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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雪来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但是今天的天气倒是格外明媚。

        中午吃饭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姜书竹桌上的那盆仙人掌都散发出别样的生机。

        汤厘在下班之前收到了黄玉澜发来的好消息。

        手术很顺利,肿瘤成功切除,目前她正在休息恢复中。

        在晚上入睡之前,她收到了黄玉澜发来的第二条好消息。

        病理结果显示肿瘤为良性,以后几乎没有复发的可能。

        第二天是跨年,伴随着浓烈的新年气氛的是急剧降温。

        汤厘裹上了厚毛衣和羽绒服出门,结果刚出门就碰到买了早饭回来的曲安,还没来得及张嘴打招呼就被她塞了份早餐,“我劝你换个雪地靴出门,我下个楼脚已经冰的像铁了。”

        说完就蹦跶着回了自己屋,关门之前朝她丢了句“新年快乐!”

        汤厘握着手中温暖的小笼包,转身回屋换上了一双雪地靴。

        到了办公室汤厘才切身从周围感受到了新年氛围,一整天大家的兴奋劲都没下去,工作的时候不断地交头接耳,交流着彼此的跨年安排。

        姜书竹凑过来问她:“汤厘,你跨年怎么过?”

        她没计划,如实道:“没什么安排,可能就回家吧。”

        “这样啊。”姜书竹听完好像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要不和我一起,我和我朋友准备去ktv。”

        “不用不用。”汤厘拒绝得十分果断,“我刚好这几天没休息好,想回去躺躺。”

        “那行,祝你跨年快乐!”

        “你也是。”

        汤厘其实注意到了姜书竹问完之后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是打探,像是关怀。

        汤厘其实明白姜书竹的心理活动,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初入职场,还有着书本上所定义的人文关怀,对身边的人和事还有最初的敏感和关心。

        汤厘是个孤独的人,但是她并不排斥孤独。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找到和自己相处的合适方法了,甚至一个人的时候比处在人群沸腾中更让她自在和舒心。

        从小到大她和身边的人都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没有所谓的闺蜜和至交,也并不习惯去和人交心和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所以面对别人伸来的温暖的橄榄枝她只是下意识地拒绝,觉得这是让双方都舒服的最好方式,但是总是拒绝好像无形中给自己套上了一层不好接触的枷锁。

        她也很无奈,但是自身性格让她无法去阐明和改变这种局面。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下午的时候她有些精神不济,出去买了杯咖啡,顺带给姜书竹带了一杯。

        咖啡被放到姜书竹桌子上的时候姜书竹好像明白了汤厘的意思,悄悄地凑到了她身边。

        “虽然你总是不和我玩,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她带点小女孩的傲娇,忿忿中还带着点俏皮。

        “没有——”

        “别说,我懂。”她打断了汤厘的话,“我就是挺喜欢你的性格的。”

        她朝着汤厘笑了笑:“尤其是见过很多人之后,才发现仅仅能够不在背后说人闲话这样的品质有多难得。”

        她说完之后就转回自己的电脑面前继续工作了,捧着咖啡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社会的千锤百炼之下,还有谁能像个小孩子,你看到的是她表现出来的,她选择的是她感受到的。

        “又下雪了。”

        于西呈刚刚下手术回到办公室,就听见钱明绍感慨了一句。

        “感觉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在外面走一会就能沾一身雪。”钱明绍还特意走到窗边开了点缝隙让于西呈感受了一下。

        “好冷!”

        结果先把他自己给冻着了。

        他赶紧又把窗户拉上,速度之快一片雪花也没飘进来。

        “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都要晚点。”于西呈边收拾着桌面边说了句。

        “这预示着什么?今年必有大事发生啊!”钱明绍在一旁鬼畜地接了句。

        于西呈看了眼手机,“还有两小时二十七分钟,今年就结束了。”

        钱明绍被堵了一句,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信不信,就在你回家的路上,必有一段奇缘!”

        “走了!”于西呈路过他的时候拍了怕他的肩,潇洒地走了出去。

        奇缘。

        遇到汤厘的时候他适时地想到了钱明绍的话。

        她站在楼梯拐角处,被一片巨大的昏暗所笼罩,墙上那扇很高的玻璃窗被人打开,透进整个楼道唯一的光亮。

        他站在几层台阶之上,只能看见风雪涌进,她的发丝微微飘摇。

        恍然像是回到了第一次下雪那天。

        广阔的湖边,逼仄的楼道,她都显得格外脆弱和渺小,像是被所有的环境排斥在外,周身游离着清冷的破碎感。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脚步声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于西呈故意用手敲了下生锈的扶手。

        铁质的扶手发出很钝的声音,像是一声闷响。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空间不止她一个人,机械地转过头来。

        如果用文字来形容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处于深度思考的呆滞。

        很木,像是个生命气息十分薄弱的雪人。

        目光聚焦到于西呈身上的时候她的眼神才逐渐回温,哑哑地说了句“于医生好。”

        于医生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好。

        从外在来看,她的鼻尖和脸庞都已经被冻得泛红,睫毛上还沾了两篇雪花,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她在这站了很久。

        从内在来看,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思想和行动似乎都不能匹配,像是靠一口气提着在和他说话。

        “来看你朋友吗?”

