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杀鸡儆猴

岐玥累极，阖目却睡不着。

        陆时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时荀看着她隐隐不安的眼皮，也知她没睡着，却也不恼，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筊筊是觉得身边有人，睡不着吗？那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

        岐玥听此倏地睁开了眼。

        陆时荀却笑着给她紧了紧被子，倚在床前……一如往昔，淡淡地道：“乖，睡吧。”

        -

        “咚咚咚——”

        登闻鼓的声音，在这寂静深夜里，竟能传得如此之远，这下岐玥当真是没法儿好好睡了。

        陆时荀淡笑道：“你可知是谁在敲着登闻鼓？”

        岐玥微微摇了摇头。

        陆时荀似乎很满意她此时的温顺，道：“琅琊郡夫人。”

        可岐玥的思绪没法儿好好厘清，只能沉沉睡去。

        陆时荀只是听着外头不成韵律的聒噪鼓声，心情却甚佳，淡笑道：“好好睡一觉吧，待你醒来，就只是我的筊筊了。”

        是筊筊，不是太后。

        陆时荀给她喂的毒药，当然不只是牵机，而是牵机为引的蛊毒，佐以他方才喂她喝的白水。她人生的记忆便能如云山雾罩，忘得三五分了，就算想起来一些些片段，也只会以为那是梦境和怪诞的神思——只要不是后来的“太后”，他的筊筊变成什么样儿他都喜欢，她变成什么样的筊筊也一定会只喜欢他。【ps重生是存在的，但是陆时荀这么操作了一通，告诉她，那只是“南柯一梦”】

        不仅仅是要她忘记“太后”，忘记“不相干的人”，更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知道结局的人，一个就够了——多了，不安全。

        他的筊筊，可不会与他为敌。

        只有他的筊筊，才不会与他为敌。太后？他可不知道“太后”能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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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如伐木声丁丁……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是他却如周郎闻曲误般不惊怪，意暇甚。歪着头瞧着安详睡着的岐玥，温眸终于如水样柔和，上一世的刘岐玥，也为他这般不顾一切——他不允许她自此不见。

        -

        敲登闻鼓的是琅琊郡夫人赵玄嫕，安北大都护张思安之妻。

        年前张思安被人告发通敌，证据确凿，天子仁德，本打算按下此事。但兹事体大，且牵连甚众，不严刑重击不能以儆效尤。

        故而在天子百般偏护之下，张思安三族无论老幼，皆（仅）被流放辽东——包括他六十岁的老母和襁褓幼子。

        仅琅琊郡夫人因是南郡长公主之胤，而被特赦。

        而她产后虚弱，外加这一连串的打击本就日日缠绵病榻，竟还有力气过来击鼓鸣冤、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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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陛下……狡兔死走狗烹，鸟尽才弓藏，陛下现在以为天下承平，自己可以坐拥天下，万事皆允了吗？外贼虎视眈眈，陛下竟然还信了别人的离间计。陛下以为自己是什么圣明天子吗？可笑，真是可笑，简直不知所谓……”

        赵玄嫕越骂越难听，大有陈琳讨贼的赳赳气势。

        天子在内宫都听到这声儿，倒是也起来了，还给内侍说道：“把她拉到一边儿去，朕这就过去。”

        内侍监王玢劝道：“……陛下也是太过恩宠大长公主了。”

        天子叹道：“当初这门亲事，也是朕这个做舅舅的给她指的。”

        -

        不多时，天子便坐着辇轿出来见她，道：“这是做什么。”

        王玢劝道：“夫人才刚生产，太医让你仔细着身子。”

        赵玄嫕拳头紧了紧，怒道：“家都没有了，还能要紧身子吗？”

        尾音拖得阴森，令人一凛。

        天子道：“证据确凿，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玄嫕哑然失笑，道：“是吗？陛下为人蒙蔽而不知，自断臂膀却以为自己亡羊补牢。简直……”

        天子道：“该劝的，你家大人也都已经劝过了。你若是不想从张府搬出去，那你就待着吧。这回是你家大人打算给你指一门婚事，也好让你断了念想。”

        赵玄嫕道：“陛下，妾身还要为夫君洗刷冤屈，指婚一事可谓无稽之谈——陛下指婚都能有错，那么我又哪里敢信爹爹。当初不也是陛下恩威并施，要我嫁给张思安，还说他三十岁便功勋卓著，位列将帅，堪堪良配良姻。”

        天子指着她手里的鼓槌，道：“以后不许她敲鼓，听明白没有。”

