍白，走近道士几步：“请看。”
只消一眼，道士就能确定，面前这妖怪所说为实。
“贫道名为陆阳，你虽然现在未曾作恶，但不能保证之后，我会一直待在城中监视着你，只要发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就休怪我无情了。”
阿瑶设想了一下陆阳的角度，他会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世间作恶的妖怪太多，刻板印象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的。
顾寺提着阿瑶喜欢的糕点回了家，却发现她端坐在桌前，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娘子，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顾郎回来了，我没事，只是在发呆而已。”阿瑶勾起嘴角，还是那副温柔贤惠的模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断然不能让他知晓，只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猛然出现陆阳这个变数，就像是头顶上旋着一枚尖刀似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是妖的身份。
而她心中的担忧也在数日之后成真，顾寺那日很晚才回家，脸上还带着忧色。
“顾郎，可是今日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公务吗？”阿瑶走到顾寺身边，伸出玉指抚在他头侧轻轻按摩。
顾寺眉头微蹙：“昨夜城中有妖物作乱，残害了一家五口的性命，我是才从那人家回来的，场面很是惨烈。”
阿瑶手指一顿，试探问道：“怎么能确定是妖物作乱呢？”
“那场面一见就是，尸体身上都带着很深的爪印，是一户处在闹市区的人家，断不可能是野兽所为，而且邻居家还听见了有猫叫的声音，都说是猫妖呢。”
顾寺又握起阿瑶的手在掌心，嘱咐道：“近些天还是不要出门了，城内不太平，家中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还有护卫可以保护你。”
“我知道了，顾郎放心吧。”阿瑶应了下来。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藏在家中，按着顾寺所说的，城中确实有妖怪作乱的话，她就得去把这只妖揪出来。
顾寺为了妖怪的事情，近日来十分惆怅，而百姓也是人心惶惶，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阿瑶肯定不能看着顾寺每日心力交瘁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只妖怪引来道法高深的修道者，那自己身份也有暴露的危险。
入夜后，顾寺已经睡着，阿瑶悄悄起身到了院子里。
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盘坐，缓缓闭上眼睛，周身现出微弱的光晕来，水波一样向外一圈圈地扩散。
这是她探查妖力的一种方式，她近些天来都会如此做，只要那妖怪再出现在城中，她就能立马发现。
须臾间，她抬头看向东南方，总算是出现了。
身形一转，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城东南的一户人家，此时所有人都在酣睡，一团黑雾裹挟着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刚要推门而入的时候，身后传来呵斥声。
“住手！”
阿瑶看着黑影转身，却看不清他的面容，看样子是做了伪装。
“你是谁？”黑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冷意，让人听了便觉得如坠冰窟。
阿瑶面上气势不减：“该我问你才是，前些日子那户人家惨死，也是你的所作所为吧。”
黑影没回答，却是先发制人，直接朝阿瑶冲过来，黑雾中探出一双干枯尖利的手，捏成爪状，直抵她眼前。
不过阿瑶也是早有准备，身姿轻盈地一躲，两人瞬间在院中斗法起来。
两人旗鼓相当，一时间难以分出上下。
越到后面，阿瑶却越觉得不对，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明显不可能再伤人，应该抓准机会逃走才是，但是现在，却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
她耳朵一动，听见了院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些火光显现。
面前黑影更是突然发力，一把抓住阿瑶，钳制住让她动弹不得，然后将她直接带进了屋内。
阿瑶摔在地上，屋子里一片灰暗，但是她既然为妖，自然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她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忽略的是什么。
周围飘着浓烈的血腥味，这户人家显然都已经没了性命。
而黑影刚才跟自己缠斗在一起，只是为了此刻能够陷害自己而已。
“祝你好运。”黑影桀桀笑了起来。
他消失在原地的时候，院门也被人撞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闯了进来。
后面跟着的，就是他的夫君顾寺，明灭的火光打在他脸上，他脸上闪过各种交织的情绪，不解，迷茫，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疏离。
“怎么是夫人？”有官兵认出阿瑶来，语气满是难以置信。
陆阳作为被请来的道士，是跟着他们一同过来的，此时上前，拂尘直指阿瑶：“我早就嘱咐过你，切记不可伤人，如果被抓了个正着，你又有什么好解释的，还是速速束手就擒吧。”
阿瑶只觉得此情此景荒谬得很，自己怎么就成了事情的始作俑者。
“这件事情不是我干的。”
她抬起手来，看着上面刚才沾染上的大片血迹，在此时尤其地显得没有说服力。
一步步朝外面走出去，走近火把能照到的范围里，旁边聚集的人却吓得齐齐后退。
只有顾寺和陆阳还站在原处。
“顾郎，你相信我吗？”阿瑶语气凄楚，期望能得到一句想要的回答。
顾寺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转而沉默，看向陆阳：“陆居士，能看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陆阳拂尘一甩，一张结界出现在阿瑶面前，拦住她去路。
“这里妖气冲天，显然那几人都是被妖怪所杀，你们且先出去，让我来处理。”
“你们先出去。”顾寺指使着手下人离开小院关上门，自己仍然没动。
院中只剩下他们三人，阿瑶心中庆幸，顾寺还没有放弃她。
陆阳是个好说话的道士，她又拿出自己的妖珠证明，自己并未杀生，足以证明今天的事情是另外的妖怪所为。
陆阳斟酌之后开口：“即便不是你杀的，也难以证明那只妖是不是你的同伴，我要将你关起来，直到凶手被抓起来为止，你可有异议？”
顾寺也大致明白了原委，得知这件事跟自家娘子没什么关系之后，心口大石才落了下来，走近几步到她身边。
“阿瑶，别害怕，只是暂时的。”
有爱人的安慰和鼓励，阿瑶当然不会心慌：“那就听陆居士的。”
阿瑶被带回了顾家，关在自己的卧房当中，陆阳下了禁制，那禁制无时无刻不再消减着自己身上的力量，她日渐虚弱，到后来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也没办法再出房门半步，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从顾寺每次来看她的表情，她大概能猜测出来，最近顾寺并不好过。
顾家有妖的事情传遍了城内，百姓每天都聚集在顾家门外，嚷嚷着要除妖，尽管顾寺一直再强调，阿瑶从没害过人。
但是未知的危险才最可怕，百姓们都担心，那可是妖啊，怎么可能不害人呢。
事情越闹越大，顾寺肩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终于，某天顾寺和陆阳一同前来，顾寺就站在门边：“阿瑶，我们马上需要出个门。”
“要去哪？”阿瑶心中升腾起来不好的预感。
顾寺没有明说，陆阳用一条能压制妖力的绳索捆在阿瑶腕间，带着她出了顾家。
看到那座高台和台下聚集着的百姓之后，阿瑶明白了什么，她一步迈上台阶，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顾寺：“你不是说相信我的吗？”
顾寺别过头去，又被身边的护卫拉远了一些：“大人，既然决定了，万万不可再次心软了。”
“本官知晓了。”顾寺压低声音。
连日来支撑阿瑶坚持下去的都是顾寺对她的信任，此刻却显得像是一个笑话，阿瑶心痛不已，连脚步都虚浮起来，身边百姓咒骂和嫌恶的眼神更是让她觉得慌乱。
她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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