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银子
次日，项勇找空闲时候，外出打听了一下上官家的风评。
未出他的意料，上官家的风评在本地很差。
不止上官大小姐的风评差，上官家的其他人，上官滔、上官夫人和上官灵凤，也各有各的坏风评。
不过，在以前，因为上官大小姐名声太响亮，压过了上官滔、上官夫人和上官灵凤的声势。他们三个人的坏名声不显。
如今，上官大小姐转了性情，久不作恶，恶名不如之前响亮，没有了大小姐当盾牌顶着，他们三个的坏名声开始冒头，逐渐成为当地人“津津乐道”的内容了。
这才让项勇不费劲儿就打听到了。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经过一番考虑，项勇决定，不将廉英对上官家图谋不轨之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上官灵云。
他并不是故意隐瞒。
他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其一，根据上官家的风评，上官家结怨不少。如廉英这样对上官家心怀怨恨，试图报复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廉英只是试图报复之人中的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无伤大雅。
其二，还是根据上官家的风评，在项勇看来，除了变好的上官灵云外，上官家没好人了。
或许，报仇才是正道理。他若阻止人报仇，可能会变成助纣为虐。
他尚且不知上官家对廉英做过什么。他不能鲁莽，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其三，廉英尚未采取行动。
抓人拿脏。口说无凭。项勇不能凭着自己的一面之词去对付廉英。
廉英除了继续对付上官家的计划外，还有可能因为被发现了计划而产生放弃的想法。如果廉英放弃了，项勇不管做什么都是多此一举。在形势未明之前，他也不能鲁莽。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
项勇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给上官灵云带去烦恼。
他要在暗地里将这件事情查清楚，解决好，让善良的少女安安心心，开开心心过日子，不为糟心事坏了心情。
决定做好了。
项勇为自己的决定自豪，骄傲。他要为他心中的少女做事情了。他有机会回报少女的关心和恩情了。这令他喜悦，令他激动，令他热血沸腾，令他精神大振。
他攥了攥拳头，微微一笑，为自己鼓劲儿，怀着一腔热情思考，下一步，他要想着如何防范廉英了。
紧接着，他遇到了难题，不知如何是好。
笑容跟着僵硬了。拳头却攥得更紧了，手背上的青筋凸了起来。
这个难题就是，他不会武功而廉英武功高强。
被廉英踹翻在地，拳脚相加的场景再次在眼前闪现。
想到自己胡乱的出拳、出脚，他羞愧不已。
他是打不过廉英的。
如果廉英用强，他怎有还手之力？没有还手之力，他又何谈保护上官灵云？
新的难题来得太快。旧的失败让他无奈。
维护少女的雄心壮志和豪情受到了挫折。
挫败感霎时笼罩了他。
项勇愁闷，心道：“我真是太没用了！”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
眸光，容光都黯淡了。
他懊丧。
脸颊隐隐作痛。
项勇抬手，碰了碰伤处，拧起了眉头，想到什么，突然起了一身的冷汗，紧张了起来。
他在后怕。
他猛然意识到，今日，他不该轻率地脱口而出，点破廉英的计划，更不该草率地质问廉英的。
他当时脑袋发热，只想着要维护上官灵云，却忘记了保护自己。
如果廉英想要他封口的话，按着廉英的本事，他自己岂不是难逃一死？
想到自己威胁廉英时撂下的狠话，项勇苦笑，仰起脸，看着屋顶，喃喃道：“我一定是疯了。怎么敢威胁人家。凭什么威胁人家。”摇头，再摇头。
静坐一会儿后，项勇不知怎的，开始回忆近期过的日子。
他察觉到，自从被美丽、善良的少女救助，进入上官家之后，他自己，他的生存环境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要面对的，不再是过去的自己而是新的自己了。
在以前，他是穷小子，做活，领工钱，让自己吃饱，喝足，让自己活着，就够了。
而现在，他还是穷小子，却是比以前过得好得多的穷小子。
他仍做活，但因为种种原因，不用累死累活而是轻轻松松的了。
他仍领工钱，但领得比以前多得多，不止够让三五个自己吃饱，喝足，活着。
同时，他不再觉得“活着”就够了。
因为有一朵美丽、娇艳的红蔷薇藏在了他的心底，散发着馥郁、迷人的芬芳。
他已经决意，虽然没有告诉任何人，用一生来守护这朵美丽的花儿。
他要面对的，不再是过去的人而是新的人了。
在这些新的人中，上官灵云是他立志守护的；上官家的其他人是他需要注意的。跟上官家有关系的人是他需要提防的。
比如上官家的家主，上官滔。
在以前落脚的村落里，如上官滔这样尊贵的人是不存在的。
