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转学
姜离觉得自己真的很难。
本来以为的今晚试听,因为《音听》制作方临时变故,时间调整到了明天晚上。
也就是陈陨准备去末镇的那天。
她权衡了一下,她不是在爱情面前没了理智的人。
她要前途,也要爱情。
晚自习的时候,她被项允岸拖去排练。
六中排练室很大,在教学楼的西北角,隔绝了一切的噪音。
但这里的路灯坏了一个,校方一直没修。
到了晚上,偏僻一角则更透着常年的阴暗,仿佛带着岁月腐朽的味道。
项允岸两根手指把玩着鼓槌,若有所思的盯着姜离发呆的背影。
他拿鼓槌戳贺之衍,“你说离姐这心还在这吗?”
贺之衍怀里抵着贝斯,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弄着,他朝姜离喊了一声。
“姜离。要再来一遍吗?”
姜离缓过神来。
她把吉他从身上拿起来,莹白指尖捏着话筒,转过头来看着贺之衍,眼里有迷茫。
“阿衍。”
贺之衍安静的等着她,轻声哄,“你说。”
姜离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今天给陈陨发了好几条微信,陈陨都没回。
中午去画室门口找他也没找到,电话拨过去也是忙音,刚又问了高二三班的人,才知道陈陨今天来了一上午下午就走了。
她等到现在,已经够耗尽耐心了。
心不在焉了一天,这会情绪有点憋不住了。
“你帮我查一下陈陨家住哪里吧。”
姜离甩手把话筒扔到他们专门买的单人沙发上,带了些力度,但又控制得刚刚好。
她从矮几上拿了一根烟捏在手里,摸遍全身没找到打火机,项允岸一看不对劲,识相的扔过来一个,姜离稳稳的接住,咬着烟失笑。
“项子,你特么三四个女朋友咋处的,我怎么一个都这么费劲。”
她笑着摇头把烟点上,“他还真的是…让我一点办法没有。”
打不得骂不得凶不得,一想到他那双没有光的眼睛,就什么也不舍得了。
她点燃烟,两根手指轻巧捏着,咬着烟嘴猛吸了一口,没掌握好力度,呛得眼尾都染上了红,眼泪在眼眶不自觉打转。
她忍不住咳了起来,止住贺之衍要过来的动作,“你先快点给我查查,你不是经常能黑进学校系统吗,帮我看一眼陈陨住哪。”
她把打火机扔给项允岸,“项子,你车借我开一下。”
陈陨家住得离学校不算近,骑车也要半小时。姜离开着的是项允岸刚买不久的摩托车,她虽然会骑,但项允岸这次的车实在有点太大,她刚上车还不太能习惯。
从学校拐角往一条小吃街路口穿时,没掌控好角度,又因为人多避闪不及,直接翻到了阴沟里,膝盖正好磕在石头上。
挺疼的。
她想着,陈陨可算是又欠她一笔账。
她总得一会见了他讨点好处来。
陈陨家在南青区,南青区属于淮北的富人区,比姜离家的闽南别墅其实还要有钱。
姜离从一开始就知道,陈陨这种身处污泥而自净的人,大抵是拥有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和教育而形成的人格。
他谦逊,温柔,知进退。
他矜贵,儒雅,而通透。
这些都是足够的教养在为他托底。
姜离按着贺之衍给的门牌号去找人,陈陨家在七号楼一单元2101,姜离摸索着电梯上去,直至停在陈陨家门口。
她没什么顾忌的按了门铃,压根没想着如果开门的是陈陨父母她该说些什么借口,可她就是这么猝不及防没有后路的来了。
就因为担心。
就因为放不下。
一颗心此起彼伏吊了一天,必须要明确的寻到答案才能松弛下来。
她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接。
她靠在墙上,站的久了,方才摔倒的膝盖位置泛着疼,这会弯腰看才发现青了,左膝盖还脱了一点皮,透出轻微血丝,离得近了看,还有点沙粒。
她靠着墙给陈陨再一次打电话。
这回,对面直接关机了。
姜离恨不得想脱口骂人。
艹蛋的一天让她心里特别烦。
姜离从陈陨家门口坐到了晚上十一点,都没能等到陈陨回来。
她手机在响了第三次时,她接了起来。
贺之衍:“姜离。陈陨回学校了。”
姜离手心扶着墙根,笑得有点傻,又有点记仇。
她甩手在屁股上随意拍了拍,转身去按电梯。
贺之衍的电话没挂。
姜离手收了回来,觉得贺之衍有点反常。
“出什么事了?”
