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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雪来


汤厘和黄玉澜一起往茶水间走去。

        到了地方,汤厘接过黄玉澜的杯子,接了杯白开水给她。

        黄玉澜道谢接了过去,看到杯子里的液体,苦笑了一下。

        “黄姐,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措辞许久,说出来的还是那句烂俗的话。

        “命运啊,我又能怎么样。”黄玉澜的语气太虚浮,仿佛找不到一个着陆点,“只能祈祷是个良性的了。”

        汤厘也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想再去安慰她说“这一定会是良性的”这类话。

        一些没有根据的期待带来的打击往往比绝望更大。

        “汤厘,麻烦你下午陪我去检查一下了。”黄玉澜突然提出个请求。

        汤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黄玉澜自然知道汤厘心中所想,解释道:“我老公出差估计还要两个星期才能回,家里也只有一个老人,照顾孩子已经忙不过来了,我就先自己去看看什么情况。”

        “事情查清楚了再和他们说,免得他们担心,家里也搞得一片混乱。”

        她说完汤厘就明白了。

        自由和独立早已不是大多数中年人能有的形容词,家庭和工作构成的人际关系将他们深深裹在围墙当中,一举一动的背后牵扯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背后的众人。

        然而肩上的压力袭来,再重,也只能自己咬着牙抗。

        孤独和家庭从来没有互斥过,越往前走,越能体会到两个字真正的含义。

        越能看到两个词之间迷雾般的关系。

        面对这样关乎生命的大事,黄玉澜也怕,也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去面对。

        哪怕只是一个小她快二十岁的普通同事。

        “好,我去和主编请个假,下午就去医院。”汤厘答应的爽快。

        “谢谢。”黄玉澜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留了下来。

        两人下午请假去了躺医院。

        主编是在她们俩来请假的时候才知道黄玉澜的真实情况,听完之后一向严肃苛责的主编也只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句“去吧,该检查的都好好检查一遍。”

        最近空气质量不好,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黄玉澜能听见她隔着口罩闷闷地咳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坐上出租车。

        “待会我检查的时候你也顺便挂个号去看一下吧。”下车之后黄玉澜看见汤厘咳红的脸关心道。

        “没事,过两天就会好点了。”刚刚说完,又传来了两声咳嗽。

        黄姐皱眉,还是不同意她的想法:“你这都拖了一个多星期了,一直没见好,小心真给拖严重了。”

        汤厘点头应和着会去看看,但是黄玉澜还是能看出这只是一种客气的周旋。

        她也不再多说。

        直觉上认为,这孩子劝不动。

        昨天已经来过一遭,流程汤厘大概已经摸清楚了,一系列流程下来不过十几分钟,随后和黄玉澜直奔八楼。

        神经外科科室的门微敞着,汤厘站在门口朝里面忘了一眼。

        里面是医院很少有的热闹,他被一群人挡住,只有偶尔人群攒动她才能看见他面部的一角。

        带着笑,很温和。

        想到这,汤厘突然觉得,如果是他来负责黄玉澜,那黄姐康复的概率应该会很高吧。

        其实没站多久,随着一群人带着笑脸蜂拥而出,安静之后,汤厘和黄玉澜进去。

        汤厘进去后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桌上那面鲜红的锦旗。

        【妙手回春医德高尚】

        “于医生,我们来检查一下脑部情况。”汤厘首先开口,还伴随着一声咳嗽。

        挂完号之后汤厘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于西呈。

        看到名字的第一刻她有怀疑这是不是他。

        于西呈显然是记得她们昨晚来过,接过ct片子又看了一眼之后就又开了几项检查,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后汤厘和黄玉澜出去了。

        各项检查排队的人都很长,汤厘和黄玉澜两人也之能随着队伍龟速挪动,偶尔搭两句话,不知道是为了消磨时间还是掩饰紧张。

        消毒水的气味十分不好闻,哪怕汤厘鼻子塞了,也能感受到那种刺激。

        加上一圈的病人,汤厘有种无限被负面情绪拉拽的感觉。

        实在是不太舒服,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不断攀升。

        头重脚轻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这一天的状态大概可以用“强撑”来形容。

        三四个小时的检查像是渡劫,再回到八楼的时候两人都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片子和检查信息被于西呈拿在手中的时候,两人都有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

        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流淌了几个世纪,审判结果终于出来。

        “肿瘤有点压迫神经了,要做开颅手术。”

        汤厘不知道听到这句话黄玉澜心里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她是个俗人,也不了解医学,听到“开颅手术”四个字的时候只感觉心惊肉跳。

