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大汗。”大太监抹着额角的汗，连滚带爬进来，想到侍卫禀报的事情，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皇太极皱眉，他本来好不容易有点头绪，如今全被打断了。

        黑色的砚台被他砸到大太监脑袋旁边的地毯上，漆黑的墨汁顺着地毯潺潺流出，晕染了一片。

        皇太极站起，高大的身影从上空笼罩下来，整个人被烛火拉长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他声音不辨喜怒:“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大太监被吓得身子一颤，头更低了些。

        等到大太监从里面出来，他拧了拧袖子浸出的汗，对门口守值的侍卫道:“摆驾清宁宫。”

        看到侍卫跑下去准备，大太监抚了抚心口，吓死他了，差点以为自个就要交代在这了。

        御花园，紫藤萝花树下，侍卫们与多尔衮他们静默无言，只有侍卫长拧着一双眉头，盯着多尔衮瞧。

        他为八旗贵胄子弟，祖辈父辈都为八旗将士，常与他说起多尔衮战场上果敢勇猛，言语之中很是看好他，但自从他当了侍卫长，就不常见到多尔衮。

        如今看来，传言不实，这多尔衮都能卷进这事中去，和大汗的福晋卷在一起，想必那些英勇传言都是以讹传讹，都是夸大其词的谣言。

        侍卫长嗤笑一声，侧身抱胸，眼珠子盯着旁边的草地，并不把多尔衮放在眼里。

        终于等到侍卫禀报大汗回来，侍卫长放下抱胸的手，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多尔衮，面上没有表情:“大汗请您过去。”

        布木布泰听到这句话，猛然抓住了多尔衮的衣袖。

        多尔衮皱眉，没想到最后还是捅到了皇太极的面前。

        他握住布木布泰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以作安抚，让布木布泰把手放下，随即看向侍卫长。

        侍卫长退后一步，让出一条道:“请吧！”

        周围的侍卫窸窸窣窣，为他们露出一个口子，直通清宁宫。

        常福晋横眉冷笑，看这对野鸳鸯到了大汗面前，还怎么辩驳。

        布木布泰和多尔衮被层层叠叠的侍卫围着，一众人径直走向清宁宫。

        常福晋本不该一起的，奈何她是见证人，最后也被侍卫夹在中间，一起往清宁宫送。

        清宁宫今日比往日肃穆得多，一众带刀侍卫围在宫门两侧。

        眼见着已经来到宫门前，侍卫长上前几步和门口站直了的大太监交涉。

        身为皇太极的贴身大总管，便是往日里再怎么春风得意，此时也不由得绷紧了脊背，挺直了腰杆，由着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落下来。

        他被大汗派来宫门守着，眼见着终于见着人了，他吁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本放松了一点的腰杆再次挺直了。

        侍卫长和大太监谈上几句，慰问了一下，大太监顶着被晒得红扑扑的脸庞，擦着汗珠，苦着脸应付。

        随即转头对这件事的两个主角道:“布木布泰福晋，多尔衮贝勒，请跟老奴来吧！”

        此时太阳还烈着，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太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招呼了二人一声，就撑着腰往回走，他得去与大汗禀告。

        侍卫长从大太监的表现中看出了严重性，手一挥，让后面跟着的侍卫把二人带进去，自己站在宫门外，望着往里面走的二人，摇了摇头。

        而常福晋都不需要人带，就自己走进去了。

        这等有趣的事情，她必得好好看看，这宫里无趣，难得出这么一件热闹事，比她在部落里，见着大妃膝下的阿姐和部落里的巴图尔一起私奔了还要让人感兴趣。

        最好可以惩治了布木布泰，掳去她的称号，顺便治治那个在后宫里嚣张跋扈的科尔沁大福晋。

        常福晋想得很美，然而进去之后，却也不免为这严肃的气氛而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清宁宫的正殿规制恢宏，大太监为几人推开了厚重的门，里面排排站了一串侍卫，森寒阴冷的刀锋在灯光下照射出冷厉的颜色。

        常福晋被无机质的刀光一闪，有些犹豫，她要不然就不进去了吧？

        谁知道大汗会不会一声令下，当场处决了他们，顺便为了遮掩皇家秘闻，把她也一块儿处理了？

        常福晋面上不动声色，脚步却有些退缩。

        这时候，从里面传出一道深沉冷厉的声音:“还怵在那干什么？要本汗亲自请你们进来？”

        常福晋被这道声音叫住，默默收回了就要退缩回去的脚，抬高了头颅，纤瘦的腰板挺起，就要昂胸抬头往里走。

        正要往前冲，就见着前面的路被踌躇的布木布泰挡住。

        她下巴一收，脸色一垮，原来不是在叫她呀。

        这时候，大太监已经做了请的手势，扫过了他们一行人:“诸位，请吧？”

        最后一众人都被逼进殿内。

        殿内熏着厚重的香，皇太极端坐在最高的高台上，前面置了一扇方木镂空雕纹的屏风，整个人气势压人。

        押送着多尔衮他们进来的侍卫正色伫立在一边，冷厉的刀锋闪着不容情面的锋芒。

        多尔衮率先一撩衣袍，跪下道:“臣见过大汗。”

        无声的沉寂在殿中蔓延，大汗并未叫多尔衮起来，只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多尔衮在凛冽的目光下稍弯了腰，直直跪着。

        从布木布泰的角度，便是大汗动了大怒，面色沉得可怕。

        她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只有常福晋还站着，只是屏住了呼吸，小心地把自己往后面缩了缩。

        无声的沉寂中，皇太极终于有了动作，他气势不减，从椅子上站起，带着沉重的威压从台阶上一步步下来。

        布木布泰咬紧了嘴唇，皇太极每抬一步，就吓得心中一抽。

        她忽而有些不确定，凭借着科尔沁在大汗心中的地位，她真的能在这件事发生后全身而退吗？

        多尔衮跪在案几正前端，也是最直接感受皇太极怒火的人，此时被皇太极的影子渐渐笼罩，略微握紧了拳。

        他与皇太极的志向不同，擅长的也不一样，相较于皇太极的长于内政，他更擅长舞刀弄枪。

        因此父汗器重皇太极，但也不吝于对自己的喜爱和夸赞，因此他也没少遭四大贝勒的嫉妒。

        而此时自己入宫，除了贴身的侍从，就连自己弟弟多铎也不知。况自己的军队兵力都在龙井关外，远水止不了近火。

        多尔衮咬牙，如果此时皇太极要对他发难的话……那简直是最好的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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