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颗青梅
眼前的少年微喘着粗气，额上有层亮津津的薄汗。衣领微微敞开，能看见晶亮的汗珠从脖颈处滚落至胸膛。他长睫微垂，黑玉似的眸定定地盯着她。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金穗穗形容不出，只觉得仿佛是太阳的味道。朝气蓬勃的样子，微微灼热了她的面颊。
金穗穗看着面前五官精致的少年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没做他想只管点头应下：“好呀，不要旁人的。”
她答得干脆，长孙曜咧唇一笑，格外满意。
“诶？姐姐呢？”
金穗穗方才只顾着看阿世，丝毫没留意身旁的姐姐是何时离开的。
长孙曜一边生火，一边抬手指了指远方的那片花丛道：“那儿呢。”
金穗穗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就见姐姐同齐晅站在一起。不知他说了什么，惹得姐姐皱眉。
她护姐心切，站起身来提了碍事的裙子想过去却被长孙曜拦下：“你去做什么？”
金穗穗抬眸看了看长孙曜，目光又落在远处的金黍黍身上，满眼担忧：“总觉得姐姐好像不大开心似的。”
长孙曜闻言扔下手中的柴禾，起身走到金穗穗面前：“管他们做什么？我们烤鱼吃，左右齐晅又打不过你姐姐。”
这倒也是……
金穗穗又望了望，姐姐已背过身去。她看着齐晅绕到姐姐面前，微垂着头，瞧着有些无奈。
福至心灵，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金穗穗发现了小秘密，高高兴兴地蹲在长孙曜身边悄声道：“阿世，殿下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长孙曜将柴扔进火堆里，火苗“蹭”的一下窜。他抬眸一瞥，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忽而有了种“我家女儿初长成”的欣慰。
他拍拍手上的灰，席地而坐。弓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上：“你才看出来？”
“才？”金穗穗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很久了吗？可是我从没看出过殿下对姐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晅是个闷葫芦，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孙曜悠闲地烤着鱼，时不时给穗穗摘两朵小花。
须臾，穗穗嫩黄色的裙摆上堆满了花。
金穗穗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站起，裙上的花扑簌簌落了一地：“那我以后岂不是要跟着姐姐唤你小舅舅？！”
长孙曜仰头，望着不情愿的人慢悠悠地将鱼掉了个个儿，旋即慵懒开口：“你也可以嫁给我，叫你姐姐跟着齐晅喊你小舅母。”
“那怎么成？这不合规……”金穗穗话说了一半兀地哽住，水汪汪的眼睛无措地眨了眨。
她方才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在认认真真地思考辈分。
白嫩的小脸骤然变得通红，穗穗转过身去，不想被长孙曜瞧见。
长孙曜低下头笑，手中的烤鱼也跟着乱颤。
金穗穗悄悄回头，见他笑得如此不禁轻轻踢了他一脚：“你总是说这些玩笑话捉弄我！”
“你怎知我说的就不是真心话？”
眼前的人敛了笑，平日玩味慵懒的眸子微沉，严肃正经。
金穗穗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孙曜。她想从他面上找出丝同她玩笑的破绽，却半点收获都没有。
微风拂过，火焰噼啪直响。
穗穗呆愣愣地站着，手足无措。
他这是……心悦我的意思吗？
周遭静了良久，她忽地听见声轻笑，下一刻就见长孙曜起身，抬手敲了敲她的眉心笑得肆意：“小结巴，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金穗穗气鼓鼓地拨开他的手：“就知道你是在捉弄我！”
长孙曜眸底闪过一丝怅然，唇角弧度却刻意摆得更盛。他微微俯身，伸手触及她的眉心。
金穗穗还有些恼，想别过脸却被长孙曜轻声制止：“别动，脏了。”
她听了这话立刻乖乖没动。
长孙曜擦了擦她面上并不存在的污迹，庆幸她没有真的生气。
“擦干净了？”
姑娘家爱美，不想成了小花猫，是以丝毫没注意眼前少年眸中淡淡的懊悔。
“干净了。”
长孙曜笑道，拉着穗穗坐下。
焦香的烤鱼香气弥漫，金穗穗望着柴堆里的火苗发呆。
许是靠得太近有些热，染得她面上多了层薄红。
＊
傍晚，天边橘粉霞光绚烂夺目。
金穗穗下了马车，今日玩得畅快，仍有些意犹未尽。
尤其是那烤鱼，鲜美得很！
长孙曜翻下马来，瞥了眼她亮晶晶的眸子便知晓她还没玩够。他挪了两步，凑在穗穗身边道：“明晚时楼有鱼宴，一起去？”
“好呀！”金穗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眼中尽是轻快笑意，“那……明晚见！”
她说着，挽上姐姐的手腕高高兴兴地回了府。
路上，金穗穗忍不住偏头看向姐姐。
金黍黍垂眸，捉住她探究的目光：“穗穗有话要问？”
金穗穗闻言亲昵地赖在她身上：“殿下今日是特地来找姐姐的？”
“嗯。”金黍黍没有隐瞒，脚步仅微微顿了一瞬，语气仍是如常，“他说他不喜欢见我相看人家。”
“那姐姐呢？姐姐对殿下是否……”
金黍黍摘下累赘的步摇塞到妹妹手中：“我从未想过这些。”
说罢，揉揉穗穗的头发便离开。
金穗穗捧着那步摇望着姐姐的背影，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一丝仓惶。
在外几乎晃了一整日，金穗穗起初还未觉得疲惫，可当她甫一坐在榻上的那刻，只觉得全身都瘫软下来再没有半点力气。
“姑娘，用了饭再睡吧？”一旁的春鲤轻声道。
金穗穗迷蒙抬了抬眼皮，清甜的声音满是黏答答的困意：“不用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春鲤与夏蝉见状将冰挪远了些，轻手轻脚地退下。
夜深，忽的吹起阵阵狂风，月儿被低垂的阴云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顷刻间，沉重的乌云层层压下，草木惊恐地颤动。一道夺目闪电划破天际，刺破云层重重劈下。霎时间，电闪雷鸣。
床上睡得安稳的人陡然惊醒，圆圆的鹿眸盛满了慌张害怕。
闷重雷声带着摧毁天地之势轰隆隆响起，催人心肝的剧烈。
穗穗本能地捂住耳朵，死死闭上眼睛，怕得控制不住地发抖。
窗外雷声大作，每一下都像是击在她身上一般，本就小小的人缩得更紧，仿佛是只战战兢兢的幼兔。
“阿世……”
金穗穗下意识地唤，声音颤颤。小脸惨白，额上汗珠一片泥泞。
兀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如履薄冰的少女吓了一跳，恐惧地缩到床角。
一股潮意袭来，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忽地响起一道焦急小心的声音：“穗穗，是我。”
金穗穗微愣，鼓足勇气睁开双眸。
床边少年发丝狼狈地滴着水，身上锦袍凌乱湿了个彻底。他微微倾身，试探着朝她伸手。
金穗穗瞬时红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扑进他怀里委屈地哭出声音：
“阿世，你怎么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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