        内侍们赶忙将赵玄嫕手里的鼓槌给夺了过来。

        天子怒道：“要不是看在你娘面上，你早就在辽东流放了，还跟朕喊冤，还骂朕，简直岂有此理。”

        倒是赵玄嫕，虽眉眼含泪，却仍怒目而视：“天日昭昭，陛下暴行逆施，有眼无珠，陷害忠良，不会有好结果的。”

        天子听了这话，越想越气，顺手抄了鼓槌，就打了她好几下。宫人、内侍们忙拉开了两人，嘴里喊着“陛下息怒”。【ps老好人的梁武帝也打人打了帝女永兴公主、宋太/祖也亲手打大臣。】

        赵玄嫕倒是一声不吭，既不求饶也不喊痛。

        天子勉强解气了，刚要发话让人将她轰走。赵玄嫕只是怒视天子良久，才一甩袖子走人了！

        -

        正在宫门早市买了两斤包子的袁休寻，倚在城墙边儿看了半晌，悠悠地道：“咱们这陛下的戏啊，可是越来越好了。”

        谢蘅羡把手里的包子塞进袁休寻嘴巴里：“让你出来查案的！”

        袁休寻如仓鼠吃食般，腮帮子鼓鼓地，颇温驯可爱，顺了顺气儿，便道：“所以呀，看问题要从大处入手。”

        谢蘅羡嗤笑道：“大处入手……所以当初是谁要杀的我？你的谍网、谍卫、影卫、暗卫可查清楚了！”【注：袁休寻为臣为主公大致参照袁绍、司马师、孙策、桓温、钟会郗超等人】

        袁休寻倒是一点儿不惭愧，道：“谁知道你得罪谁了，不管你得罪谁了，至少命保住了，还白捡一媳妇儿，剩下的，以后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谢蘅羡锤了袁休寻一拳，道：“刘岐玥可没得罪谁吧？有那功夫在宫里杀人，就这还有空去杀她？杀鸡焉用牛刀？说出来鬼都不信。”

        袁休寻说得轻巧，道：“可能就是‘杀鸡儆猴’呢？”

        谢蘅羡道：“往死里说，她是谁家鸡犬？儆了谁家的猴？皇帝都在这‘鸡’旁边杵着呢，不杀‘猴’，不杀‘小猴’，却去杀鸡？”

        袁休寻道：“……也许是刘仆射有什么大动作呢？”

        谢蘅羡道：“三公九卿王侯将相家的门槛也不是特别高吧，翻墙的偷香的溜门撬锁的，不说很多，也够多了吧，去她家可以杀一桌子‘鸡’，整整齐齐，非要挑皇宫里杀？”

        袁休寻摸了摸下巴，道：“你说这茬，我倒是想起来了，太子、小梁王、甚至韩王都有嫌疑，没准儿是情/杀。”

        【ps提韩王当然不是因为韩王和女主有一丁点儿的私交，而是韩王势力最大，所以无论真相是什么怀疑方向是哪些，韩王的嫌疑都是需要考虑的。】

        谢蘅羡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你有病吧——不过韩王……”

        【ps铺垫一下韩王，当然不是铺垫韩王和女主的感情！】

        谢蘅羡若有所思，沉吟不语，一时间难觅头绪。

        袁休寻努了努嘴，道：“也不是不可能啊，宫里就这几位还算手眼通天，咱们就静待水落石出吧。费那功夫去查案，倒不如想想给小魏王送什么礼吧——可能琅琊郡夫人这儿也得送一份。”

        谢蘅羡道：“你刚不是还说咱们陛下唱戏嘛。”

        袁休寻道：“没准儿真就做戏做全套了，谁知道‘北面的东西’，要几年才摆平，这么漂亮的娘子，忍心人为一老头守空房吗。”

        谢蘅羡拍拍袁休寻的肩，颇惋惜，道：“嗯……驸马不准纳妾，这等子福气你怕是有生之年，死老婆才行了。”

        【注1】

        尚公主还纳妾，这得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才行啊！

        唇枪舌剑火药味太浓，二人边走边过起招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岐玥殿门口，只见里头袅袅婷婷地出来几个宫人，竟是晋阳宫中的。

        袁休寻见晋阳从里头出来，便走了过去，问道：“什么情况？”

        晋阳皱眉，抿唇，倒是不卖关子，斩钉截铁地道：“好像……不是为了毒死她，现在这人脑子有点儿不太正常……一举一动非一人，感觉跟我不是很熟的样子……冷淡……对，冷淡。”

        一举一动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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