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speechless

宿舍楼不仅承担住宿重任，亦应有“家”的一面。秉承这一理念，这里给入住者提供了更多丰富多样的空间，公开的，私密的，半公开的。一层大厅里，沙发三个一团，五个一伙。它们围绕着一张张小桌子。

        此处可作为会客、社团或其他活动讨论、接洽之处。

        陈紫芹朝沙发一指，满脸含笑说道：“你找个地方随便坐一会儿，就像在自己家。我上去帮你催一催轻云大小姐。”

        话音未落，她已经一溜烟儿闪入电梯，消失不见。

        白谷逸双手抄在口袋，踱来踱去。走廊尽头，像是公共水房。似乎能听到洗衣机扑腾之声。来来往往的女生打扮各异，有的头发湿淋淋的，像是刚洗澡回来。她们形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白谷逸。

        同样在旁边等待的某个男生，迎来他的心上人。两人手挽手，出得宿舍而去。

        白谷逸打量大厅里的装饰，小心翼翼坐到沙发上。

        未等屁股坐热，只见三个女生嘁嘁喳喳从电梯中涌出。当中一个最为娇小俏皮的，正是陈紫芹。三人一起来到楼下大厅，走到白谷逸面前。

        三人之中，留着长发，目光炯炯有神，身材高挑的女生走在最前面。她朝身后一指，颇为正式地说道：“白谷逸同学你好，我们是周轻云的室友。我叫李文衍，这是岳雯。紫芹你已经见过了。”

        白谷逸急忙站起身点头，回答道：“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岳雯身材与周轻云最为相似。她留着干练的短发，戴黑色边框眼镜，衣着宽松而富有中性风，颇有一点好莱坞黄金时代凯瑟琳·赫本的神韵。她喃喃自语道：“白谷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紫芹笑嘻嘻说道：“是不是轻云晚上做梦喊过这个名字两百多次？”

        岳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转向白谷逸，口气中略带敌意地问道：“轻云呢？”

        白谷逸脸色微红，紧张地说道：“不知道…”他们曾经相约周五一起吃晚饭，似乎是一句无心之语。

        陈紫芹问道：“她没跟你在一起，你们没约好吗？”

        没有得到回复的微信，会展中心的一句戏言，能算是约定吗？白谷逸双手紧紧抄在口袋中，说道：“我…我下午刚刚睡醒，经过外面无所事事，我就顺便进来逛一逛。顺便想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楼外面，然后就遇到了，遇到了陈紫芹同学…”

        白谷逸无处安放的手指向陈紫芹，点头微笑。

        岳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后倾，说道：“哎呀，可惜今天不巧，轻云现在不在宿舍。”

        李文衍双手搭在陈紫芹肩膀上，问道：“这位朋友，你来之前没和我们家轻云打声招呼吗？”

        白谷逸低头嗫嚅道：“算是几天前约好的。”

        陈紫芹转头朝文衍一笑，笑嘻嘻说道：“哦，还以为你是来送惊喜的。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周轻云嘴里的衣架取出来？”

        白谷逸听闻此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道：“什么衣架？没没有，我不是送惊喜的。算不上什么惊喜。只是有一个小礼物想要送给轻云…周轻云同学。”

        陈紫芹甜美一笑，说道：“什么礼物呀？”

        白谷逸抄在口袋中的手一点点拿出。当他张开手掌，掌心之中躺着一个小小的、滚圆的鸡蛋葫芦。这葫芦经过防腐蚀、风干、反复摩挲，看起来油光闪闪。上面刻了疏疏密密、整整齐齐的英文，宛如上世纪初的打字机留下的印刷品。沿着葫芦看去，英文旁边是一个金光闪闪、又扁又长的茶壶。

        陈紫芹不由发出一声“哇”的赞叹。

        岳雯上前一步，冷冷问道：“你介意我们欣赏一下吗？”

        白谷逸粲然一笑，说道：“当然不会，请便。”他将鸡蛋葫芦交到岳雯手上。

        陈紫芹和李文衍两人围到岳雯旁边，李文衍开口读到：“hereesawave,meanttowashmeaway。”