贺之衍的呼吸有点重,“你来了再说吧。”
电梯门应声打开,姜离进入电梯,按下下行键,语气固执。
“你别给我整这一套。阿衍,有话直说。”
贺之衍没回答她,径自挂了电话,随后发过来一张图片。
姜离点开。
突然就自嘲的笑了。
-
陈陨是十点五十回学校的。
他在下午接到白氢母亲电话就赶回了家。
陈陨母亲乔青是淮北人民医院主治医师,负责肿瘤科。她在医院待了二十多年,救治过无数被绝症困住的人,拯救过无数病魔缠身的人。
到头来,儿子的一桩新闻,让她成了被困在其中,被顶上舆论中间的人。
今天更是有一个家长直接拒绝她给孩子的治疗,并用恶毒的语言冲着她吼。
“你儿子这么脏,你会不会看全天下孩子都嫉妒啊。”
“我那天还从卫生间里听你打电话说恨这些人,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毒害别人性命啊。”
这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一句比一句残忍。
“要我说,别人碰上这种事都带着孩子转学搬家了,你们这一家人还真是心大啊。难不成是觉得你儿子起码也享受了,最后也毕竟不吃亏是吗!”
啪!
清脆而带了狠劲的一巴掌。
是乔青克制不住打过去的。
一个柔弱而闵怀苍生的女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巴掌是怎么忍不住的。
到底算是医患冲突,乔青即便是受害者也不在理,先动手的毕竟是她,当即就被停职一段时间。
白氢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陈陨正准备去吃午饭,他刚走到校门口,就得知了这一个消息,随即打车回了家。
他家和白氢家是邻居,父母也是年轻时候便认识的。
陈陨和白氢之前经常一起放学回家,出了这档子事之后,白氢碍于人言,开始躲着陈陨了,晚自习也总是提前五分钟离开,生怕和陈陨碰在一起。
陈陨明白,也一直没说。
他回到家的时候,乔青正坐在沙发上,穿着一条米色连衣裙,看着电视。
看见陈陨进门,她抬头看了眼钟表,“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下午没课吗?”
陈陨放下门钥匙,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下了,从玄关处把拖鞋换好,才重新往里走到乔青身边。
乔青是传统江南女子,温婉贤良。
陈陨几乎没见过她发脾气。
所以也自然想得到,她今天该有多愤怒。
可现在,她又恢复了这个样子。
陈陨觉得自己那点故作无动于衷的冷淡都是跟着她学来的。
陈陨握住乔青的手。
乔青的手很小,但并不粗糙。
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留下的,都是心里抹不开放不下的。
他想起乔青那时候抱着他,一遍遍哭着,“小陨,妈妈带你转学吧。”
他那时候挺倔的,在洁白的病房里,他抿着唇,摇了摇头。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好像说。
“妈,我没错。”
时至今日,陈陨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
只是他当初的选择,好像并没有考虑到父母考虑到身边的人。
他自私的留住自己。
看起来总是无所谓,其实就是想求一个心安理得。
总觉得逃了,就是胆小鬼。
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肮脏与垃圾。
他们身处富人区,却依然逃不开最粗俗的言论,最鄙夷的环境。
他们仍然要遭受数不尽的白眼,尽管他才是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世界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原则,人人都期望站在舆论顶峰,对别人的遭遇指手画脚。
人人,都当自己是人上人。
陈陨的十七岁,就是这么毁于一场荒唐的。
他握着乔青的手,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他起身给乔青倒了杯水,再回来,从她旁边沙发坐下,任由自己陷下去。
“妈,我转学吧。”
他的声音,透着万年不变的清冷。
他转头看向窗外,想的,却是那一个绿色打火机。
-
白氢在那事之后没多久就住了校,大晚上回来不安全,乔青便让陈陨送一下她。
白氢碍于面子,也没好拒绝乔阿姨。
陈陨打了一辆车,两个人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到了学校门口,白氢下了车,对身后的陈陨开口,“你等我先进去之后隔一会儿你再进去。”
她说话的时候不断在打量周围环境,好像生怕让别人看见她和陈陨在一起。
陈陨只安静点头,默许了她的安排。
白氢跑走一步,突然停下来看他。
眼里有不加掩饰的不解和轻微的厌恶。
“陈陨。所有人都在背后讨论你和姜离。”
陈陨抬起眼皮,一脸淡然的听她说。
白氢似乎不太喜欢姜离,她捏着书包带,有点盛气凌人。
“陈陨,你别被姜离骗了。她那样的女生,不会真的喜欢你。”
陈陨面上淡定如初,眼睛不眨的等她下文。
白氢上次见过姜离,那时候姜离的眼神太高傲了,高傲到让白氢觉得讨厌。
她咬着嘴唇,“姜离就是玩玩你,你要信了就是傻子。她可是姜离啊!”
陈陨出来的急没有穿外套,身上只留一件白色t恤,随着四月的风,在空中摇摆,跳起一首漫无目的的舞。
他把卷起的衣袖放下了。
微微自嘲,唇角下压。
“是啊,她可是姜离啊。”
“坦坦荡荡的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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