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30
然而，李鸣去世了。
林斐琢一早醒来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就听着了这个消息，只觉得李鸣这死倒像是这雨似的，悄无声息就落下来，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但是显然，有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大堂改为了灵堂，段慕风正在那里主持大局，江湖上一些离得近的叫得上名的也陆陆续续到齐。
林斐琢倚着门框，看着灵堂来来往往的人，漫无目的的想：没想到李老爷生前如此厌恶段慕风，死后却要他靠他来安顿后事。不过人死如灯灭，世间事便是再不如意也得放放。就比如现在的李景铄趴在李老爷跟前哭天喊地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两人前两天刚才势如水火。只是他说的话让林斐琢怎么听也不乐意。
李景铄万分悲痛的趴在李姥爷的棺木上，“没想到竟是我黑发人送白发人，您心系河枝城众人，可是那歹人却残忍害了妹妹，让您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孩儿不孝啊！”
“”
段慕风远远的瞥见林斐琢过来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那么一眼，便辞了身旁的人往这边走过来。
林斐琢似笑非笑的说：“你说这时候要是有人上去揭穿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段慕风心领神会的觉得林斐琢真心有些生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同林斐琢道：“李老爷说的没错，他确实不适合做官。”
“哦？”
段慕风：“李景姝回来那日我又问过他，是否还准备参加科考。”
“他怎么说？”林斐琢问。
段慕风顿了顿，学着李景铄的语气道：“我还未曾准备。”
林斐琢嗤笑。
段慕风坦然道：“这位李公子虽然聪明，但是却学不来奸猾；空有满心的壮志豪情，却又不懂得行成于思。”
林斐琢看向他，眸子中带着赞赏，“看来你不光是看魏予安看的准。”
段慕风接话道：“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比较蠢。”
林斐琢怔愣，而后他无语的摇头低笑，他暗自感叹，段慕风确实要比之前更加圆滑些，他淡声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林斐琢转而问道：“李景姝身体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段慕风故意同他问道。
林斐琢：“你方才那一番话可不是就在告诉我李景姝醒了吗？”
段慕风点头，他环视一圈，低头挨着林翡耳廓悄声道：“神智已经恢复了，而且”
林斐琢撑着壁柱起身，“那是时候了，”不过，接着林斐琢又轻嗤一声，似烦恼道：“可是李姥爷去世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他，我在当着这么多人拆穿他是不是不太好？”
他没等段慕风回应，就笑道：“要不我把一会儿的话术告诉你，你上去说？”
“也好”
“别了，你在这群人当中待遇本来就不好，别更加严重了，我不舍得。”
他这话中笑意更甚，弄假成真似的，惹的段慕风一直背后的手微微一颤，连带着视线也不觉的花了眼。
林斐琢一路大步走到李姥爷的棺木前，恭恭敬敬的上了柱香。
透过氤氲而上的烛火，林斐琢定定的看着前方那巴掌大的漆黑的排位，带着商量的语气，林斐琢低声道：“李老爷，你看，孩子还是得遭受毒打，不然不长记性。”
旁人只知道林家有个不着调的小少爷，却不知他长相。而且，离得远，众人也听不见林斐琢说什么，只看得见他嘴动，再加上大家一时也没注意他是从哪出来的，可是不论如何，那也没有主家还在哭丧就有客人上去上香的，所以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林斐琢目不斜视的看着那柱香稳稳的落下后，才施施然转过身来。他环视一圈，挑眉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景铄啼声被打断，他扭头看向段慕风，面色掩不住的不善，“林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段慕风默然无声，他双手背后而立，一副闲适的姿态，对李景烁递过来的目光，也是一脸面无表情。
李景铄心下一抖，就听得林斐琢轻飘飘道：“李公子不必惊慌，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清楚，特来问你一问”
“可是——”
林斐琢没有给他周旋的机会，直接问道：“你说是歹人残害了你妹妹，是哪位歹人？”
李景铄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气愤道：“自然是背后散药之人。”
林斐琢笑道：“可是李公子当初不是说这一切都是李小姐策划的吗？”
李景铄：“林公子，你分明知道那是因为……”
随后的话，他扫了一眼四周，没有说出口。林斐琢了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这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师爷亲口说你手上的药是他给你的。”
李景姝面上一阵惊讶，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并配合着做出一副慌不可迭的一心想帮好友隐瞒但是被揭穿的无奈状，低眉半晌才低声道：“确实是谢师爷。”
林斐琢不解的追问：“那谢师爷为何又会与背后歹人勾结呢？”
李景烁手默默攥紧，“我不知道——”
“他自认是为了钱。”段慕风与林斐琢对视一眼，适时出来解释道。
“嗯原来如此，”林斐琢对李景烁的愠怒视而不见，继续说：“既然是为了钱，那改命丹，哦，就是导致河枝城众人假死的根源——在不知情的人心目中那样重要，他大可待价而沽，应该是能得到比钱更多更好的东西吧。可是——他又为什么免费送给了李公子呢？”
“难不成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林斐琢口中问着李景烁，眼睛却是环视着现场众人。