        是speechless的歌词。不用猜，歌词旁边金光环绕的茶壶，分明是阿拉丁的神灯。

        岳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这是你自己刻的？”

        白谷逸点点头，说道：“嗯。这两天做得，时间太赶太匆忙了，要不然还能好好打磨一番。”

        岳雯不屑撇撇嘴。

        李文衍从岳雯手中接过葫芦，仔细查看，说道：“很厉害了，真是个细致活儿，能工巧匠。”

        他笑道：“小小玩意儿罢了，一点心意。”

        葫芦跑到陈紫芹手中。她说道：“情谊满满哦。果然你还是了解轻云这厮，知道她喜欢什么小曲儿。”

        白谷逸心中暗想，第一次见面时，她听的小曲儿，便是这一首吧？

        岳雯面无表情说道：“酸了酸了，搞得我也想学刻葫芦了。我们大兰州果然人杰地灵。”她从陈紫芹手中记过葫芦，辨认上面的歌词，轻轻地哼唱熟悉的旋律：“iwon\''tbesilenced。youcan\''tkeepmequiet…”

        陈紫芹眼睛亮晶晶，转头问白谷逸道：“白先生，你和我们家轻云是怎么认识的？”

        白谷逸的手拿出口袋之后，一时之间，竟无所适从。他搔搔头发，回答道：“就是在国际会展中心，举办的工艺美术展览上认识的。”

        陈紫芹瞪大眼睛，问道：“觉得——轻云——怎么样呀？”

        白谷逸笑而不语，低下头去。

        岳雯停止哼唱，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轻云今天是不是有个特别重要的面试？”

        李文衍附和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难怪电话联系不到。白谷逸好奇地问道：“什么面试？”

        岳雯眼盯着葫芦，说道：“轻云申请出国，联系了国外的教授，今天恰好教授的学生来兰州出差，顺便邀请轻云去当面聊一聊。”

        白谷逸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仓皇失措。怪不得她一直在学英语，原来是要出国。他声音轻飘飘的，说道：“不知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陈紫芹眉头微皱，问道：“连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知道？”

        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岳雯将目光从鸡蛋葫芦上移开，笑着对白谷逸说道：“说起来，轻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

        白谷逸困惑地问道：“谢我什么？”

        岳雯伸出手去，将葫芦递还给他，说道：“她一直想留学深造经济学。你知道的，国外大学与国内机制体制有所不同。招什么样的学生，教授有相当大的自主权。”

        白谷逸凝神静听，都忘了接过岳雯递来的葫芦。

        她继续说道：“轻云申请出国的时候，需要和外国教授邮件套近乎。教授问她为什么想学经济学，轻云就谈到了我们兰州的刻葫芦——为了更好地保护、传承工艺美术之类啦。”

        白谷逸长大嘴巴。

        岳雯继续说道：“这可给教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都多亏了你提供的有用信息…”

        他听着岳雯的叙述，脸上的难过和失落，像深秋的落日，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意。原来如此，这才是她从未言明的动机。

        站在旁边李文衍在旁边轻轻地拉一下喋喋不休的岳雯衣服。

        岳雯盯着白谷逸，微微一笑，总结一般地说道：“你说轻云该不该好好谢谢你？”

        白谷逸眼神游移涣散，摇头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他伸出手，接过岳雯递过来的葫芦，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文衍拿出电话：“我去给轻云挂个电话。”

        白谷逸急忙挥手说道：“不用，不用。这种人生大事，千万别打扰她。反正我也要回西固了。”

        陈紫芹单膝跪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口问道：“那，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白谷逸紧紧攥着小葫芦。片刻后，他微笑着，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帮我把这只鸡蛋葫芦交给周轻云同学吗？”

        李文衍伸手接过，说道：“包在我身上，你放心。”

        白谷逸点点头，说道：“我还有点小事，就不打扰了…谢谢你们…”他微微鞠了一躬，匆匆离开。

        李文衍扫一眼手中的葫芦，转头对岳雯轻轻地唱道：“youreallywon\''tbesilenced。wecan\''tkeepyouqui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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