项勇为了留在上官家，就得做到让这个家主看他顺眼，因此，面对上官滔时，他学会了谨慎的交际。
比如上官夫人和二小姐上官灵凤。
项勇看出了上官灵云与母亲的关系疏远和姐妹的关系淡薄而且已经到了两看生厌，互相不对付的地步。
他不懂为何母女之间，姐妹之间会有这样怪异的关系。
但他只为上官灵云，也就不去多想。
也是为了上官灵云，为了不给她多惹烦恼，面对上官夫人和上官灵凤时，他做到了家仆该有的态度，恭敬有礼，同时，保持着疏远的态度，显出自己是上官灵云的人。
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上官夫人和上官灵凤不喜的，有时会因此受到苛难，但他都忍耐了下来，为了能不离开心中的少女的身边忍耐了下来。
比如上官家的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是一个趋炎附势、贪婪又胆小的人。他见菜下碟的功夫炉火纯青，他见风转舵的速度快若风过。同时，李管家在上官家中是上官滔的心腹，管理上官家仆婢，可谓大权在握。
面对李管家时，项勇需要更用心拿捏分寸。他学会了圆滑，例如，他学会了暗中给李管家塞钱。
再比如上官家的其他仆婢，尤其是小翠，上官灵云的贴身丫头。
他不会对小翠态度不好，因为他担心小翠会跟上官灵云告状，导致他被上官灵云疏远。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对小翠比对其他人要好，以至于小翠警告他，不许对她有意思，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对于这个误会，项勇是自觉好笑又恐怖的。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了。他是不敢想“喜欢”的。
为了不让误会继续成为误会，他对小翠不再热情，但仍比对上官家里其他的仆婢好的。
上官家是本地的显赫。
前来拜访上官家的人很多。
项勇作为上官大小姐跟前的人，渐渐为人得知。
他能够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了。他的人际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记得很清楚，当他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送礼时，是多么得惊诧。
即便他知道，这份礼物是看在上官灵云的面子上才落到他手里的，他还是很惊诧。
礼物是五十两纹银。
他生平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银子。银子是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白花花的，阳光下的雪一样耀眼的，没有用过的，在上头没有半个齿痕的纹银。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对他没有提任何要求，完全不求回报。
他曾想过，对方是不是婉转表达了什么意思，但求证过后，他了解到，对方真的什么都不求。
对方送给他银子，只因为他在上官家为仆，能跟上官家的人说上话，仅此而已。若深究，对方求的是后路，尚未发生事情的后路。
项勇被“银子”吓着了。
那一天，他捧着银子奔到了上官灵云面前，心慌意乱的。
他本是有主意的人，但真地不敢自作主张。
上官灵云却只是让他将五十两银子安心收下。
当天，小翠暗中跟他炫耀，说她比他收到的礼物更多，更贵重呢，隐隐有嘲笑项勇没见过世面的意思。
在那一刻，项勇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他在上官家或者说，在这方世界里，跟这里的人，是多么地格格不入。
同时，他再次认清，他与上官灵云的差距。
上官灵云可以淡淡地将五十两纹银不当做什么，而他不能。
是啊，高门大小姐的眼界能和他这个穷小子的眼界一样吗？
他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所思、所想，都是不一样的。
项勇动摇了，他想，他要不要继续留在上官家。这里是不适合他的。
但一想到离开上官家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美丽的少女，他的心中满是不舍和不愿。
他感到心痛。
他这样为自己开解，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妄想少女的。自己不贪婪，自己该知足。
能遇上少女，能有机会留在少女身边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就这样，他坚持留下，忍耐格格不入，适应上官家，只为灵云，这个他只敢在心中这般称呼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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