        像是被判了死刑。

        她试图从他的语气中找到一丝希望。

        他太专业,哪怕她能听出一点安抚、一点温和,却唯独找不到回旋的余地。

        “建议回去先和家人商量一下,然后尽快入院准备手术。”

        “风险大吗,医生?”黄玉澜有点艰难地开口。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套话。

        汤厘也很无力。

        “这个手术成功几率相对是较高的。”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聊胜于无。

        黄玉澜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答道:“好,我回家和他们商量一下。”

        “嗯,争取尽快入院治疗。”他说完之后又交代了注意事项。

        汤厘和黄玉澜听完后客气地道谢然后沉默地离开。

        走到一楼大厅,汤厘说送她回去休息,黄姐阻止了。

        “你赶紧去看看你的感冒,别再拖了,我一个人走走。”

        汤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黄玉澜摸了下她的胳膊像是安抚,“别担心,其实现在结果出来了我反而踏实了一些。”

        说完她还兀自笑了笑,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医生不也说了,手术成功概率挺高的。”

        汤厘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凄凉,但她没有把办法改变。

        “我走了,你赶紧去挂个号!”黄玉澜最后嘱咐两句,转身走了。

        汤厘站在原地看了会她的背影,随后终于转身,往自助挂号机走去。

        结果出来——流行性感冒。

        她直接被医生安排去挂水。

        缴完费之后她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了,但是想着单子上的两个吊瓶,她还是抬脚先往输液的地方走去。

        找到位置坐下之后她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感觉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花,闷得慌。

        输液室大多都是小孩子,又吵又闹,还有扎针时发出的哭天抢地的声音,汤厘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被炸得突突跳。

        她本想闭着眼睛稍微休息会,结果这里面实在太吵,她甚至觉得吊瓶的治疗作用已经完全被这些喧闹给抵消了。

        或许还会带来点负面作用。

        又待了一会,看了看吊瓶里基本上看不出变化的液体,她干脆取下吊瓶,用右手高高举着往外走去。

        在大厅里站着显然有些不现实,她干脆走出了医院大门。

        外面寒风凌厉,风向刀子一样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刮。

        一手插着针头,一手要举着吊瓶,她两只手全部直接遭受着暴风的侵袭,有一瞬间她怀疑输液管可能会被冻住。

        出了医院大门之后她随意往后面走,没有目的地乱绕。

        绕了一大圈,感觉像是走到了医院的后门,边道都栽满了树,只是隆冬季节,看不见一点绿。

        这个地方几乎无人经过,是很空旷的一块地方,汤厘一个人站在只感受到了一片萧瑟和寂寥。

        她在一个花坛面前停下,后面刚好是一条楼道,看样子是一个鲜有人走的后门,铁门已经有点生锈,很是老旧。

        汤厘艰难地支撑着吊瓶,胳膊已经麻木了,但是目光所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倚靠。

        她稍微走动了两下,把主意打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枝干上。

        树枝从主干上旁逸斜出,在大冬天被冻成了灰黑色,大约有两个指头合起来那么粗,比汤厘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多。

        观察了一下,它大概能支撑起一个吊瓶的重量。

        冬□□服穿的厚,加上她的手活动也不方便,汤厘踮起脚够了半天也没挂上去。

        右手被吹得麻木了,汤厘左右摇晃了半天都没成功穿进树枝。

        旁边传来脚步声,汤厘先是闻到了类似沐浴露的香味,与医院的味道截然不同,随后手上举着的吊瓶就被人接过,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她想象中的位置。

        她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脑袋倒是先一步偏了过去。

        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面孔。

        他确认了下挂的位置,然后转头看向汤厘。

        眼神比这寒风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汤厘这样被她撞见多少是有些尴尬了,但是还是装作淡定地和他打了招呼。

        “谢谢啊。”

        于西呈点点头,顺便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语气很平常地问她:“感冒严重吗?”

        “流感,还好,不是很严重。”

        “要挂几天?”

        “一个星期。”

        “最近注意一下饮食和保暖。”

        “好。”

        对话太过自然,显得两人好像十分熟稔。

        实则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而且回想起来都有些奇怪。

        但是他的问题出来之后汤厘下意识去答,倒没觉得有多奇怪。

        平白无故就是很信任他。

        “在外面站会就早点进去吧,少吹风。”

        他说完之后又把吊瓶的位置移了移,大约和汤厘的脑袋平齐。

        她能够轻松地取下它。

        汤厘表示“知道了”之后他就离开了。

        汤厘朝他看了几眼,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结合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刚好下班路过。

        她又往反方向看了看,想到他应该是从那个破旧的铁门出来的。

        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药水快要见底的时候,她取下吊瓶往回走。

        路上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没问一个最奇怪的问题——她为什么会跑这来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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