段慕风话语顿了顿，给足了众人反应的机会，才缓缓做猜疑状，顺着林翡的话捎说道：“除了钱，更好的东西，怕就是权了吧。难不成这位林公子是觉得李景铄能给到谢九权？”说完，段慕风又自顾自的摆了摆手，否认道：“李家虽然在当地十分有势力，但是他的手还没有伸到那么长去。”
林斐琢摆摆手，“那若不是李景铄给他，而是别人他们两呢？”
“哦？”段慕风偏头，大有洗耳恭听的姿态。
众人这会儿也看明白了，林斐琢与段慕风这是故意在他们面前一唱一和的演戏呢，于是人群中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站出来，直言道：“段宗主和这位公子还是别打哑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斐琢听后，兀自拉了凳子放在偏中央，衣摆一撩坐下，环视一圈后目光重新落在了段慕风身上，微不可察的与段慕风点头之后，才缓缓说道：“大家消息如此灵通，怕是都知道李家小姐身死一事。”
老者点了点头。
“可是在李小姐去世之后怪事发生了，李小姐的的尸体不见了，经由河枝城衙门魏大人调查之后，发现在李小姐之前河枝城已经出现了许多这样的事情，先是普通的风寒，然后便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之后尸体也丢失了。当时正巧段宗主路过河枝城，所以魏大人便托了他来查证此事。但是经调查后才知道，那些女子其实并没有死，而是服用了名为改命丹的假死药。”
“假死药？”
林斐琢点头，“名为假死药，但实际上那是一种蛊，服下此药之人会出现先是假死然后在合适的世纪下复活的迹象，到那时蛊虫便就在身体里面自由操控众人，是不是鲜有听闻？”
众人四下互看几眼，点了点头。
林斐琢：“我也从未听过，不过李公子却在得知蛊虫的真相之后为了找回李景姝情急之下说出，这药其实他早已知晓用途，是故意为之。另外，我们发现河枝城其他尸体丢失，是由衙门的谢师爷与那歹人勾结做的，方才也说为的是求财。但是，奇怪就奇怪在，他将此药也给了李景铄李公子一颗，便是李景姝服下的那一颗，原因是因为自己崇拜他的文采。”
“可是这根李公子有什么关系呢？既然他说这药是他自愿要给李公子的。”众人纷纷道。
林斐琢欠了欠身子，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一开始，我也以为只是谢师爷出于自己私人的原因，但是奇怪就奇怪在，李公子自己说他手上的药是他妹妹李景姝自己买来的，有好几颗。他没必要将其数量夸大，唯一可能就是，其实，谢九根本就没有给过他什么药丸。”
李景铄闻此脸色一白，衣摆咧咧，脸上的悲痛欲绝此刻看起来也愈发真实了几分。
众人脸上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斐琢继续道：“后来我突然想到，魏大人在找段宗主的时候说自己因为上面官员的施压，不得以要快些结案。试问，大家身为武林中人消息灵通，都不知道尸体丢失一事，上面官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堂下有一人问道：“会不会是谢师爷监守自盗，想要将事情闹大？”
另一人说：“不会，这事情闹大只会让他陷入危险。”
林斐琢款款点头，“对，谢师爷没必要这么做。”
“一开始我也未曾想通，直至李老爷去世的前一天。那天，我和段宗主在院中遇到了几个仆人，其中一个仆人正在煽动其他仆人离开李家，段宗主察觉了不对劲，便派暗卫暗暗跟在了那人背后，却没想到他居然回到了李公子院内。直到那一刻我反应过来，原来我们从一开始便落入了对方不得一个局当中，我们为了查案而不得以各家各处探访也正好顺了他的意思，将河枝城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而且，也可能从我们入住的第一天晚上来的人并不是什么管家，而是李公子身边的仆人也不一定呢？”
段慕风听的他问，眉间一紧，此事林斐琢先前并未同自己说过。而且，他了解林斐琢，若当真是不确定的猜疑，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既然说了出来，那便是确有其事。
故而，段慕风当即看向李景铄，果不其然，林斐琢说完这句疑问之后，李景铄握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当即色厉内茬自作聪明的反驳道：“林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并不知道什么仆人，送炭火难道不是——”
林斐琢笑出声，“李公子，我并没有说那个人是来送炭火的。”
李景铄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虽未曾愚蠢到猛地抬起头来，暴露自己的虚假，但是也如同那般差不多了。此时此刻，他的下颌紧紧的贴着自身的脖颈，仿佛要将自己的头颅也一同装进去似的。
身旁的人也反映了过来，嘀嘀咕咕的指着李景铄……
林斐琢暗暗眯了眯眼，还是选择继续说道：“其实那个仆人并没有从我们这里听到什么，因为那夜他还没有靠近，便让段宗主赶走了。所以，后来李公子便亲自找了机会与我接近。他知道我们一定会使出调虎离山的手段，为此还专门留了一本书给我们。
书中有一句话，天地自识君……
结合后来李公子所言，我想李公子一开始的初衷是想让我们以为你是在求救，你想顺理成章的将背后隐情都推到李老爷身上，将自己摘出去。”
段慕风恍然的点着手背，带着不自知的赞赏目光一霎也不霎的看着林斐琢。
林斐琢顿了顿，倒是没有继续讲李景烁言辞中矛盾的地方，而是饶有介事的问他，“你还不知道李小姐早已醒过来了吧？”
李景铄猛然抬头，“你说什么，小姝醒了？”他一瞬间下意识慌乱的看向段慕风，段慕风目光从林斐琢身上收回，该而抬眼淡淡的扫了李景烁一眼，而后，冲着暗处抬了抬手。
林斐琢挑眉，显然，事情都在他的预料当中，“据李小姐所说，当初私奔假死都是你出的主意。你为了让她信服，他说自己身上也有一颗假死药，等事情安顿好了之后，你便去找他们。你当初和段宗主说，你有试药人确实不错，李小姐就是你的试药人。”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是想让小姝幸福的。”
李景烁话音未落，李景姝便被舜华扶着，颤颤巍巍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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