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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雪来


走廊上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但是都默契地保持安静,氛围在晚上格外安宁。

        汤厘不打算进去,怕自己打扰到黄姐睡觉。

        于西呈刚好从病房出来,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的样子。

        走近,发现这人睁着眼睛,只是有点放空。

        见到他走到面前,她立马直起了身子,正色道:“于医生好。”

        于西呈有点想笑,这姑娘见了自己跟见了班主任似的。

        “你今晚陪护?”

        “嗯。”

        “怎么不进去?”

        “想在外面坐坐。”

        他没再追问原因。

        “吊瓶是今天打完吗?”

        “嗯,感冒已经好了。”

        “进办公室坐吧,暖和一点。”

        她迟疑了一下,“好。”

        这个办公室由于黄玉澜的原因汤厘也来过几次,但是没有认真地打量过。

        办公室空间不大,一前一后两套桌子,大约是两位医生一起使用。

        每张桌子上除了电脑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和文件夹,所以挺大的桌子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很拥挤。

        他的办公桌位置靠后,里面一共也只有四个位置,汤厘只好在他对面坐下。

        她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奇怪,据她所知,医生是不可能随便让一位病人家属大晚上到自己办公室坐坐的。

        汤厘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擅长去找话题,但是坐在他对面玩手机感觉也不大好。

        他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就埋头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汤厘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只好移到他正在写字的手上。

        他手指很修长,骨节交合处也很好看,清隽却有力。

        他好像用的是钢笔,写起字来有一番行云流水的意味。

        汤厘在网上看到很多医生开处方字写得全是波浪线的例子,此时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好像确实如此,从她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不出来他写的什么,只是又快又密。

        突然视线中那只手顿了下来,汤厘一直注视着,突然这样还没反应过来。

        “有点无聊吧。”他说。

        汤厘赶紧把视线移开,“还好。”

        但是就目前状况来看可信度好像很低,她便挑起一个话题,“你们写处方是有内行人的门道吗?”

        她听见他好像轻笑了一下,“是,有很多简写和拉丁文。”

        “哦。”

        又有点沉默,他好像也没再动笔,

        汤厘总觉得他是在等她开口。

        “我在这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晚上事不多。”

        她听见抽屉被拉开的声音,然后见到一包饼干被递到了她面前。

        “不用了,谢谢啊。”她赶紧摆摆手。

        “拿着吧。”

        他直接放到了汤厘的面前,她只好收下。

        “你好像总喜欢做一些慈善。”汤厘轻轻捏了捏手上的饼干,小声说道。

        “嗯?”

        不知道他是没听清还是没明白。

        “下雪那次你送了我一杯咖啡。”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回想了起来,“味道怎么样?”

        她梗了下,随后回答:“还不错。”

        其实她根本没有喝。

        “我那天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奇怪,很莫名其妙。”她突然提起那天的事。

        他毫不避讳:“是有点,像是个失足少女。”

        “啊?”她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形象。

        “大冬天的穿着条红裙子,面如死水地盯着湖面,我以为你是想不开要跳河。”他从容解释道。

        汤厘难得没忍住笑了,“那我后来说我是心情不好你信了吗?”

        “信了。”他回答得笃定,“你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汤厘听完她的话嘴角拉平了一瞬,随后又弯了上去,“果然是医生,看不走眼。”

        “那你那会大概是医者仁心泛滥所以陪了我半晚上?”

        “我是个普通人也会那样做。”他说,“你那个状态真的很难让人放心。”

        一种快要突破空气的孤独和绝望,所有的生机像是要被那场大雪掩埋。

        “不好意思啊。”她好像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自己那天的负能量,“那么冷还让你陪了我那么久。”

        “没有。”

        他话刚说到一半,门就被敲响,护士探头说哪床病人有问题。

        他起身,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弯腰凑近小声补完了刚刚没说完的话。

        “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值得。”

        第二天很早黄姐老公就来了,这时黄姐还没醒,他递来早餐,再三道谢之后接替了汤厘的位置。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下夜班的于西呈,她点头打了个招呼。

        昨天他出去之后她也就回到了病房,这是今天的第一面。

        想到黄姐下午手术,汤厘没忍住说了两句:“黄姐下午的手术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别担心。”

        “嗯。”

        听到他这么说,汤厘是真的安心不少。

        来来往往几趟电梯,里面挤满了人,偶尔一个病床就占满了整个空间。

        汤厘本想着先回家洗漱收拾一下再去上班,结果这样一直耽误下去准时上班都是个问题。

        “走楼梯?”

        旁边的人好像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的焦虑,说了一嘴。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带着她绕了几圈,汤厘感觉这不太像她印象中的路。

        但是前面的人显然经验更加老道,比起她来出错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她只是闭着嘴跟着他走。

        走进楼道间,视线中的亮度立马折了个半。

        这个楼梯还是水泥做的,显得古老而破旧,里面甚至没有灯,大早上的硬是给了她一种夜晚的错觉。

        “这是个老楼梯,灯都坏了,扶手上灰很多,走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的声音在楼道间甚至可以传来一点回声。

        “好。”他说完之后汤厘的速度也变慢了点,小心着脚下的步伐。

        汤厘感觉他的速度也慢了点,两人隔着一道台阶的距离,汤厘总觉得自己的下一步就踩在他上一步的位置。

        见到外面的光的时候,汤厘直觉有点熟悉。

        出来之后才恍然发现这就是自己前几天站着挂吊瓶的空地。

        那天他好像就是从这出来的。

        “你怎么从这出来?”出于好奇,她问了句。

        “人少,清净。”他说,“这里空气好。”

        汤厘想着确实是这样,一到夏天这里应该都是树。

        两人在医院大门口分道扬镳。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于西呈进小区的时候,门卫拦住他说又有他的快递。

        于西呈看到门卫大爷推出来的几个大箱子,心里早已习惯。

        三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纸箱子,于西呈上下两趟才把东西搬完。

        刚刚关上门,手机就响了。

        “东西收到了吗?”

        谁都知道声音是有辨识度的,倘若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大多数人对说话人的颅内印象应该都是骄矜优雅,连一句普通的问候都能听出一种命令的语气。

        “收到了。”

        回答的人却仿佛把她的高高在上过滤了一遍,很轻松地把两人扯到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我前段时间去阿尔卑斯滑雪,突然就想到高中那会我们三逃了两天课去山上滑雪,摔了几跤之后灵感爆发,潜心创作了一个月,给你和姚志博看看。”

        “没找教练指导一下?”

        那边的人哼笑一声,嗤道:“他技术比起你们差远了。”

        “学生不认真,倒怪起老师来了。”

        电话那端的人大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承认了这句话。

        “诶,我说。”她笑停之后认真道,“北京今年第一场雪下了吗?”

        “下了。”他说,“早下了。”

        “那真可惜,我还想着赶回来看看的。”其实她的语气听不出来多少遗憾,“这样的话我就去冰岛再玩一圈。”

        “今年回来?”他捕捉到她话语里的隐含义。

        “嗯,想家了。”她说,“今年的雪好看吗?”

        于西呈顿了会,想到那天的雪。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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