        她顿了下,“嗯。”

        “她恢复得很好,再过几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谢谢您了。”

        按理说这段寒暄结束于西呈就应该离开了,但他没动。

        “于医生,如果你的病人的死亡不会影响到任何人,是不是这个死亡发生与否没有太大的差别?”

        外面风很大,呼啦呼啦从上方的小窗口灌进来,她的声音好像都要被吹散。

        她开口得太突然,于西呈甚至花了会时间去回忆了一遍这个句子。

        彼此沉默的时间里又卷进来不少雪花,在两人附近盘旋。

        “不是。”

        外面像是在刮暴风雪,风从树梢之间穿过的肆虐声好像让世界都寂静了。

        “我会在意。”

        空间太狭小,光线也过于昏暗,汤厘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知道他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作为一名医生,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位病人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有的生命它存在可能真的没有意义,不是吗?”

        “它有意义,只是这条生命的主人还没有找到它的意义。”

        他说完之后好像又沉默了好久,两人好像各自处在自己的思考空间里。

        汤厘终于缓过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和他讨论了什么话题。

        “不好意思。”她有点懊悔。

        不知道是因为那番话,还是因为对象是他。

        “是心情不好吗?”

        “嗯。”她好像也只能这么承认。

        “走吧。”她主动开口,“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刚好经过。”他打开手机闪光灯,前面的楼道顿时清楚了起来,上面的坑坑洼洼都清晰可见。

        他刻意等了等,让汤厘走到了前面。

        于是灯光铺洒在前方,狂风被他所阻挡。

        出去之后两人意外顺路,往东边走了一段距离还没分开。

        两人的气氛有点尴尬,没有话题可以打开。

        “去中心广场看看?听说今晚有个很小型的烟花秀。”走了一会之后于西呈突然提议道。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节日氛围浓厚,这个点街上人倒是很多,尤其是情侣,走两步就能遇见一对。

        汤厘也不太想马上回家,原本的计划就是自己在街上溜达溜达,他这个提议一出她也有些心动,但是想到两人半生不熟的关系,“会不会打乱你的安排?”

        “不会,我没安排。”他回答的很干脆,“都是临时起意。”

        既然这样汤厘也不再纠结,“那去看看吧。”

        两人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发现人并不多,完全没有等待烟花秀的跨年氛围。

        距离零点也只有一个多小时了,行人好像都只是路过,没有几个驻足等待的。

        两人站了会,汤厘见于西呈往前走去找一位男生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点抱歉,“今年好像取消了,不好意思,把你给骗了。”

        汤厘倒也没多失望,听完立马摇头,“没有,本来我也是准备随便逛逛。”

        “那随便走走?”

        “行。”

        广场的正中间是个喷泉,天气太冷,几乎无人靠近。

        两人走到喷泉那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在掏吉他,旁边还立着一个话筒,看样子是要唱歌。

        汤厘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旁边人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这块地方实在是没什么人,而且看样子也都是站着聊天消磨时间,所以即使场地很大,但显得十分空旷。

        汤厘没站一会,就听见一阵琴弦被拨动的声音。

        他穿着很破旧的黑羽绒服,感觉只穿了一条单裤,带着鸭舌帽,微微佝偻着背,好像要独自抵抗这万里风雪。

        他一开口,汤厘就想哭了。

        “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

        “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

        他的声音很沧桑很喑哑,像是被雪阻挡了几番才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吸了下鼻子,眼眶开始泛酸。

        “南方的小镇阴雨的冬天没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肿的棉衣去遮盖她似水的面容”

        一张纸贴到了她的眼睛上,她能感受到纸巾背后手指的温度。

        就像替代了家里空调的暖气。

        她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息地流淌。

        “南方姑娘?”脸上的纸巾被轻轻按压,吸干了冒出来的眼泪。

        “嗯,我好没出息。”她吸了下鼻子,笑着说,“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激动地哭了。”

        “南方姑娘我们都在忍受着漫长”

        “南方姑娘是不是高楼遮住了你的希望”

        “昨日的雨曾淋漓过她瘦弱的肩膀”

        “夜空的北斗也没有让她找到迷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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