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颗青梅
“阿世……”
金穗穗低声喃喃，忽然就红了眼睛。
长孙曜盯着她微红的眼眶眉头皱得更紧，心像是被人骤然捏紧，酸痛难捱。
余光瞥见凌释牵着那女子就要从身旁经过，他急忙抬手遮挡住穗穗的视线。
他的手白皙修长，金穗穗抬眸，能看见他掌心的薄茧和丝丝掌纹，全然没注意旁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睛，驱散眸中湿意。
这世上，除了父母兄姐，就只有阿世对她最好了。
金穗穗垂下眸，微卷的长睫缓缓颤动，遮住她眼中的羞涩笑意。
长孙曜见凌释他们走远松了口气，然而仍是抿紧了唇，紧张兮兮地垂头看向穗穗。
她低着眸，光影摇动肆意变换着角度，他分辨不出她的神情。
长孙曜有些急，手忙脚乱地随手拿了旁边摊位上的花脸面具胡乱戴在脸上，歪头逗她。
穗穗定定地瞧着面前做着滑稽动作的少年，万千光艳灯火尽数落在他身上，映得红衣耀眼，金纹波光流动。
明暗交移，她偶尔能看见他眸中的焦急与慌张。
金穗穗心念微动，缓缓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具。
指尖触及的那一刻，面前的人如中了什么定身法术般瞬间停下，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
穗穗蹙了下眉尖，这触感冷硬，她有些不习惯。
白皙纤细的手渐渐下移至他下颌角，她隐约瞧见他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金穗穗缓缓掀开他的面具，仰了头看他。
少年额上蒙了层汗珠，鬓间发丝被微微打湿，面具在笑，面具下的人却是心急如焚得皱眉。
往常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刻莫名像一条极力讨小主人欢心的狗，可怜巴巴得惹人怜爱。不遗余力，只是盼她能高兴些，再对他笑一笑。
尽管有些焦急狼狈，但仍耀眼得像太阳。
穗穗掏出袖中绣着朵鹅黄色小花的帕子，踮起脚尖擦去他额头的汗。偶尔的目光交错，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她不想被阿世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低下头将帕子折起，轻轻摩挲着上头那枚小小的花。
金穗穗眉眼处盛满笑意，心中默默思量着以后的帕子都要绣太阳。
像阿世那般的太阳！
“穗穗……”长孙曜干涩开口，他向来话多，可此刻竟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穗穗抬眼，跟前的人仍是神色紧绷，没有片刻放松之意。她主动牵住他的手朝他扬唇一笑，一双鹿眼弯弯，新月似的俏皮可爱：“阿世，我们去买花灯吧？”
说罢，也不去看他，牵了他自顾自往前走。脑后垂着的嫩绿色丝带随着她的脚步跳跃晃荡，底端缀着的小小玉铃轻快作响。
长孙曜怔愣地看着二人紧牵着的手，脑子“轰”的一声，心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耳廓、脖颈红得透顶看不出本色，他咧着唇，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点心的孩童般。
长大后，这还是穗穗第一次主动牵他。
金穗穗兴高采烈地挑着花灯，时不时晃晃长孙曜的手软声道：“阿世，你说哪一盏最漂亮？”
她起初看中了摆在摊上的那只兔子灯，可走近一看却发现，后头地上放满了还没来得及摆上去的兔子灯，形态各异，躺着的、卧着的、站起身来举着小爪子、抱着胡萝卜啃的……许许多多，每一只都可爱！
长孙曜从始至终低头傻笑着盯着两人相牵的手出神，察觉到她唤自己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兔子灯，只觉得哪个都像穗穗、哪个都可爱透顶。
长孙曜挑眉，朝小摊上扔了锭金子：“那些兔子灯都要了。”
摊贩喜出望外，麻利地捡起金锭子点头哈腰，高兴得像是过年似的：“哎！这就给爷拿！”
金穗穗急急地扯扯他的手臂，长孙曜会意附耳过去就听见小姑娘急切的声音：“阿世，足有十几盏呢！我们怎么拿得过来？”
姐姐与殿下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她与阿世再加上春鲤、夏蝉还有承流也就只有五个人，怎么拿呀！
他却满不在意地扬唇轻笑：“你觉得我拿不了？”
“可是也太多了……”穗穗抿抿唇，看着摊贩喜滋滋地将灯一盏一盏放至他二人面前忽有些愁眉苦脸。
“爷，兔子灯都在这儿了。”小摊贩喜气盈盈，乐得合不拢嘴。
金穗穗略略数了一遍，一共十九盏。
小摊贩挠了挠头，他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多，不禁出声建议道：“爷，您看用不用将烛火熄灭了再拿？不然这么多盏拿的时候堆叠倾斜，恐要起火。”
“穗穗你说。”长孙曜没有犹豫看向穗穗，他听穗穗的。
金穗穗想了想，轻声道：“只留五盏吧，其它的都熄了。”她说着回头，“春鲤夏蝉承流，你们挑一盏喜欢的留着灯。”
三人听了，欢天喜地地上前去挑灯。
穗穗拿了盏侧卧着的兔子灯，这只兔子用爪爪撑着头，一条短腿随性支起，格外潇洒恣意。她看了忍不住笑，伸手递给长孙曜：“阿世，这只像你。”
长孙曜看着手中的兔子灯不禁笑笑，提起一盏两只爪爪托着腮的兔子，兔耳上还有朵嫩黄色的小花，娇俏可爱。他递到金穗穗手边，语气愉悦：“这只像你。”
金穗穗接过，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
两人提了兔子灯，手拉着手转身忽地瞥见不远处的金黍黍与齐晅。
齐晅提了盏格外多彩艳丽的蝴蝶灯一脸无奈地走在前头，金黍黍则是一手提着盏威风凛凛的老虎灯，一手按着腰间佩剑满脸警惕。
四人相对，金穗穗慌忙松开长孙曜的手，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长孙曜掌心倏的一空，他颇为不满地看了眼出现得十分不合时宜的二人。
几人汇合，金黍黍望了望天看向齐晅：“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齐晅点头，将手中那盏蝴蝶灯递给她：“本就是送给你的，带回去罢。”
金黍黍看着手里五彩斑斓万分华丽的灯，僵硬地挑了挑眉。
金穗穗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唇偷笑。
金黍黍瞥见自己小妹在笑，面无表情道：“都该回了，你二人明日还要早起去尚书房。”
穗穗唇边笑意一僵，瞬间萎顿下来。
四人相伴走到街尾，对视一眼便算作告别。
金穗穗三人一路，齐晅自己一路，对比之下显得有些苍凉。
长孙曜回头，同情地望了望齐晅，旋即转头追上穗穗的马车，而后放慢速度与她并排。
月儿高悬，将影子逐渐拉长。
金穗穗在车内，车外有马蹄声与她作伴。她眉眼带笑，拨弄两下兔子耳朵。
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恰好能看见他随风飘动的红色衣摆。
心怦然一动，穗穗指尖微滞，恍惚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同从前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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